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千里，大義父親攔住兒子逃亡路

江蘇一名在校大學男生，因瑣事將同居女友殺死在出租屋內。由于作案時無人知曉，深陷在恐懼中的他情急之下向父親打去求救電話，想讓父親幫他逃亡。

無論父親如何苦勸，兒子都堅決不愿自首，并且頑固地走上了逃亡之路。是縱容、幫助兒子逃亡，還是規勸兒子歸案？

兇訊突來：大學生兒子殺了女友

2007年1月7日下午5點多鐘，正在江蘇省新沂市一家林業公司看守大門的李玉勇接到了在江蘇科技大學讀大四的兒子李曉彬打來的電話。李玉勇拿起話筒連“喂”幾聲后，只聽見話筒里傳出兒子的抽泣聲。他一下子著急了，急切地問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沒錢了？你說話呀！”突然，兒子“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語無倫次地哆嗦著：“爸，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呀……我好害怕，爸，你快來救我啊……”

兒子的話猶如晴天霹靂，一下子把李玉勇震蒙了，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老實的兒子會干出這種事。片刻之后，嫁在徐州的大女兒又大哭著打來了電話：“爸爸，不好了，曉彬他在學校殺人了，怎么辦啊？”“傻閨女，他說殺人你也信？他之前要2000元錢我沒給他，他是編謊話來騙錢啊！”李玉勇數落著女兒，誰知女兒卻顫聲道：“爸呀，弟弟的確殺了人，他清清楚楚告訴我說他把他女朋友王菁殺了啊！”女兒篤定的口氣，使接電話的李玉勇愣在那里，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難道他們無法相信的事還是發生了？溫順的兒子難道真的殺了人？

這個大學生兒子，可是這個農家的命根子啊。2003年7月，李曉彬不負家人的厚望，考取了位于江蘇省鎮江市的江蘇科技大學，李玉勇夫妻倆為有這樣爭氣的兒子自豪和驕傲，對這個兒子更是寵愛有加了。

上大學后，家中負擔更重了。前三年李曉彬還很節儉，但自從2006年下學期開學后不久，他打電話向家里要錢的次數逐漸變得頻繁起來。最多的時候，李玉勇兩三天就要去一次郵局，短短兩個多月下來，李玉勇算了算，已經寄給兒子7000多元錢了！

兒子花錢如此大手大腳，李玉勇坐不住了。2006年11月7日，李玉勇專程趕到兒子學校去察看。在他的逼問下，兒子這才如實相告：原來，兒子正和一個名叫王菁的女孩談戀愛，并在學校附近的七里甸萬家莊租房同居了。王菁是父母領養的，父親是殘疾人，母親身體不好，家境比較貧寒，她才17歲就出來打工了，如今在鎮江一家商場做營業員。同居后，兩人的生活都全靠李曉彬負擔，所以他這才頻頻向家里要錢。

得知兒子是在為談戀愛花錢后，十分疼愛兒子的李玉勇默認了兒子戀愛的事實。此后，為了兒子戀愛開銷，一家人只能更加節儉，兒子再來電話要錢，他們總是想盡一切辦法給兒子寄去。他盼望著，再熬一熬，兒子自己就能掙錢了……

然而，馬上要畢業了，兒子為何眨眼間竟然殺了女朋友？

突如其來的兇訊擊垮了夫妻倆，他們抱頭痛哭后，第一個念頭是：盡快趕到兒子身邊！

千里奔赴：攔住兒子逃亡的路

1月8日上午7點左右，李玉勇經過一夜的旅途顛簸，終于趕到了鎮江。下車后，李玉勇立即打電話和兒子聯系。李曉彬告訴父親，自己現在在網吧，讓父親到潤州廣場等他。8點多鐘，焦急萬分的李玉勇終于在廣場西北角看到了兒子躲躲閃閃的身影，低著頭，貓著腰，急匆匆往一條僻靜的小巷里走去。李玉勇趕緊跟了過去。

原本意氣風發的兒子，如今面容憔悴、狼狽不堪，李玉勇一把摟住兒子瘦弱的身軀，緊緊地摟著。伏在父親懷抱里的李曉彬瑟瑟發抖：“爸，王菁死了……我把她給殺死了……爸，我好害怕……你帶錢沒呀？快給我錢，我要去躲一躲……”

在父親的勸慰下，李曉彬向父親哭訴了自己殺死女友的經過。原來，李曉彬和王菁是在上學期期末通過網上聊天認識的。從網上知道王菁的凄苦身世后，李曉彬對她十分同情，經常在網上開導、鼓勵她。當王菁知道李曉彬是一名在校大學生，而且言談很有教養和幽默感，也很樂意和他交往。

