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求學假“烈士遺孤”,愛讀書成“政治騙子”
孔子“有教無類”的思想歷經兩千多年,到了蔡忠平身上卻成了“唯成分論”,使他處處求學碰壁,一生21年的勞改厄運便由此而起。
蔡家住在莆田仙游交界處“東沙朱寨”村,是當地有名的大戶,加上是有錢人家,1949年以后,大伯被鎮壓了,父親母親都成了“四類管教分子”,還有堂叔在臺灣國民黨軍隊中。
人生無法選擇的家庭出身,罪惡的烙印從小就打在蔡忠平的臉上。上小學一二年級就被同學們奚落為“地主仔”,放學路上常被他們用沙子、石子追打著,嚇得他不敢上學,哭著鬧著要到外地親戚家里去念書。上初中他到了上海二伯家,考取上海培光中學。但那正是六十年代初的困難時期,誰家多了外來的一雙筷子都難以承受,無奈他只好戀戀不舍離開上海回到莆田,轉學到笏石的莆田第十中學,校方因他成績好而忽視了他的家庭出身,竟準予他插班入學,還當上校學生會學習委員。但那時“階級斗爭”口號越唱越響,學校發現他原來是剝削階級子女,便勸他退學。他又轉到了靈川何寨的第十八中,這里離他家更近,只念兩個月書,他家“老底”便暴露無遺,他家的發跡史還成了學校階級斗爭教育的“活教材”,他又一次被退學回家。
在莆田再也無處念書了,他想起惠安南埔大前村有個“貧農”成分的親戚,便瞞著家人,拿著上海培光中學的成績單,假冒是“貧農”親戚的子弟,找到惠安第二中學,學校看他成績好就讓他插班學習。好不容易等到中考(初中考高中)的前一天,他假冒“貧農”成分卻被政審發現,被取消了他考試資格。
念高中的路斷了。可憐的蔡忠平,當時才16歲,年幼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傷害。怎么辦?小小年紀選擇了抗爭之路,他決定給時任國家教育部部長楊秀峰寫申訴信,而且從此走上了抗爭的不歸路,一次又一次申訴,一次又一次遭難,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為嚴重,但他也一次比一次更為倔強。
他向國家教育部長述說自己因成分不好而屢遭退學厄運,表達了強烈的求學愿望,要求讓他重新邁進學校大門。教育部給他回信,說轉福建省教育廳處理,卻杳無音信。他決定赴京申訴。他不敢把決定告訴父母,哪來的盤纏?只好開動腦筋,花小錢買了從福州到莪洋的火車票,而后為了躲避查票,偷偷躲在廁所,一直到了上海終于被發現,但一個小孩子,又撒了些可笑的謊言,查票的為他稚氣所感動,終未深究而放他出站。他找到在上海師大念書的堂兄,討了錢買了火車票到了京城,找到教育部。他送給接訪的人一份長達10頁的申訴信,還給他看了自己的成績單和一本中學生作文選,其中有他的作文。接訪的人看了他的申訴信,深為這個小孩子只身赴京的勇氣和那流利的文字、工整的筆跡所打動,問信是不是他自己所寫?得到他肯定答復后,隨即給福建省教育廳寫信,還為他買了一張回福州的火車票。但他回到福州在省教育廳門口躑躅良久,想起上次石沉大海,心冷了半截,終鼓不起勇氣進去,轉念決定到南平,找到在水泥廠工作的姐姐,先混個臨時工糊口。那時還有市長接待日,他壯著膽,拿著上海的戶口遷移證上訪市長,一位姓黃的副市長聽了他的經歷頗為同情,通過有關部門把他安排到峽陽林場當職工,他人生第一次有了個落腳點,這在當年也算是件很好的事,如果蔡忠平從此“安分守己”,也就不會有以后的大災大難,但偏偏他求學欲望越來越旺,他總想自己才16歲,正是讀書的大好年華,怎能白白流失?況且他選擇到南平的初衷之一,是想南平離莆田有500里遠,人生地不熟,總該可以擺脫家庭成分的緊箍咒。
