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并不是沒有安定的居處,而是自己沒有一顆安定的心;并不是沒有足夠的錢財(cái),而是自己沒有一顆滿足的心。所以君子對自己很嚴(yán)格,而待他人卻很寬厚;普通人對自己很寬厚,而待他人卻很苛刻。君子在得意的時候,不會改變他的志向,不得意的時候,他的心情也一樣平靜。雖然雜處在一般平庸的人群中,也始終沒有怨心,因?yàn)樗兄孕诺牧α俊?/p>
所以凡事從最艱難的做起,結(jié)果必定達(dá)到自己的愿望。從來沒有聽說過專揀自己喜歡的事去做,而得不到極壞的結(jié)果的。
權(quán)臣傷君,諂臣害主。仁君必需有肯說直話的臣僚,領(lǐng)導(dǎo)必需有性情耿直的部屬。一般議事的人都敢于陳述己見,直言不諱,而在下位的也可據(jù)理相爭,這樣才可以長期地賜養(yǎng)人民,保全自己的國土。如果做臣下的都重視自己的爵祿官職,近臣緘默,遠(yuǎn)臣也噤不出聲,以致怨恨深結(jié)于民心,國君左右盡是些諂媚無恥的人臣,臣下雖有好的建議,都被阻塞,那國家就危在旦夕了。桀紂不是因?yàn)闆]有天下之士啊,而是最終殘暴殺戮而喪失了天下。
所以,國君雖然賢明,不愛無功之臣,父親雖然仁慈,不愛無益之子。凡是不能勝任其職而處其位的,一定不是能久居其位的人。不能勝任其爵而領(lǐng)其俸祿,也必定不是能久享其俸祿的人。
好的弓不容易拉張,但可以射得高扎得深。良馬難以乘騎,但可以任重道遠(yuǎn)。好的人才不容易駕馭,但可以使國君的地位增高。江河不嫌小溪小泉的水注入,所以水量增大。賢人做事踏實(shí)不夸張,能通情達(dá)理,所以能成為天下大器。因此,江河里的水,不是僅來于一個源流,價值千金的狐白裘,不是僅以一只狐貍腋下毛集成的,有這樣思想和心胸的人,才是千萬人的領(lǐng)袖。
吾聞之曰:“非無安居也,我無安心也;非無足財(cái)也,我無足心也。”是故君子自難而易彼,眾人自易而難彼。君子進(jìn)不敗其志,內(nèi)究其情;雖雜庸民,終無怨心,彼有自信者也。是故為其所難者,必得其所欲焉;未聞為其所欲,而免其所惡者也。
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下。分議者延延,而支茍者詻詻,焉可以長生保國。
臣下重其爵位而不言,近臣則喑,遠(yuǎn)臣則吟,怨結(jié)于民心,諂諛在側(cè),善議障塞,則國危矣。桀紂不以其無天下之士邪?殺其身而喪天下。
故雖有賢君,不愛無功之臣;雖有慈父,不愛無益之子。是故不勝其任而處其位,非此位之人也;不勝其爵而處其祿,非此祿之主也。
良弓難張,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馬難乘,然可以任重致遠(yuǎn);良才難令,然可以致君見尊。是故江河不惡小谷之滿己也,故能大。圣人者,事無辭也,物無違也,故能為天下器。是故江河之水,非一源之水也;千鎰之裘,非一狐之白也。是故王德不堯堯者,乃千人之長也。
——節(jié)選自《圣子·親士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