經過一段時間網上聊天， 2006年9月2日，兩人相約見了面，不久，他們就租房同居了。

可是，他們在一起住了幾個月后，李曉彬發現王菁慢慢變了。她開始經常和他斗氣，后來就逐漸發展到夜不歸宿。這讓深愛著她的李曉彬感到非常難過和痛苦。有一次，李曉彬在王菁的手機上發現一則短信，是一個男的發給她的，從內容看，他們關系已經非同一般。為此，李曉彬當面追問過王菁，可她就是不承認。李曉彬也沒有其他確鑿的證據，只好作罷。但這事讓他如鯁在喉，一直耿耿于懷。

2007年1月6日晚7點左右，王菁說要出去一下，就走了。1月7日早晨，李曉彬一覺醒來，發現王菁還沒有回來，便再次撥打王菁的電話，可王菁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態。直到上午9點鐘左右才打通，可王菁卻不肯說她在什么地方。

中午11點左右，王菁終于回到了出租屋。李曉彬忍不住劈頭蓋臉地責問她：“你為什么一個晚上都不回來？究竟干什么去了？”王菁一言不發，自顧脫了衣服和鞋子，便上床睡覺了。見王菁不搭理自己，李曉彬心中非常地煩躁不安，便不斷地追問，甚至上前去推搡她。王菁卻嚶嚶地哭了起來，一邊啜泣一邊說：“我母親生病了，她的腎不好。”

聽到王菁這樣說，李曉彬的心立刻軟了。他不停地安慰她，還將她摟入懷中，輕輕地撫慰著。慢慢地，王菁止住了哭聲。她對李曉彬說：“我媽治病需要錢，你先給我2000元吧。”李曉彬一聽就傻眼了，說：“我們倆在一起的這幾個月，花銷全是我出的。我家里哪有這么多錢啊？”雖然很為難，但拗不過王菁的哀求，李曉彬還是硬著頭皮，先給父親打了電話，然后又給兩個姐姐都打了電話。然而，由于他要的數額太大，父親和兩個姐姐都很為難，沒同意。

讓李曉彬沒想到的是，王菁突然坐了起來，推搡著李曉彬，氣洶洶地說：“你沒錢還和我耍什么朋友啊？不給錢我就告你強奸！”李曉彬憋了許久的一肚子火也頓時發泄了出來：“你這不是逼我嗎？”“逼你怎么了？窮鬼！”王菁回敬道。

“窮鬼”二字如一把利刃直刺李曉彬的胸膛，讓他非常惱火，為供他讀書，父母受盡了苦，兩個姐姐更為他犧牲了前途，而這幾個月來，為了擔負起這個女友的生活費，父母更是不堪其苦，但沒想到，到頭來換來的不僅沒有感激之情，而是一句傷人心的“窮鬼”！他感覺自己的心被刺得鮮血淋淋，但他努力克制著自己，轉過頭不再理王菁。然而，王菁這時卻從后面用手卡住李曉彬的脖子，嘴里說著：“你不給錢我就掐死你！”

雖然王菁用的力氣并不大，但她霸道的行為還是徹底激怒了李曉彬。想到自己為了她，狠著心花掉父母和兩個姐姐的血汗錢，可她不僅不領情，卻背著自己在外面和別的男人相好，玩弄自己的感情，最后還罵自己是個“窮鬼”！剎那間，憤怒、委屈、痛苦都統統爆發了。他突然轉過身，猛地推倒了王菁，并撲上去壓住她的身體，同時用手掐住她的脖子，說：“你這個花心的女人，你想掐死我？我更想掐死你呢！”

王菁用腳拼命地蹬踹，用手拼命抓扯李曉彬。她的劇烈反抗，更加激起了李曉彬的仇恨，他用腿將王菁的腳死死壓住，使出吃奶的力氣，死死掐住王菁的脖子。約十分鐘后，李曉彬看見王菁的鼻子和嘴里都流出血了，舌頭也伸在外面，不禁嚇得一下子就松開了手……見王菁被自己掐死了，李曉彬非常害怕，趕緊將王菁的衣服和褲子穿好，用被子將她蓋好，自己跑到外面分別打電話給父親和姐姐。然后，驚弓之鳥般來到網吧，等待父親的到來。

大義舉報：這份深沉的泣血父愛

兒子的述說，猶如無數把鋒利的尖刀在割裂著李玉勇的心，他渾身哆嗦著，老淚縱橫。他本想責備兒子，但最后卻伸出一只長滿老繭的手輕輕地擦去兒子滿臉的淚水，呢喃著說：“兒啊，事情既然已經做下了，咱就去公安局投案自首，爭取政府的寬大處理吧……”

李曉彬一聽，立即驚惶得跳了起來。他猛地掙脫出父親的懷抱，像不認識似的，怔怔地看著父親：“爸，你讓我去自首？你可知道我犯的什么罪？我犯的是死罪啊！我去公安局，死路一條啊……”

好像惟恐兒子消失似的，李玉勇再次緊緊抓住了兒子的雙手，哭泣著說道：“兒啊，你能逃到哪里去啊？你逃得了今天逃不了明天，遲早都是要被抓到的，到那時就要罪加一等啊……”