他在峽陽林場一邊做工,一邊到處找書看,還自學數理化課程。恰好他看到黃國璋寫的一本回憶錄,黃是莆田籍的一個老革命,時任福建省委組織部副部長,他讀著這位老鄉前輩的書特別親切。讀著讀著,他被書中寫的一位與他同姓同庚的烈士遺孤所吸引,在強烈的求學欲望驅使下,他萌生了一個極為冒險的決定,假冒烈士遺孤,報名參加南平地區中考。這一考,考出個“狀元”,南平地區成績最高分,南平一中看中了他,可他并沒填這個志愿,不是他不想,而是小小年紀在政治環境的重壓下,不得不比同齡人更多長心眼,他知道南平一中有個管檔案的偏偏是他老家人,小時候這個人還抱過他,萬一被揭發了那還得了,所以他只敢報中專,福建水電學校、福建輕工學校同時錄取他,但南平一中張子謙書記非常愛才,這樣一個“狀元”不錄取豈不可惜?他電話直接打到林場,告訴他一中錄取了他。這一喜訊傳來,他既欣喜若狂又忐忑不安,但受讀書興趣的鼓舞,他顧不了那么多,冒再大的風險也甘愿,義無反顧地到南平一中報到。他沒有辜負學校的期望,萬分珍惜來之不易的讀書機會,整天如饑似渴泡在書堆里,成績一直名列前茅。1965年底,高中還未畢業,就被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看中。這是個平常學生望塵莫及的學院,很多高級干部、高級將領的后代都在這所學院就讀。蔡忠平成績好又是“烈士遺孤”,學校就把他保送到這所學院。
1966年2月,蔡忠平從南方到了遙遠的北方,跨進了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的大門。那年他18歲,整個腦子充滿了美麗的幻想。他也無數次問過自己,這樣假冒對嗎?他心頭也難免掠過一絲絲不安,但他總是自我安慰,是社會不給我讀書機會,我才想出這種點子,我不就是為了讀書嗎?他覺得問心無愧。當他第一天來到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時,仰望著宏偉的校門,心中默默立下宏愿,我一定要爭一口氣,把書本當饅頭啃,拿到最優異的成績,將來當個優秀的軍事科技人員,以此回報社會、回報父母。
然而,他好夢不長,剛在大學校園度過最平靜的學習生活幾個月,1966年9月的一天,學院教務處領導找他談話,嚴肅指出他假冒烈士遺孤問題,并通知他被取消入學資格。他也只能乖乖卷起鋪蓋回莆田老家,而他這時還不知道,更大的災難很快將接踵而至。
對此,蔡忠平一直不服氣。縱然假冒成分千錯萬錯,但他只是為了爭取讀書權利,萬般無奈之下才走這條路,而且也是靠真才實學保送的。他說什么也要據理力爭,他提筆給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國防科工委寫信申訴,要求給他繼續讀書或安排工作的機會。他們把信轉給國務院安置辦,國務院安置辦回信告知他找晉江專署(當時莆田縣隸屬晉江專署)辦理。他拿著國務院安置辦的信,到泉州找到專署,公安處一部車把他直送到莆田縣公安局,一到就被縣公安局戴上手銬,送到雷山看守所。沒過幾天,沒有經過任何審判程序,就宣布法院判決:蔡忠平“出身反動剝削家庭,妄圖鉆進國家科學尖端部門”,是個“政治騙子”,判處5年有期徒刑。
五年刑滿仍關押不放,越獄逃亡成“臺灣特務”
