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苑馨香有佳音

侯宇爽口述 李漢舉整理

摘要：侯宇爽演唱聊齋俚曲已四十余年，對聊齋俚曲演品藝術的追求和探索從未停止過。他認為要演唱好聊齋俚曲，必須在三個方面下功夫：首先深刻理解聊齋俚曲曲詞，其次繼承民間藝人們的演唱風格，三是演員要有藝術創新精神。因此，他的演唱既繼承了傳統唱法的神韻和精髓，保持了俚曲演唱的傳統風格，具有鮮明的民間鄉土氣息。同時，他又結合時代精神和社會發展，融入了個人的心得體會，追求唱腔和情感的完美結合，形成了自己的風格，成為了卓有成就的聊齋俚曲傳承者。他的俚曲演唱吸引了許多慕名者前來采訪和學習，還多次被電臺和電視臺邀請錄音。他的這些努力和付出為聊齋俚曲的傳承和傳播作出了重要的貢獻，對聊齋文化的弘揚也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聊齋俚曲；侯宇爽；演唱；傳承；傳播

中圖分類號：Ｉ２０７．37文獻標識碼：Ａ

聊齋俚曲是蒲松齡采用淄博地方方言土語，利用民間流行的俗曲曲牌編制而成的文學、語言、音樂和表演相結合的藝術形式。同邑后學張元所撰之《柳泉蒲先生墓表》，其碑陰所附之著作目錄中，載“通俗俚曲十四種”，它們是：《墻頭記》、《姑婦曲》、《慈悲曲》、《翻魘殃》、《寒森曲》、《琴瑟樂》、《蓬萊宴》、《俊夜叉》、《窮漢詞》、《丑俊巴》、《快曲》各一冊，《禳妒咒》、《富貴神仙曲》后變《磨難曲》、《增補〈幸云曲〉》各二冊。它們保存和記載了許多曲牌聯套體的結構形式和清初五十多個小曲曲牌的名稱，如【耍孩兒】、【銀紐絲】、【玉娥郎】、【疊斷橋】、【跌落金錢】、【呀呀油】、【房四娘】、【憨頭郎】、【黃鶯兒】、【劈破玉】、【倒扳槳】、【皂羅袍】、【桂枝香】、【陜西調】、【西調】等，并提供了這些小曲的詞格、特點及應用等多方面的信息，以說唱或戲劇的方式演說故事，表現了普通百姓的喜怒哀樂、思想意識和審美情趣。因此，它問世之后，就深受百姓歡迎，逐漸在淄川、周村、博山一帶傳演開來。其中，還有十余支曲調流傳至今，成為少有的早期明清小曲之遺音，被譽為“中國明清俗曲的活化石”。

2006年5月，在全國第一個文化遺產日到來之際，聊齋俚曲被國務院批準文化部確定為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再一次吸引了國內外人士的目光，拉開了新一輪聊齋俚曲研究熱潮的序幕。借此契機，2007年10月，筆者帶著探究聊齋俚曲演唱和傳承的目的，有幸拜訪到了著名的聊齋俚曲傳承者侯宇爽先生。

侯先生七十余歲，身體硬朗，精神矍鑠，平日里讀書、習字，心態平和自然，言談舉止中透露著儒雅謙和、從容淡定的氣度。雖然他已離開工作崗位多年，但仍然時刻關注著聊齋俚曲的發展，癡心聊齋俚曲演唱藝術的追求，這種對藝術精益求精的永不停止的探索精神，使我產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談起自己與聊齋俚曲結下的這份畢生難以割舍的情緣，他語氣中充滿了濃濃的感情，仿佛一切仍然歷歷在目。

1952年，侯先生考入淄博聯立師范，畢業后從事職工文化教育工作。侯先生很早就表現出對文藝的濃厚興趣，在工作中，經常參加各種文藝演出，參演過話劇、相聲、戲曲等多種藝術形式。1957年，山東省群眾藝術館開辦了全省民歌學習班，培養民歌人才。侯先生作為淄博市優秀文藝人才之一，被選派參加了這次學習。這種經歷和鍛煉，為其以后走上俚曲演唱之路作了多方面的藝術準備。

