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韓三國人坐地鐵,日本人一聲不吭,只盯著一個地方目不轉睛;中國人眼睛亂轉;韓國人則吵吵鬧鬧,喋喋不休……
在我們東亞人看來,同樣是西洋人,我們很難一眼具體認出英國人、法國人,或者德國人。據說,西洋人只用眼睛也很難區別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
幾年前我去德國柏林參加國際學術會,賓館迎賓小姐把我當成日本人了,她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護照,大吃一驚:“我一直把您當作日本人了!”
其實,東亞人往往由于面孔十分相像,而很難一眼認出來。
這是三個國家在文化和人種方面極其相似的外在的證據,自不待言,但在諸多外表的相似里,也摻雜著截然不同的東西。
我在街上就能一眼認出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因為我有秘訣。只要在相似之中找出不同的地方,就不那么難以區分了。
我和日本朋友N一起走在大阪繁華大街難波的路上,我指著幾十步開外的女性說:
“你看那兒那個穿斜紋衣服的女性。她是中國人。”
“咦?你怎么知道的?”他半信半疑。
“嗯,反正是中國女性。”
“是日本人吧。”N還是不信。
“不,肯定是中國人。”我走到她身前,問道:“你是中國人吧?”
“是,你也是中國人!”她這樣回答。
N吃了一驚,“絕了,小金你的判斷太準啦。”
一般情況下,我的準確率是99%。
在國際機場的大廳里,經常會看到各國的旅行團等待辦登機手續的情景。我們來從中分辨出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的團隊吧。
比如,十個人的團隊。一個人在說,其他人都在聽著,不時笑而作答的,肯定是日本人;十個人中,八九個人都在大呼小叫的,當然是韓國人;五六個人在說,其他人一邊聽,一邊四下里張望的,不用說,是中國人。
日本文化是集團主義的文化。日本人有尤其重視集體優先的性格。他們服從集體,向集體妥協,希望把自己融入集體。為此,他們不惜埋沒乃至犧牲自己的個性。所以,代表集體的一個人一旦說話,九個人就會洗耳恭聽,即使有不同意見,也要先聽,然后配合集體行動。
韓國人,即使代表在說話,他們也要各抒己見。并且,即使在一個人說話也就行了的情況下,他們也要分別大聲強調自己的主張,于是就變得吵吵鬧鬧的。與日本人集團主義文化類型恰恰相反的個人主義文化類型,使韓國人更具有個人主張優先的傾向。
中國人也屬于“個人”型的文化,在強調自我主張上,比韓國人并不遜色。但是,比起韓國人,中國人有能夠控制自己感情的“成熟”。中國人能夠故意裝糊涂,不斷確認自己的位置,從而控制自己的個性,這就是“明哲保身”哲學。中國人不像韓國人那樣耿直強烈地主張自我,而有不時裝裝傻的智慧。所以,五六個人說,其他人一邊參加談話(或裝出參加的樣子),一邊環顧四周。
問題是環顧四周的行為。中國人無論到哪里都有環顧四周的習慣。遠在異國他鄉,也是積習不改。
在日本的地鐵里,我們可以經常看到這樣的光景,日本人總是面無表情地打瞌睡,默不作聲;要是有人一上電車就四下張望,視線不在一個地方停留的話,他肯定是中國人。四下張望的動作,既不是好奇心使然,也不是在尋找什么。我分辨中國人的秘訣,就靠這個動作。同一次車上要是有韓國人的話,他們不會像日本人那么毫無表情,而會像配合自由的假面那樣表情豐富。可是,韓國人不像中國人那樣左顧右盼的。身子也不怎么搖搖晃晃。
在日本著述頗豐的中國作家孔健認為,中國人的左顧右盼的行為是出于騎馬民族的習慣,即經常面臨危險的環境、警惕四周的習慣的延續。可是,韓國人也是騎馬民族的后裔,日本人從體質上看也是蒙古民族的后裔。如此立論的話,我覺得,其結論似乎有些牽強;我們必須從其他特征中尋找原因。
在水土極其惡劣的環境中維持貧困生活的中國人,很早很早以前就身受盜賊之苦。強盜橫行時,并不以竊人財物為恥。竊者,須警惕四周,以防被捉拿歸案;被竊者,亦須百倍警覺,以防禍從天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于是,年年歲歲世世代代,就形成了極具中國特色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