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是一個受佛學思想影響很深的人,在他的一生中,有著與佛不解之緣。在督陶生涯中,每到一處,都禮佛拜廟,與得道高僧成為知己。還為一些寺廟燒制過大量祀器,捐建寺廟。在他的造物觀念里具有深厚的神技觀念,因而,重修風火神廟,供奉風火神。
一、唐英與景德鎮觀音閣、陽府寺
觀音閣,座落在景德鎮珠山區北端,西臨昌江,東靠石埭山。山上松針成林,四季常青;江中碧水漣漪,清澈見底。歷來是詩人墨客吟詠題繪的佳境。乾隆版《浮梁縣志》云:“觀音閣,在里仁都石埭山,明時創,飛疊棟,建于層崖,諸詩互詳山川志。”唐英在景德鎮督陶時,曾多次到觀音閣游覽,日入閣,夜泛舟,或登臨,或遠望。并有詩多首。其一是《仲春登閣》:“勝跡臨昌水,探幽入徑深。蔦蔓新石壁,階砌老苔陰。野鳥喧朝暮,山僧話古今。閑情春極目,清曠豁塵襟。”其二是《夜泛閣下》:“晚棹過石埭,風帆載月輕。當頭千障黑,絕頂一燈明。樹杪聞僧語,云中度磬聲。塵心高處望,仰止一泓清。”三是《秋夜泛舟閣下》:“勝地臨江壁,良宵暢野情。笙歌搖浪細,燈火插天明。新月依崖墜,寒云繞閣生。鐘喑魚睡寂,爽籟度虛楹。”
陽府寺座落在陽府山。陽府寺在山的東側,它是景德鎮古老的寺廟之一。北宋慶歷壬午年(公元1042年),進士金君卿寫道:“山勢縈紆一徑斜,水煙深處梵王家。”“吟客披云題玉壁,藥憎和露采松花。”在南宋紹興三年,即公元1133年時,岳飛曾經率兵路過此地,為寺廟題楹聯:“機關不露云垂地,心鏡無暇月在天。”由此可見,陽府山在唐末宋初就建有寺廟。陽府寺幾經戰亂,幾度滄桑。宋紹興十年(公元1140年),陽府寺幾乎被毀于宋亂,只剩下“佛古封塵留偈語,憎貧趁日補袈裟”的破敗情景。當時有一憎人名紹溪四處募化,在舊址南側建起一座小寺,仍取名“陽府寺”。清末,小寺又毀,之后又有后人在南面山麓建起一座更小的寺廟。雍正八年正月初十日,唐英游景德鎮陽府廢寺,并留陽府廢寺題壁詩:“陽府古寺陽山隈,探幽曲徑揮云開。蒼蘚老木忘歲月,頹垣離立經風雷。青磷夜焰琉璃火,香廚野鳥銜花來。捫碑刑缺字半蝕,古墨神護存樓臺。名臣賢士感陳跡,滿目今古成悲哀。”(見《陶人心語續選》卷一)。
二、唐英與各種祭器
唐英在督陶期間,奉旨燒造大量祭器。如乾隆九年遵旨為雅滿達喇壇仙樓攢造青花白地瓷五供三堂。(乾隆九年六月初三日,司庫白世秀來説太監胡世杰、張玉交青花白地香爐,燭臺大小二分。傳旨:將此香爐,燭臺著交與唐英,配合好款式各燒造花瓶一對,配成一堂。欽此。十月二十三日,唐英接養心殿造辦處外來文,傳旨:雅滿達喇壇仙樓上,原由唐英燒造之青花白地五供三堂,其瓶內配燒瓷靈芝花。于乾隆十年四月初八日,唐英呈進青花瓷五供并配得瓷靈芝。并呈……《江西燒造瓷器處》又如乾隆十二年四月十四日,奉旨燒造填白觀音一尊,善財、龍女二尊。(四月十四日,司庫白世秀來說太監胡世杰交觀音木樣一尊,隨善財、龍女二尊。傳旨:交唐英照樣燒造填白觀音一尊,善財、龍女二尊,如勉力燒造,窯變更好,原樣不可壞了,送到京時裝嚴安供。欽此。于十三年七月十二日,司庫白世秀將江西燒造得觀音一尊(隨善財,龍女)持進,交太監胡世杰呈進,訖。再乾隆十三年四月初十日,司庫白世秀來說太監胡世杰傳旨:著江西照現燒造的觀世音菩薩、善財、龍女再燒造一分,得時在靜宜園供。欽此。《江西燒造瓷器處》)于五月初二日,奉旨燒造壇廟、地壇、祗谷壇、夕月壇祭器。(五月初二日,司庫白世秀將壇廟祭器紙樣十五分,地壇、祗谷壇、夕月壇木樣十七分,各隨細目折片交太監胡世杰、張玉呈覽。奉旨:祭器內銅器交莊親王成做,瓷器交江西唐英燒造,……再月壇內原有金爵三件,不必用,亦用月白瓷的。《如意館》)六月二十三日,唐英面見乾隆。面奉諭旨:著燒造青花五彩觀世音菩薩一尊,隨善財、龍女。