繼民歌學習班之后，1963年山東省又舉辦了全省民歌演唱會，由各地市選送的代表參加。在淄博市各區縣的文藝人才選拔中，侯先生再次脫穎而出，與其他幾位歌手共同代表淄博市參加了這次全省民歌會演。侯先生演唱的作品，正是淄博最具地域特色的曲目——聊齋俚曲。

為了迎接這次演出，更為了能把聊齋俚曲完美地演繹出來，侯先生作了大量的準備工作。他認真閱讀了蒲氏聊齋俚曲作品，仔細體會其思想內涵、人物情感和藝術特色；同時，為了再現聊齋俚曲傳統的演唱風格和韻味，他先后多次趕赴蒲氏故里——蒲家莊，虛心向民間的老藝人們請教，向他們搜集、整理第一手資料；向他們學習俚曲唱法，反復揣摩老藝人的演唱技巧和唱腔特點，品味俚曲的藝術特質，演唱水平不斷得到提高。功夫不負苦心人。侯先生帶著聊齋俚曲曲目【耍孩兒】、【玉娥郎】參加了這次山東省民歌會演。這次表演獲得了極大的成功，他演唱的【耍孩兒】、【玉娥郎】以及閻乃英演唱的【憨頭郎】、【呀呀油】引起強烈的反響，受到一致好評，并被中國民族音樂研究所邀請作了錄音。這次演出是聊齋俚曲第一次正式登上耀眼的藝術舞臺，也是全省觀眾第一次在舞臺上認識了它。乘著歌聲的翅膀，這一古老的曲目迎來了發展的春天。

侯先生一直在文化單位工作，不是音樂科班出身，演唱俚曲也不是其主業，但自和俚曲結下這不解之緣，他對俚曲的關注和熱愛與日俱增，對俚曲演唱的探索從來沒有停止過。他的演唱充分借鑒了老藝人們的演唱經驗和技巧，吸收了傳統唱法的神韻和精髓，保持了俚曲演唱的傳統風格和特色，具有鮮明的民間鄉土氣息，這也正是聊齋俚曲的本質所在。同時，他結合時代精神和社會發展，深入挖掘俚曲思想內涵，體會人物旖旎情感，精確把握發聲、吐字的抑揚頓挫和節奏的輕重緩急，追求唱腔和情感的完美結合。他的演唱唱腔細膩，感情豐富，舒緩有致，婉轉動人，百轉千回，韻味悠長，使俚曲演唱達到了一個新的藝術境界，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因而，侯先生逐漸成為俚曲演唱的代表人物之一，聲名遠播，不僅求教者眾多，還多次被電臺、電視臺邀請錄音：為山東大學錄制的《蒲松齡與聊齋》教學片錄音；與霍俊萍合作演唱的【疊斷橋】，由中央電視臺攝制播出；在淄博市舉辦的第一屆柳泉藝術節上，侯先生和劉秀榮演唱的《曠野逢仙》俚曲唱段（侯先生與王川昆、付冠明合作改編）榮獲創作改編獎、演員獎和演出獎三個獎項。

