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完善我國體育仲裁制度的幾點思考

摘 要：從審視體育仲裁的現狀著筆，探討構建體育仲裁需要遵循的原則，對體育仲裁的范圍進行了思考，并提出了建立健全具有自己特色的體育仲裁制度體系，包括體育仲裁機構的設立；體育仲裁的公信力；仲裁員的選用；體育仲裁的效力。

關鍵詞： 體育仲裁；仲裁制度；體育法學

中圖分類號： G8005

文章編號：1009-783X(2007)01-0041-03

文獻標識碼： A

及時有效地解決體育糾紛，不僅直接作用于體育糾紛和各種矛盾的化解，而且有利于保護當事人權益，促進體育事業(yè)的健康穩(wěn)定發(fā)展。因此，國家必須積極拓寬體育權利保護的法律救濟渠道，維護體育可持續(xù)發(fā)展所需要的良好秩序。

1 目前我國以仲裁方式解決體育糾紛的現狀

體育糾紛一旦發(fā)生，就必須啟動相應的糾正和解決機制，體育仲裁是體育糾紛糾正和解決機制中的一種，也是目前國際上最具影響力和最廣泛接受的體育爭議解決方式，從總體上看，我國目前的體育仲裁制度還不健全，需要大力進行改革。

1.1 《體育法》中的體育仲裁構想

《體育法》第33條明確規(guī)定:“在競技體育活動中發(fā)生糾紛，由體育仲裁機構負責調解、仲裁。體育仲裁機構的設立辦法和仲裁范圍由國務院另行規(guī)定。”這是國家法律關于體育仲裁制度最權威的規(guī)定，但是截至目前，在我國體育糾紛不斷增多的情況下，國務院既沒有頒布相應的配套規(guī)定，也沒有設立專門的體育仲裁機構，使得《體育法》中的制度設想沒有得到落實，體育糾紛的解決程度遠遠不能滿足人們的訴求，未能很好地定紛止爭。其實，體育仲裁制度是《體育法》很重要的配套立法，如果不能進一步完善，中國的依法治體進程就會受到很大影響。

1.2 目前我國體育仲裁實際狀況

由于國家沒有統(tǒng)一解決體育糾紛的仲裁機制，對體育糾紛行使仲裁權的機構，主要分散設置在各單項體育協(xié)會，由各單項體育協(xié)會制定規(guī)則并具體實施，這種仲裁方式既不成系統(tǒng)，也不協(xié)調統(tǒng)一。目前，體育爭議基本由協(xié)會內部解決，司法幾乎沒有介入，從而形成了各自為政、缺乏透明的體育糾紛解決態(tài)勢，解決體育糾紛時應當遵循的“公開、公平、公正”原則在進行仲裁時未能得到很好地貫徹和維護，有的甚至還違背了基本的法治精神。以某球類項目為例，根據該項目協(xié)會章程的規(guī)定，專門設立了紀律委員會和訴訟委員會，其做出的一些處罰為最終裁定，不可改變，甚至明確規(guī)定各會員不得將相關體育爭議提交法院，這種規(guī)定明顯排除了會員等主體的救濟權利，破壞了國家司法制度的完整性和權威性，與依法治國的基本方略是背道而馳的。

1.3 現有體育仲裁等糾紛解決制度的不足

在現有體育糾紛解決機制下，大多采用自行和解、體育組織內部解決、行政部門調解等方式解決，與國際上的體育糾紛解決機制相比還有相當大的差距，表現為自設內部程序的最高效力、體育組織的權力與相對人的權利失衡、缺乏程序保障、規(guī)則內容模糊等［1］。現有體育仲裁方式更是先天不足，在權限分配、人員組成、聽證程序、裁決的權威性等方面都存在問題，很多體育糾紛根本沒有進入到體育仲裁程序中去，即使勉強進入到仲裁程序中的糾紛，也基本是不會改變結果。為了保護當事人權利，必須健全我國體育糾紛處理機制，尤其是要大力發(fā)揮體育仲裁的作用。

2 體育仲裁設立原則

如前所述，體育仲裁具有專業(yè)、經濟、便捷的優(yōu)勢，但仍需進一步健全和完善，為了體現體育仲裁的優(yōu)勢和保證體育仲裁的公正性，在設立體育仲裁時，需要遵循以下原則：

