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酒過三巡,陳剛終于開口了,他一反常態(tài),非常小心地問我:“小馬,咱們算不算鐵哥們?”我和陳剛從小一塊兒玩大,從小學(xué)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學(xué),到大學(xué)也是校友,畢業(yè)后又一起來南方闖天下,我倆的關(guān)系可謂“青梅竹馬”,一直鐵得很。聽到這句話我心里一格登,瞅他一眼:“我就知道你沒事不會請我,說吧,別跟我拐彎抹角的,能幫的我會幫!”“好,不愧是好兄弟,有你這句話就行了,”陳剛一拍桌子,大喜道,“這件事也只有你能幫到,是關(guān)于我和渝雨的事。”渝雨是陳剛的女朋友,也是他大學(xué)時的同班同學(xué)。“聽說你們一直發(fā)展不錯,是否想修成正果了,請我作伴郎?這好說。”陳剛卻苦笑著搖頭:“唉,不是!恰恰相反——我是想請你來拆散我倆的。”我聞言一驚:“什么?你說什么胡話?喝醉了吧?”“不,我清醒得很,這個問題我考慮很久了,我決定斷絕跟渝雨的關(guān)系,和李娜結(jié)婚。”早就聽說了關(guān)于陳剛與“天外天”夜總會老板李娜——一位年近四十的風流寡婦的傳言,但突然聽他親口說出這一事實時,我是震驚了。“為什么?為了她的錢嗎?你不愛渝雨了嗎?”“不,我愛渝雨,但愛情不能當面包呀!只有李娜能許諾給我房子、車子和錢……”從他的眼神和語氣中,我知道再多的指責和勸告也不會有任何作用,我索性對他說:“既然你心意已決,不如早點向她攤牌?”“但是,四年的感情了,你要我怎么開口?”“你找我的意思是讓我去做說客?”“不,那同樣會傷她的心,我想請你去接近她,追求她,待她把感情轉(zhuǎn)移到你身上,我再和她分手。”“你……你混帳!”我忍不住大罵。“別生氣,我知道你不會愛她,做做樣子嘛!我之所以選中你,原因有三:一是因為我們是好兄弟;二是她也喜愛文學(xué),大學(xué)時就一直很仰慕你的才氣;三是我也不會虧待你的,事成之后我會付你五萬元酬勞,怎么樣?”我指著他鼻子說:“你腦子里現(xiàn)在除了錢還有什么?”他卻振振有詞地反駁道:“如果這樣,我就不會用心良苦地請您出馬了。老兄,沒錢的日子也實在不好過呀!你考慮一下,我等你答復(fù)。”
2
“你不是說只要兩年時間就掙夠錢回來結(jié)婚嗎?都快三年了,我都等到人老珠黃了,你究竟掙了多少錢?”莉莉又在電話里催婚了。結(jié)婚就意味著花錢,按家鄉(xiāng)的最低標準計算,沒有十萬八萬是擺不平的,而以我個人目前的經(jīng)濟實力,離那個目標還差一大截。每次通電話莉莉總不忘給我施壓:“再不結(jié)婚就分手算了,別以為我沒人要,每天上門提親的公子哥兒一撥一撥的。”我惟有賠盡小心,一個勁地道歉說:“對不起,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很快就掙夠錢回來娶你。”
想當年,莉莉在大學(xué)里是艷壓群芳的系花,追求她的人泛濫成災(zāi),我從眾多追求者中脫穎而出,歷盡千辛萬苦才將她追到手的。畢業(yè)后她進了醫(yī)院上班,而我卻懷著一顆永不知足的心來到南方這片熱土尋找我的夢想。然而將近三年過去了,夢想漸漸冷卻,我卻仍囊中羞澀,連結(jié)婚的錢都沒有。其實,我早已感覺到莉莉越來越對我的經(jīng)濟狀況不滿,對我的能力表示懷疑了。也許,沒有堅固的經(jīng)濟基礎(chǔ),愛情的大廈終究會慢慢崩塌的。面對這岌岌可危的愛情,我的心總是惶恐不安,害怕它隨時會從手中溜走。唉!錢啊,這該死的錢!