從上世紀60年代起，侯先生演唱聊齋俚曲已四十余年了。在這四十多年的實踐和探索中，他對聊齋俚曲演唱有了自己獨到而深刻的理解。他認為，要演唱好聊齋俚曲，必須在三個方面下功夫：首先要深刻理解聊齋俚曲曲詞。聊齋俚曲之所以有其獨特風格和藝術感染力，是和俚曲曲詞的獨特表現力分不開的。這些曲詞不論是寫人、寫景還是抒情，都能曲盡其妙，而且其曲牌和曲詞搭配得天衣無縫，能充分發掘曲牌的表現潛力，從而使一些聽起來平淡無奇的曲調，一經蒲松齡填詞之后，便別開生面，產生出很強的感染力。因此，只有對俚曲曲詞有深刻的理解和體會，才能準確把握曲詞所表現的思想和情感，從而通過演唱把其表現出來。其次要潛心學習和仔細揣摩民間藝人們的演唱風格和特色。對民間藝人們傳下來的曲牌唱腔、唱法、吐字、行腔等要細心琢磨，反復揣摩，這些都是一代代民間藝人們在長期藝術實踐中不斷豐富、不斷完善而形成的，必須要認真繼承，以保持聊齋俚曲的傳統風味。三是演員要具備藝術創新精神。繼承傳統不是因循守舊，不知變通，而是要在充分吸取傳統精髓的基礎上，加入個人的藝術感悟，使俚曲演唱不斷推向新的藝術境界。

聽著侯先生的講述，聊齋俚曲演唱藝術這個專業性的課題似乎也不再顯得那么深奧難懂了，枯燥的知識和抽象的樂理講得深入淺出，引人入勝，并伴以【玉娥郎】、【疊斷橋】、【銀紐絲】等俚曲吟唱，講解演唱技巧、發聲節奏和韻律，闡釋其中的道理和妙處，使我這樣一個不通音律的外行也能體味到其中之三昧了。

窗外陽光和煦，室內香茗裊裊，傾聽著侯先生話語如絲，娓娓道來，我不覺陶醉其中了。

伴隨著聊齋文化的廣泛傳播，聊齋俚曲為越來越多的人所了解，也都被其藝術魅力所傾倒，學者日眾。作為著名的聊齋俚曲傳承者，侯先生聲譽日隆，為越來越多的人所熟知。從上世紀70年代始，就不斷有慕名者前來向他就教學習：郝恩波、王樸琴、劉秀榮等，現都已成為淄博卓有成功的俚曲演唱者；著名電影音樂作曲家雷振邦和雷蕾父女來淄博采訪；濟南軍區前衛歌舞團團長、一級演員劉子林先生和二級演員楊曉燕女士，并于2001年在新加坡維多利亞音樂廳舉辦了聊齋俚曲音樂會，二人擔任主唱；山東大學藝術學院副院長、音樂學博士劉曉靜請教俚曲音樂問題；中國實驗話劇團、中央民族歌舞團、上海市藝術館等團體也先后來人來訪學習……

對于每一位來訪者，侯先生都熱情接待，不辭勞苦、不厭其煩地耐心講解，悉心教授。這種既沒有師徒名分也不計酬勞的辛苦事務，他看得很淡然。在他看來，聊齋俚曲作為淄博最具魅力的曲藝品種，是淄博地域文化和民間文化的代表，是蒲松齡留給后人的珍貴文化遺產。作為一名俚曲演唱者，有責任使之傳承下去，使之發揚光大，讓更多的人了解它。而今，令他欣慰的是，這個美好的心愿也逐漸變成了現實。俚曲不再是美玉藏在深山人未識，它已經登上了藝術的舞臺。這里面承載著侯先生多年的殷切期盼，熔鑄著他無私的辛勤付出。侯先生之于俚曲傳承和傳播有功矣！

較之過去，目前的聊齋俚曲演唱有了更多人的關注，也得到了一定的發展，但在這看似繁榮的喧鬧中，實隱含著嚴重的生存危機。對此，侯先生有著清醒的認識。他認為聊齋俚曲未來的發展前景不容樂觀。他說，現在聊齋俚曲演唱者非常少，現有演唱者水平也參差不齊；而且隨著時代的發展，受到影視和各種流行文化等的強勢沖擊，最容易受到冷遇漠視、受到輕忽。所有這些都已嚴重制約了它的進一步發展，甚至威脅到了它的生存。