乾隆十七年奉旨燒造天青地瓷五供。(十一月二十一日,員外郎白世秀來說太監胡世杰傳旨:天穹殿現安香幾上,著唐英燒造天青地瓷五供一分,先畫樣呈覽,準時發去。欽此。于十二月十三日,員外郎白世秀將畫得瓷五供紙樣一張持進,交太監胡世杰呈覽。奉旨:照樣準做。現安香幾一分三樣,著改配成三分,俱要欄桿,其瓷五供亦燒造三分,俱要[大清乾隆年制]款,得時各配木座。欽此。于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員外郎白世秀將唐英燒得天青地瓷五供三分,并造辦處改配得紅油幾十五件持進,安在養心殿呈覽。《江西燒造瓷器處》)
乾隆十八年奉旨燒造天神壇祭器一案、地祉壇祭器七案并備用祭器。(正月二十日,員外郎白世秀將九江關監督唐英送到天神壇祭器一案,地祉壇祭器七案并備用祭器。蘇州織造安寧送到天神壇祭器一案:黃竹邊十件、白瓷豆十件、白瓷簠二件、白瓷簋二件、白瓷登一件、白瓷鉶一件、白瓷毛血碟三件、白瓷爵十二支;地祉壇祭器七案:黃竹邊七十件、白瓷豆共七十件、白瓷簠共十四件、白瓷簋共四十件、白瓷登七件、白瓷鉶十四件、白瓷毛血碟二十一件、白瓷爵八十四支。《記事錄》)
三、唐英與“風火神”
在中國傳統的造物觀念中,工藝制作是以人的觀念為中心的,因此工藝不是單純的技術因素,而具有諸多的思想感情、倫理道德等方面的因素,甚至具有神性和神秘化傾向,把造物作為表現人的思想觀念和表達感情的一種工具。“風火神廟”在御廠內的東邊。雍正五年重修,內務府總管、督理淮安板閘關兼景德鎮御窯廠總理年希堯寫了《風火神廟碑記》;雍正六年,內務府員外郎唐英奉命駐廠協助年希堯督陶,一到任就撰寫了《火神傳》。唐英在《火神傳》中說:“神……愿以骨作薪陶器之成,邃躍入火,翌日收其余骸葬鳳凰山,相感其誠立祠祀之,蓋距今百數十年矣。”“夫五行各有專司,陶司于火,而加以風于義何取?敕封之語殆不確耶,是皆莫可考也。當神之時徭役繁興,刑罰滋熾,孰不趑趄瑟縮于前,而涕泣狼狽于后。神聞役而趨趨而盡其力于工則已耳,物之成否不關一人,器之美惡非有專責,乃一旦身投烈焰,豈無妻子割舍之痛與骨肉鍛煉之苦,而皆在不顧,卒能上濟國事而下貸百工之命也,何其壯乎!然則神之死也,可以作忠臣之氣而堅義之心矣。”(詳見《浮梁縣志》卷四#8226;典禮)在雍正八年五月,唐英移“僧明寺”明萬歷制青龍缸于“佑陶靈祠”供俸,并作《龍缸記》。在《龍缸記》中說:“青龍缸,邑志載:前明神宗間造,先是累弗成,督者益力,火神童公憫同役之苦,激而舍生乃成事,……此器之成,沾溢者,神膏血也;團結者,神骨肉也;清白翠璨者,神精忱猛氣也。其人則神;其事則創;其工則往,古奉御之所遺留,而可不加之珍重乎?……余非有心人也,神或召之耳,故記之。”(見《景德鎮陶錄》卷八)乾隆八年唐英恭編《陶冶圖說》中專門有一頁講“祀神酬愿”;“景德一鎮,僻處浮梁邑境,周袤十余里,山環水繞中央一洲,緣瓷產其地,商販畢集。民窯二三百區,終歲煙火相望,工匠人夫不下數十余萬,靡不籍瓷資生。窯火得失皆尚禱祀,有神童姓,為本地窯民,前明制造龍缸,連歲弗成,中使嚴督,窯民苦累,神躍身窯突中,捐生而缸成。司事者憐而奇之,于廠署內建祠祀焉,號曰“風火仙”。迄今屢著靈異,窯民奉祀維謹,酬獻無虛日,甚至俳優奏技數部簇于一場。”雍正九年仲冬,唐英還為“風火神廟”親筆書“佑陶靈祠”青花瓷匾,鑲嵌在廟的西院墻門楣的上方。可見唐英對風火神的崇拜。
唐英還以神童為神祭祀的內容用于《陶冶圖說》的最后,它鮮明地反映出唐英具有深厚的神技觀念。這種觀念源于中國傳統的造物觀念,又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得到發展。乾隆八年十一月,唐英呈窯變瓷器二十六件,稱之為“祥瑞之徵”特以呈獻皇上。(見《唐英奏折》:“乾隆八年十一月內,奴才在廠制造祭紅瓷器,得窯變瓷器數種計共二十六件,雖非祭紅正色,其釉水變幻實數十年來未曾經見,亦非人力可以制造,故偶得此窯變之件,即為祥瑞之徽視同珍玩。至祭紅一種出窯之后,除正色之外類皆黑暗不堪,從未有另復色澤生疏鮮艷者,今現得祭紅窯變各種理合奏進皇上。”)
由此可見,唐英不僅在思想上深受佛學影響,在他的造物實踐中也有深厚的神技觀念,把一些造物中的特異現象,視為神的力量,或神的庇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