“我不管，我就是要逃！”說著，李曉彬撲通一聲跪在了李玉勇的面前，哀求道：“爸，我還年輕，還不想死，您就幫幫我吧，讓我多活一天是一天啊……爸，現在只有您能救我了。您給我錢讓我跑吧……”

兒子的哀求，字字血，句句淚，如同無數把刀子剜李玉勇的心，他的心在滴血！他只有這么一個兒子，他和妻子苦掙苦攢，都是為了兒子啊！可是現在，他該怎么辦？

見父親執意要讓自己去自首，李曉彬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幽怨地瞪著父親說：“您是怕我連累你們是吧？那好，您就當白養了我這個兒子，我是生是死，都不要您問了。”說完，他冷不防推開父親，猛地抽出被父親抓住的雙手，抬腳就飛快地跑了。

李玉勇被推了一個趔趄，踉蹌著后退了幾步才站穩了身子。追了幾步后，長時間滴水未進的李玉勇再也邁不動雙腿，看著兒子三竄兩竄就沒了蹤影，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一屁股癱坐在大街上，任由淚水汩汩地往下流淌。理智告訴李玉勇：任憑兒子逃走是不對的，然而，讓兒子回來受刑，那就是死路一條啊！也許，任憑兒子這樣逃走，兒子興許還可能茍活著，所以，作為父親，他當然希望兒子逃走，逃得越遠越好，永遠也不要回來。所以，在兒子逃跑的最初，他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不知坐了多久，妻子和兩個女兒都打來了電話問情況。李玉勇只好將兒子的情況如實相告。還未等李玉勇說完，妻子便哭著哀求道：“天啊，你讓兒子自首，他還有活路嗎？讓他跑吧，跑得越遠越好啊……我就這么一個兒子，兒子沒了，我也不想活了呀……”

究竟是幫助兒子逃亡，還是規勸他向公安機關自首？一邊是神圣的法律，一邊是難以割舍的親情，癱坐在街頭的李玉勇，經歷著前所未有的靈魂拷問和良心煎熬。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李玉勇的心在一點一點收緊。經過幾個小時痛苦的掙扎后，他最終還是決定要規勸兒子投案自首。

于是，他開始不停地給兒子打電話。可是，李曉彬卻再也不肯接父親的電話。每次一打通，他就把電話掐斷。李玉勇不死心，仍舊不停地撥打，打了幾十次之后，李曉彬終于接了電話。電話中，他似乎很平靜地對父親說：“您不要再找我了，就當我這個兒子死了……”說完，不等父親說話，他就把電話掛斷了。

李玉勇憂心如焚，卻又束手無策。他焦急萬分地在街上走了幾個來回后，終于下定了決心，撥通了110電話，毅然報了警。警方一聽他是一個出租屋殺人嫌疑犯的父親，立即讓他等在原地，并迅速趕了過來。

原來，1月8日中午12時許，鎮江七里甸派出所就接到了報警，稱七里甸萬家莊一出租屋內，發現一名年輕女子尸體。警方通過縝密的排查，很快就查明死者的身份，并鎖定了重點懷疑對象李曉彬。就在警方全力查詢李曉彬的下落不得其所時，接到了李玉勇的報警電話。

警察將李玉勇接到派出所，對李玉勇的大義行為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并希望他能進一步協助警方將李曉彬緝拿歸案。在警方的安排下，李玉勇不停地給李曉彬打電話。1月8日午后1點左右，當李曉彬再次接聽電話時，警方通過一系列技偵手段，確定了李曉彬的所在方位。李玉勇告訴警方兒子的身份證號碼后，警方順利查明李曉彬用自己的身份證在市區南門大街一家賓館登記開了房，警方當即組織警力對其實施圍捕。

8日下午2點多，當數名警察沖進李曉彬所開的賓館房間時，卻發現他已經用刀割腕自殺。為了防止流血過多被服務員發現，他還特意在左手上套著一個塑料袋，右手用水果刀將左腕割破了好幾處。民警將李曉彬控制住，帶到了派出所。

兒子一出現，李玉勇立刻撲上去，號啕大哭著抱住了他：“兒啊，你不要恨爸爸……你既已犯了罪，就要勇敢去面對，接受法律的懲處。爸爸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你好好配合警方，把自己的問題交代清楚，爭取寬大處理。無論怎樣，你永遠是爸爸的兒子……”

這時的李曉彬卻很懂事地安慰起了爸爸：“爸啊，是我害了你們！你別難過，我不怨你……” 在隨后公安機關的審訊中，李曉彬老老實實地交代了他殺害王菁的全部犯罪事實。

目前，李曉彬已被拘捕，案情尚在審理中。辦案民警告訴筆者，我國《刑法》第67條第1款規定：“對自首的犯罪分子，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其中犯罪較輕的可以免除處罰。”因為李玉勇的大義之舉，他兒子李曉彬可被視為投案自首，得以減輕處罰。（為維護當事人隱私，本文人物為化名）

（責編/邢榮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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