談到聊齋俚曲演唱未來的發展之路，侯先生認為，聊齋俚曲要想有更好的發展，應該從四個方面著手：一是政府加大政策和資金支持。聊齋俚曲的發展只靠民間的力量是不夠的，政府部門給予充分的重視，加大投資力度，予以充分的政策和資金支持。二是做好聊齋俚曲錄音工作。到目前為止，淄博市也還沒有錄制出較好的聊齋俚曲演唱的音像資料，這極大地影響了它的傳播；還應把老一輩俚曲工作者們召集在一起，集思廣益，共同探討和整理出一套完善的聊齋俚曲文獻和錄音資料。三是將聊齋俚曲引入教育。當地決策部門應該有這樣的勇氣和膽識，編寫相關教材，使聊齋俚曲進入課堂，讓更多的人認識它。四是建立聊齋俚曲學習班。針對聊齋俚曲演唱人才短缺和水平不一的現實，應該設立聊齋俚曲演唱學習班，選拔優秀文藝人才，聘請俚曲研究和演唱的專家任教，實現聊齋俚曲人才資源的良性循環。這些良好的建議，表現了侯先生對聊齋俚曲發展現狀的擔憂，也飽含著他殷切期盼聊齋俚曲繁榮的愿望。侯先生表示，雖然他個人之力有限，但在有生之年，他將傾其所能為之奉獻不止。他還希望有社會上更多的人，來共同關注聊齋俚曲，支持聊齋俚曲，用實際行動來保護這筆祖先留給我們的珍貴文化遺產。

結束了對侯先生短暫拜訪，我的心境卻不能平靜下來。由此想到了他幾十年一以貫之的行為之于文化繼承與創新的重要性。首先是對于弘揚聊齋文化的重要意義。作為蒲松齡著述的重要組成部分，聊齋俚曲體現了鮮明的淄博地方語言色彩和文化色彩，具有鮮明的地域文化色彩和濃郁的鄉土氣息，需要越來越多的文藝界精英把它發揚光大，這也是繼承和創新蒲松齡文化遺產的需要，因此侯先生的工作便顯得尤為重要。其次是對于弘揚民間文化積極意義。與《聊齋志異》一樣，同樣傾注了蒲松齡一腔心血的聊齋俚曲，明顯帶有向民間通俗文化靠攏的鮮明趨向，成為民間文化的重要藝術樣本，帶有著豐厚的民間底蘊和獨特的民間格調，傳承和發揚這種獨具意味的藝術形式，對豐富當前日益活躍的民間文化藝術，推動民間文化的繁榮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但這種繼承與普及工作做得遠遠不夠，侯先生的大力推行無疑顯得彌足珍貴。最后是對于弘揚民族文化的意義。民族文化是彰顯民族個性的重要體現，是一個民族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重要資本，民族文化是一個民族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的重要源泉。作為一個具有悠久文化歷史的民族，中國民族文化是博大精深的，傳承和發揚其每一個重要的子系統文化，都對推動整個民族文化的發展繁榮具有不可替代的意義，這需要眾多的文化界精英進行不懈的努力奮斗，去偽存真，繼承創新。從這個意義上說，侯先生的努力是非常可取的，值得我們欽佩。

所以，在浮華的現代社會生活中，還有這樣一位老人，有這樣一顆執著而純凈的心靈，能讓我們的內心充滿了久違的感動。那慈祥親切的笑容，那執著如一的精神，那平靜澹泊的靈魂，那墨香飄溢的書房，那悠揚旖旎的音韻，都在講述和描繪著這樣一位老人的故事。俚曲悠悠三百年兮，孝水湯湯多知音。慨嘆“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間乎”的柳泉先生，可有慰矣。

人物介紹：

侯宇爽，男，1934年生，山東章丘人。著名聊齋俚曲傳承者，書法家。其書法內涵骨力，外示風華，剛柔相濟，遒勁秀美，自成一體。現為山東省音樂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曲藝家協會會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淄博市書法家協會顧問。

（責任編輯 李漢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