老師們、同學們:
你們好!在這個歡慶你們畢業,歡送一些同學離開校園的場合,我說兩句話,作為你們大學生活的結語。
第一句更多是說給馬上要走向工作崗位的同學的,一句大實話:社會和學校很不一樣。
在校園里,個人努力也起作用,但作用更大的其實是天分,老師不要求你們的物質回報,只要你考試成績好,人格上沒有大毛病,基本上就會獲得老師的歡心,就會獲得以分數表現的獎勵。在這個意義上,大學基本是一個“賢人政治”或“精英政治”的環境,更像家庭,評價體系基本由老師來定,以一種中央集權的方式,獎勵的是你的智力。
社會則很不同。社會更多是一個世俗利益交換的場所,是一個市場,是“平民政治”:評價的主要不是你的智力優越(盡管你的聰明和智慧仍然可以幫助你),而是你能否拿出別人想要的東西;這個標準不再由中心——老師——確定,而是分散——由眾多消費者——確定的。因此,我們的同學千萬不要把自己16年來習慣了的校園標準原封不動地帶進社會,否則你就會發現“楚材晉不用”,只能像李白那樣用“天生我材必有用”來安慰自己,更極端地,甚至成為一個與社會、與市場格格不入的人。
盡管社會和市場的手是看不見的,但它講的卻都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它不講期貨,講也都是將之轉為現貨。你可以批評它短視,但它通常還是不會,而且沒有義務,等待你成長和成熟。它把每個進入社會的人都當作平等的,不考慮你剛畢業,沒有經驗。如果你失去了一次機會,你就失去了:不像在學校,會讓你補考,或者到老師那里求個情,改個分數。“北大學生有潛力、有后勁”,別人這樣說行,你們自己則千萬不要說,也不要相信。這種說法不是安慰劑,在某種程度上,實際上就是說你不行,至少現在不行,如果你有什么素質、有什么潛力、有什么后勁,你就得給我拿出來,你就得給我變成實打實的東西——也許是一份合同起草,也許是一次成功訴訟。
因此,第二句話,要安分守己,這是對每個同學說的,這句話對于我們這個時代也許過時了,但對你們可能還不過時。因為我從來也不擔心北大的畢業生會沒有理想以及是否遠大,而更多地擔心你們能否從容坦然地面對平凡的生活,特別是當年輕時的理想變得日益遙遠、模糊和暗淡起來的時候:還因為,我要說,幾乎——如果還不是全部的話——每一個雄心勃勃的人都注定不可能完全實現他的理想。我當然希望而且相信,你們當中能涌現杰出的政治家、企業家、法律家、學問家,但只可能是少數——多了就擠不下了,多了也就不那么值錢了——邊際效用總是遞減的。無論在世俗的眼光還是在自我評價中,絕大多數人都必定是不那么成功的。但是,我們要知道,成功并不必定同幸福相聯系,所謂的不成功也未必等于不幸福。因此,在你們離開校園之際,你們不僅要樹立自己的雄心,更必須界定自己的成功。
安分守己并不是一個貶義詞,甚至不是一個中性詞;“安分”是不容易的,在這個時代,“守己”則更不容易!
(摘編自《課外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