2.1 中立性原則

體育仲裁之中立性，指仲裁機構依照預先制定的仲裁規(guī)則和程序，依照法律法規(guī)和章程等，不得偏袒或考慮與事實、規(guī)定無關因素，中立地裁決體育糾紛的特性。體育仲裁機構是一種自治性的組織，既要獨立于司法機關，也要獨立于各級單項體育協(xié)會和其他社會團體法人，在裁決體育糾紛時，不受任何個人或組織的非法干預。中立性原則的核心價值就在于承認所有體育關系參加者是具有同樣權益和值得尊重的平等道德主體，可以保證當事人通過中立的仲裁程序進行“公平的競賽”，從而擁有對維護體育權利的積極性和對法律制度的信心。

從國際體育仲裁發(fā)展趨勢看，就是堅決貫徹中立仲裁原則。國際體育糾紛由始創(chuàng)于1983年的體育仲裁院（CAS）進行仲裁，1994年該院進行了改革，改革的動因源于體育仲裁院與國際奧委會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使人懷疑其中立性、合法性，改革的方向是體育仲裁院在組織和財政兩方面獨立于國際奧委會，通過改革順應了體育不斷發(fā)展的要求，提高了國際體育仲裁的權威性。在借鑒國際體育仲裁院改革成果基礎上，我國應當設置統(tǒng)一的體育仲裁機構，以保持體育仲裁的協(xié)調統(tǒng)一，秉承中立、審慎的態(tài)度居中裁斷體育糾紛。體育仲裁中立性原則固然是現代仲裁制度的應有之義，但它會受到一國政治、經濟、文化等因素的制約，也會因不同歷史時期的選擇而具有不同的模式。縱觀仲裁制度的發(fā)展史，仲裁的中立性呈現逐步加強與完善的趨勢，在解決糾紛制度體系中的地位越來越高，作用也越來越大［2］。

2.2 內部程序用盡原則

由于體育糾紛的專業(yè)性、技術性，以及涉及的競賽規(guī)則的國際統(tǒng)一性，決定了體育糾紛的處理必定是一個有著較強專業(yè)技術性和行業(yè)相對封閉性的特殊事項，再加上體育組織的權威地位和自律作用，所以單項體育協(xié)會在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內，有權制定自己的內部規(guī)則，包括組織章程。運動員(隊)、俱樂部等主體加入某個單項體育協(xié)會，在取得參加該組織舉辦的賽事等活動權利的同時，應當服從該組織的管理，承擔一定的義務，受到一定的約束。一般的體育糾紛可以先在單項體育協(xié)會內部解決，具體的做法有先行調解、內部聽證、內部裁決等，這一方式有利于維護體育規(guī)則的統(tǒng)一，有效地維護體育界的影響和權威。近年來，韓國、日本和澳大利亞等國家都在健全體育組織內部糾紛解決機制上下功夫。同時，體育糾紛嚴格的時限性要求，決定了糾紛解決應是簡便而迅速的，訴訟程序的完整性、復雜性、長期限性，決定了訴訟在解決體育糾紛方面，必須尊重體育行業(yè)組織充分行使管理和自律權力，恪守“司法謙抑性”之價值觀，發(fā)揮最后的裁斷和保障作用。

2.3 司法審查原則

在現代法治社會，司法權是國家權力的重要組成部分，訴訟方式是一切爭端解決和權利保護的底線，也是體育糾紛激化到一定程度后，必須采用的外部解決的重要方式。雖然體育組織有時很不情愿體育糾紛進入訴訟程序，但各國體育糾紛最終走上法庭的還是有增無減。在我國，進入訴訟程序、接受司法審查是我國法律制度的一項基本原則，而且只有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及其常務委員會制定的法律才能規(guī)定終局裁決，因此，司法介入和審查作為重要的外部監(jiān)督，既有必要性，也有合理性。體育仲裁裁決一經作出，具有立即執(zhí)行的效力，但根據《體育法》、《行政訴訟法》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zhí)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等規(guī)定，當事人有權提起訴訟，請求司法救濟。體育糾紛當事人有權在收到仲裁裁決書之日起6個月內向有管轄權的法院申請對體育仲裁裁決進行審查，但是法院的審查不是實體性審查，而只是形式性審查和合法性審查，即對是否具有仲裁協(xié)議、體育仲裁庭組成是否合法、庭審程序是否合法或者程序權利是否行使等情況進行審查。人民法院受理撤銷申請后，可以通知仲裁庭重新仲裁；經審理認為體育仲裁裁決書不具有合法性的，則依法裁定撤銷。