突然,我想起陳剛的話來了。是呀,愛情不能當面包!其實這小子說得也對。想到這,我立即撥通了他的手機。我告訴他,我答應(yīng)幫他“勾引”渝雨。陳剛在那邊陰謀得逞似地笑道:“就是嘛,我知道你一定會想得通的……”
3
渝雨還是在校時那樣文靜、秀氣,只是眉宇間透著一絲憂傷。她剛從北京過來,對陳剛的事還一無所知,只是對陳剛那種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顯然頗感失落。見到我的那一刻,她笑逐顏開地招呼道:“嗨!大作家,好久不見了。”我和陳剛相視一笑:這事有指望了!
這次,我和渝雨談得很投機,從《簡愛》到《圍城》,從海明威到張愛玲,從古今中外名家經(jīng)典到眾說紛紜的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異軍突起的打工文學(xué),我們聊起來大有“相知恨晚”之感慨。在后來的交往過程中,經(jīng)陳剛的精心編導(dǎo)和我的賣力演出,我和渝雨進展順利,感情迅速升溫。我趁熱打鐵,情書像一顆顆重鎊炸彈不斷襲向渝雨。在這些情書里,將我多年的寫作功力發(fā)揮到了最高境界,我將心中對她“埋藏已久”的愛慕之情似洪水般傾瀉而出。渝雨終于在這不可抵擋的愛情攻勢下豎起白旗——愿意棄暗投明歸降于我。就差最后臨門一腳了,于是我和陳剛著手策劃這出戲最精彩的高潮部分:在某天某時某刻,我和渝雨正在她家里擁抱親吻時,陳剛突然推門而入,撞個正著。這樣,他們分手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劇情進展順利,我擁著渝雨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離關(guān)鍵時刻還有五分鐘。這時,我突然覺得心里一陣難受,渝雨那柔情似水的目光像兩把尖刀一樣刺進我的心窩……
不!我不能繼續(xù)演下去了!
當我把內(nèi)幕向渝雨坦白后,她掙脫我的懷抱,雙眼直直地望著我,忽然“啪”地甩了我一個耳光,然后低下頭,嚶嚶哭泣……這時,門開了,陳剛大步跨了進來。與此同時,旁邊的渝雨出乎意料地躥起來,摟住我的脖子,熱烈地親吻我……
4
陳剛非常滿意地將一張五萬元的信用卡交到我手上。我不知道這是演戲的片酬、情書的稿酬,還是因為傍上富婆而讓我沾的一點光?管他呢,反正區(qū)區(qū)五萬元對于富婆李娜來說無異于九牛一毛,就當給我一點婚姻贊助吧!終于可以把莉莉娶回家了!正這樣美滋滋地想時,“叮——”電話響了。提起話筒一聽,果然是莉莉。聽慣了渝雨溫柔親切的聲音,突然對莉莉那居高臨下的語調(diào)有點難以接受。
“……再不結(jié)婚就分手算了!”沒等我把好消息告訴她,她就放機關(guān)槍似地吼了一通,最后照例蹦出這句話來,像是最后通牒。
“……”我不知該說什么,只有渝雨和莉莉的影子在腦海里交錯浮現(xiàn)。
“你倒是說話呀!”莉莉不耐煩地說。
“隨你的便吧!”我脫口而出。
說完這句話,我心里登時舒暢了許多。我記不起有多久沒有用這種男子漢的口氣跟她說過話了。
“你!……”我仿佛看到莉莉目瞪口呆的樣子。
5
三個月后的一天,陳剛打電話給我,氣憤地說:“他媽的,那騷婆娘另結(jié)新歡,把我給甩了……”
有一天,我正在渝雨家里和她裝飾房間,陳剛來了。他手捧一束玫瑰,恭恭敬敬地遞到渝雨面前,痛哭流涕地陳訴著自己的罪狀,請求渝雨原諒他……那神情仿佛如果渝雨不答應(yīng),他隨時會跪下來。渝雨笑容可掬地接過玫瑰,然后把一張大紅請柬遞給他,說:“謝謝你的祝福!我和小馬準備在后天舉行婚禮,希望你能參加。”
陳剛緩緩地轉(zhuǎn)過頭,眼睛瞪得像兩個燈籠,臉上呈現(xiàn)一個巨大的問號。我點了點頭。
“你們……”
我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癱軟的身體,為他捶胸拍背,半天他才緩過氣來,指著我:“小子,你,你怎么假戲真做了……”
我笑得上氣難接下氣:“這能怨我嗎?要怨就怨這玩意兒吧!”說完我把那張五萬元的信用卡還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