1970年2月,他們整體被轉移到浦城永平勞改場。勞改最難以忍受的是饑餓,饑餓的壓迫有時會派生出難以想象的智慧。1970年12月26日那一天,因這時他離刑滿只有一年,已屬于“輕犯”,監管干部就叫他當組長,帶15個犯人上山砍杉木。這是重體力活,一個個餓得眼冒金星。炊事員“請示”組長,晚飯如何煮?按定量,一人一頓只有三兩米。蔡忠平難得行使一次“權力”,眼睛轉了轉“命令”道:每人煮一斤。炊事員驚奇地睜大雙眼:一頓吃掉一天,干部追問起來,怎么辦?蔡忠平說:你就說是我定的,責任我負!果然,管教干部知道后火冒三丈,把蔡忠平叫來厲聲訓斥“你又犯罪”,問他為什么飯煮這么多?蔡忠平鎮靜地大聲回答:“報告干部,今天是偉大領袖毛主席生日,大家提議慶祝”。“什么……”管教干部氣得發抖,卻說不出話來。事情得以暫時平息,這一餐吃得底朝天,每個人都從心里暗暗感激這個蔡“小弟”。五年刑滿,蔡忠平心想可以重見天日了,他天天盼望通知,可是一天又一天,越盼消息越渺茫。后來他知道,自己“表現不好,滯留監管”。他想,這是什么“王法”?照此要熬到何年何月?心里越想越不服,終于作出了一個令他自己也吃驚的決定:越獄偷跑。
1972年8月4日,他在外出勞動中尋到一個機會,脫隊跑到山上樹林里躲藏,晚上10時他悄悄摸到平時有交往的一戶山民家中,他知道他心地善良,也知道他同情他的遭遇,他是不會告發的,在他家住了兩天,弄到一張地圖,作了逃亡路上一些準備,還選定一條路線,從浦城穿越一片原始森林,到武夷山,再到建陽,再想辦法逃回莆田老家,他太想念家中老父老母,他幸運地回到莆田,偷偷摸摸潛回老家,父母親分別幾年,自然是一場啼哭,但他在家中不敢久留。他化了名,靠著朋友幫助,先后到沙縣青州造紙廠、華安金山林場做工,甚至還在漳州機場當上油庫工程的小包工頭。但這隱姓埋名的日子也不是個頭,他思來想去,只有一條路:出國。他想到非法越境,不行!和他一起關押的就有越境的犯人,到時本來自己無罪反而真成了罪犯。這時,朋友給他介紹一樁招親婚姻,是晉江金井的一個菲律賓僑屬,他想這樣一舉兩得,自己二十五六歲也該是談婚論嫁的時候,而且還有可能出國,徹底擺脫自己“魔鬼”身份,實現求學愿望,再圖事業發展。
他在朋友的引領下,到了那位菲律賓僑屬家,與女方見面,雙方頗感滿意。這一天晚上他住在金井華僑賓館,但世上的事真是太巧了,第二天早飯時他遇上一個仿佛面熟的人,住在他斜對面房間,他覺得可能是老家姓蔡的同宗、還是同學加上一點小親戚,他是晉江公安處偵察員,如他認出自己,那還了得。對方不愧是個公安偵察員,他已經牢牢地盯住了蔡忠平,見到蔡忠平急匆匆走出賓館,他隨即拔出手槍向天射擊,“乒、乒”兩聲槍響,并隨著“抓特務、抓特務”的高喊聲,這個寂靜的小鎮頓時亂成一團。蔡忠平卻機靈地閃到金井中學的廁所里,躲了許久見沒動靜,就找到中山街一個勞改同伴家中,同伴的媽媽告訴他,剛才政府已來人通知,有一個莆田人特務,如看到要馬上匯報。老媽媽拿了50元錢給他(當年住金井賓館一夜才八角錢),叫他趕快離開。他知道,整個“抓特務”的國家機器已經開動,他已成甕中之鱉,很難脫身,但他還想“掙扎”。
他想汽車站肯定被控制了,他在偏僻處雇輛自行車,特意繞小路坐到安海、過五里橋到了南安水頭,在一個勞改同伴的親戚家住了一夜。他慶幸自己來時在晉江交際處(即現在的賓館)巧妙地偷了一張晉江專區地圖。他選定了一條往北逃到仙游山區的路線,從水頭到南安縣城,再經梅山、洪瀨,從山路翻到仙游,興許還可脫身。可是這個時候,全晉江都已撒下天羅地網,公安部門已經認定他是經臺灣訓練過兩年的特務(刑滿后多關押一年被算在內),正在到處追捕。
這一天,是1973年7月13日,一輛吉普車終于堵住了他的去路,吉普車上的人大叫:“蔡忠平,你跑不掉了!”他只好乖乖束手就擒。
“蔡忠平,你逃到臺灣兩年了,把你當特務的事實如實交待。”提審人員一開口就這樣發問。