2.4 仲裁程序司法化原則

隨著公民權利意識的增強，現代體育日益講求依法治體、從嚴治體，人們更傾向于運用司法手段或司法化的手段保護應有體育權利。所謂仲裁程序司法化，就是體育仲裁程序借鑒司法程序的做法，設置更為嚴謹、規(guī)范、細致，確保體育糾紛當事人的充分參與和程序權益。體育仲裁程序作為規(guī)范仲裁步驟、體現形式合理性的過程，是衡量體育糾紛解決法治程度的重要標志。體育仲裁的目的就是裁斷各種體育糾紛，平衡各方的權利和義務，合理的程序設計可以保障裁決結果更為客觀、公正。體育仲裁可以借鑒司法程序的做法，設立包括仲裁的申請和受理、仲裁通知和文本的交換、開庭審理的通知、開庭（申請及答辯、陳述與辯論、調查與質證、最后陳述權）、自行和解、先行調解、裁決書的送達、救濟權告知等程序，其中的環(huán)節(jié)和步驟必須要讓當事人事前知悉并充分參與，充分表達自己的意見，清楚裁決的根據和理由，實現通過仲裁達到辨理明規(guī)、解紛止爭的效果［3］。

3 體育仲裁范圍的審視

3.1 關于“競技體育中發(fā)生糾紛”的理解

所謂“競技體育”，是指為了最大限度地發(fā)展和不斷提高個人、集體在體格、體能、心理及運動能力等方面的潛力，以取得優(yōu)異運動成績而進行的科學的系統(tǒng)的訓練和競賽［４］。根據此定義，競技體育中的糾紛，可以理解為為了培養(yǎng)運動人才、創(chuàng)造和奪取優(yōu)異成績，在訓練和比賽中發(fā)生的糾紛。本文認為，將體育仲裁中的對象僅限于“競技體育中的糾紛”，范圍偏小，不能恰如其分地涵蓋其應然對象，可對“競技體育中的糾紛”進行擴張性解釋，即“有關競技體育的糾紛”。一是中國要建立的是“體育仲裁”，不是“競技體育仲裁”，當然需承認大多數糾紛都發(fā)生在競技體育中，但不應將群眾體育等糾紛完全排除在外，如剛剛結束的第三屆全國體育大會，作為群眾體育工作成就的展示，其中也有糾紛并涉及到仲裁。二是從國際上的仲裁實踐來看，其仲裁對象也不只限定于“競技體育中”。在國際體育仲裁院的仲裁“包括所有與體育有關的爭議案件，只要奧林匹克憲章對此未做其他規(guī)定”［5］，通常分普通程序（針對體育贊助合同糾紛、電視臺體育轉播權糾紛等），上訴程序和咨詢程序［6］，其中贊助合同糾紛、轉播權糾紛只是和競技體育有關，而不是在競技體育中，咨詢程序更表明了仲裁機構的服務職能和接納任何體育糾紛進入仲裁的態(tài)度。三是從體育仲裁制度的比較研究來看，仲裁適用的范圍擴大也是一個發(fā)展趨勢［7］，多數國家的體育仲裁范圍不僅涉及平等主體之間的私法關系，而且涉及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之間的公法關系。

在《體育法》中關于體育仲裁對象的表述是概括性的，而且制定時間也在十多年之前，隨著中國體育的持續(xù)快速發(fā)展，可能有它不夠完善和滯后的地方。正好借助制定《體育仲裁條例》這一良好契機，把體育仲裁對象加以厘清，改變概括式規(guī)定的方式，代之以列舉式和概括式相結合，適當拓展仲裁對象的范圍，將體育糾紛的解決更多地納入到仲裁中來，推動體育糾紛更為專業(yè)、快速、公平地解決。