蔡忠平驚出一身冷汗,真把他當“臺灣特務”,就可能不加審判把他槍斃,那真會冤透了。他趕快毫不含糊地申辯:“我承認我是逃跑的勞改犯,但確實不是臺灣特務,也沒有去過臺灣。”
于是他把五年刑滿仍被關押,而后決定越獄偷跑的經過如實交待。提審的人員開始根本不相信,說他在編造故事,要他把偷跑以來的一天一天都交待清楚。蔡忠平就把如何隱姓埋名,在幾個地方打工一一敘說,有提審人員進進出出,這是打電話核對他交待的情況。審到半夜,提審人員終于相信蔡忠平交待的真實性,弄得啼笑皆非,站起來打了個呵欠,大罵道:“原來只是個勞改逃跑犯,還以為抓了個臺灣特務,弄得全中國都動起來。”
判無期徒刑遣送新疆,申訴加讀書堅持不懈
只過兩天,蔡忠平就從晉江公安處看守所押送到龍巖青草盂勞改場,原來關押他的浦城永興勞改場已撤消并入這里。
世事真是無奇不有,奇就奇在真假也會轉變。蔡忠平在晉江被當成“臺灣特務”追捕,但那是假的,他不是特務,更沒去過臺灣。后來的演變卻有點戲劇性。他被關押這里,誰也沒判他加刑,沒有任何法律手續卻刑滿不放,到了1975年6月,宣布他留隊就業,但那時留隊就業與勞改犯人待遇幾乎無別。1976年“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開始”,蔡忠平內心本能地更加痛苦不堪。盡管他自“文革”開始就成“政治犯”,一天到晚關押高墻之內,而他卻也名副其實關心政治,“文革”中的監獄書報奇缺,他對垃圾堆里的片紙只字、爛魚臭蝦的包裝紙也不放過。早在年初鄧小平受到誣陷時,他就在場里說,“只有鄧小平中國才有希望”;“天安門反革命事件”剛發生,他就說“悼念周總理好得很”。監獄里馬上召開全監大會批斗他,說是“鄧小平在臺上叫,蔡忠平在臺下跳”,給他戴上“為鄧小平鳴冤叫屈”、“是鄧小平反革命修正主義的社會基礎”等帽子而再次蒙受打擊。這時,他確實萌生了想辦法去臺灣的念頭。他想第一步到臺灣尋找堂叔蔡榮郊,取得棲身的條件,第二步尋求繼續求學的機會,他實在太想讀書了,一生的罪名皆由此而起,如一輩子上不了學,那真會死不瞑目。
勞改同伴中幾個人一起議論如何逃離大陸,去臺灣投親、求學、謀生。他們商議去臺的蛛絲馬跡很快被獄方發現,公安部門就指派一個也受過刑事處分而想立功表現的人作“探子”,假裝要與他們共同策劃去臺而取得他們信任,蔡忠平把自己去臺想法向他和盤托出。此人因受“組織”保護,說話毫無顧忌,一會兒慫恿他們組織反革命暴動,一會兒又鼓勵他們書寫反革命綱領,均遭到蔡的痛斥,說他“不知天高地厚”,并表示自己目的只是想去臺投親求學,絕不干傷天害理之事。但此人卻已把蔡的想法添油加醋密報上去。1976年4月22日,蔡忠平在勞動時被龍巖縣公安局拘留。1976年9月15日,正是偉大領袖毛主席逝世沒幾天,為了穩定治安,當地召開聲勢浩大的鎮壓大會,槍斃一批罪犯,蔡忠平被拉去“陪斬”,去之前他把身上沒用完的飯票都分給同伴,心想可能一去不復返了。但大會上只是宣布逮捕他。而后再久押不決三年,直到1979年4月24日,在沒有開庭審理、沒有出示證據、沒有證人證言的情況下,永春縣人民法院宣布他是“反革命投敵集團主犯”,判決他無期徒刑。而判決書上的日期卻是1977年的。到了1983年11月,他因不服而屢屢抗爭,被當成從重從嚴打擊對象,遣送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第22團勞改。
就在蔡忠平被宣布判無期徒刑的第二天,他就寫了上訴狀,而后又提出6份補充上訴材料。他絕不服判決,他用大量的事實和確鑿的證據,證明自己構不成“反革命投敵”罪。但是9個月過去仍杳無音訊,既無駁回也不答復。他提筆給鄧小平寫信,反映自己蒙受冤屈,他把信給監管人員看,龍巖地區公安處動員他信不要寄出去,并馬上派人到晉江地區中級法院催辦,這一天是1980年2月5日,只隔4天,晉江中院根本沒有認真審核材料,就作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結論。此后一個多月即3月14日,他被轉押到福建省第二監獄服刑。
從此,他開始漫長的申訴之路。他不斷地寫、不斷地寄,他先后寄出去的申訴信近1000封,他幾乎把監獄里的每月補貼費全用于買郵票,盡管十有八九石沉大海,但他百折不撓、從不灰心。
除了堅持不懈申訴自己無罪外,蔡中平還對求學一直念念不忘。他這一生苦難皆由求學而惹禍,但他從不后悔,漫長而苦難的勞改生活一點也沒泯滅他心頭求知的欲望。他利用一切途徑,在監獄里自學大學的政治經濟學、法學、新聞學等,各種課程只要能找到書本的他都學。他還報名參加人民日報社新聞函(下轉34頁)(上接25頁)授學習,參加《民主與法制》舉辦的“法制知識競賽活動”,取得了合格證書。他寫的申訴信,文筆流暢、語言華麗、旁征博引、富含哲理,正如后來為他的命運奔走呼救的新華社記者蘭學毅說的,讀他的申訴信就像讀一篇優美的散文,親切感人、打動人心,沒有見面就大體相信他所說的是真實的。
同流“胡楊淚”感動記者,新華社內參驚動中央
1983年11月的一天,《人民日報》發表了記者孟曉云的報告文學《胡楊淚》,主人公錢宗仁的坎坷命運牽動了千千萬萬人的關注,而在新疆建設兵團勞改的蔡忠平更是激動萬分。他迫不及待提起筆,給這位主人公寫信,講述自己蒙受的冤屈。信寄到塔里木農墾大學數學系,錢宗仁看后更是激動萬分,一種強烈的同病相憐的責任感,驅使他也迫不急待回信給蔡忠平,向他介紹一位新華社新疆分社記者。
這位名叫蘭學毅的新華社記者,看到錢宗仁轉來的蔡忠平的萬言申訴信,不禁拍案而起。他馬不停蹄地從烏魯木齊,趕路近千公里,來到和靜縣蔡忠平所在的勞改場。他一身沙塵包裹,卻顧不上擦洗,就和蔡忠平談起來,一連三天三夜。采訪完畢這個“反革命”犯后,他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沖動,趕回烏魯木齊,連夜寫出一篇兩千字的內參:《一個判處無期徒刑的反革命的申訴》。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看到這篇內參后立即作了批示,胡啟立、陳丕顯、習仲勛等中央領導也都相繼作出批示。蔡忠平一案經一年多復查,終于水落石出、重見天日,撤銷原判、宣告無罪。
蔡忠平獲得平反后,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即給落實政策,第一份工作安排到勞改一支隊教育科工作,一年后又調到兵團城建處工作。但他這時最想的還是讀書,他念念不忘的還是他的苦難皆由讀書而起,現在終有機會,如讀不成書才是終身遺憾。
從此,蔡忠平恨不得把一天當成兩天用,一下子報名參加兩個專業的學習,出獄后的短短幾年內,他同時取得了兩張大專文憑。而他做到了讀書工作兩不誤,本職工作非常出色。喜事一件連著一件。1991年11月,組織上批準他成為中國共產黨的一名新黨員。同一年,他評上了經濟師(中級職稱)。他被調到了《新疆經濟報》,歡歡喜喜當上記者,還被任為部主任。1993年,他調回福建老家,任《福建科技報》副總編,2006年被評為高級記者。
(責任編輯 楊繼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