3.2 關于體育仲裁范圍的限制

當然，體育仲裁并不是解決體育糾紛的萬能鑰匙，因為仲裁范圍不能任意擴大，而且并非所有糾紛都必須通過體育仲裁才能解決。《體育法》第49條規(guī)定：“在競技體育活動中從事弄虛作假等違反紀律和體育規(guī)則的行為，由體育社會團體按照章程規(guī)定給予處罰”，這種處罰大體可分為技術處罰和經濟處罰兩類。根據上述《體育法》的規(guī)定及其立法精神，體育仲裁的范圍不包括一般性糾紛和管理活動中的其他糾紛。具體而言，主要是指體育競賽中臨場裁判員決定或由臨時性技術機構等解決的技術性糾紛，應由體育組織內部解決的選舉、任職、機構設置、工作程序等糾紛，重大國際體育競賽期間由國際體育組織解決的糾紛，對行政機關作出的有關體育問題的決定有異議或對體育處分處罰不服所形成的體育行政爭議，體育組織與其成員之間發(fā)生的內部勞動爭議以及屬于民商事范圍涉及體育的一般性糾紛等。對于這些爭議，可以按照有關規(guī)定進行申訴、復議或直接提起訴訟，沒有必要納入到專門的體育仲裁中來。

3.3 關于涉外體育仲裁

涉外體育仲裁主要針對在我國境內發(fā)生的中外公民或組織之間的體育糾紛、在境外發(fā)生的我國公民或組織和中外公民或組織之間的體育糾紛，經當事人志愿達成協(xié)議，可以選擇我國體育仲裁機構進行仲裁，但我國締結、參加或承認的國際條約有不同規(guī)定的除外。由我國體育仲裁機構進行涉外仲裁，應適用我國《仲裁法》和體育仲裁法規(guī)的規(guī)定，但當事人可以約定解決體育糾紛的實體性法律依據，包括各種國際體育慣例和體育組織規(guī)則。在奧運會和其他重要國際體育競賽期間，以我國公民或組織為一方當事人的涉外體育仲裁的解決，根據“國際法優(yōu)于國內法”的原則，一般應適用國際奧委會和有關國際體育組織的規(guī)定。2008年中國北京將舉辦夏季奧運會，根據慣例，國際體育仲裁委員會（ICAS）在北京會設立臨時仲裁機構，處理北京奧運會期間的體育糾紛，當然中國的體育仲裁機構不可能在這一國際最高級別的體育賽事中發(fā)揮作用，但至少可以派遣更多人員參加到ICAS的工作事務中去獲得鍛煉，甚至推薦具有較高水平和豐富經驗的仲裁員作為其仲裁員，在國際體育仲裁中發(fā)揮作用。

4 結論與建議

為了進一步適應體育社會化和法治化的要求，考慮到目前體育機構設置情況和工作實際，中國應當建立健全具有自己特色的體育仲裁制度體系。本文認為：

1）體育仲裁機構的設立。由中國奧林匹克委員會、中華全國體育總會和中國仲裁協(xié)會共同組建一個專門的“中國體育仲裁委員會”，其辦事人員、經費保障由中國奧林匹克委員會、中華全國體育總會負責，而不隸屬于任何中國單項體育協(xié)會，仲裁業(yè)務受中國仲裁協(xié)會的指導，通過機構的完善和中立性的增強，有利于提高體育仲裁的權威性。

2）體育仲裁的公信力。體育糾紛一旦被納入到體育仲裁中來，必須體現仲裁的公信力，嚴謹的仲裁程序、公允合理的仲裁裁決是體育仲裁的生命力所系。體育仲裁的權威，往往體現在其敢對權威體育組織決定的否定上，正如CAS在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處理布羅曼坦案和1998年長野冬奧會處理羅斯·雷巴利亞蒂案，推翻了國際奧委會的處罰決定，既維護了運動員的權益，也為CAS自身贏得了良好聲譽。

3）仲裁員的選用。借鑒國際體育仲裁機構仲裁員的產生方法，選聘具有高級職稱、豐富工作經驗、公道正派的體育、法律、經濟、管理等專家為仲裁員，以彰顯和保障仲裁的中立性。但需要強調的是，在解決體育糾紛時只能由專門的仲裁員依照有關規(guī)則進行仲裁，體育仲裁委員會的辦事人員不得參與到具體的仲裁業(yè)務中去。

4）體育仲裁的效力。對于體育仲裁機構做出的裁決，當事人應當執(zhí)行，必要時可以向人民法院或有執(zhí)行權的行政機關申請執(zhí)行；如果當事人對仲裁結果有異議，且有證據證明具有《仲裁法》第五十八條規(guī)定情形之一的，可以依法向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申請撤銷仲裁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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