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筆字
小時候,就練毛筆字。
毛邊紙是祖父吸煙、搓紙引子用的。
祖父說不練好字,寫個名字——
別人不認識你,你自己也不認識自己。
參加工作后,有一筆漂亮的字,就能出墻報、刻蠟紙。就能耍筆桿子,干輕松活。
也有可能——
將白的寫成黑,將黑的寫成白。
有了電腦后,好久不寫毛筆字了。
再不握毛筆,恐怕連最簡單的“人”字,也寫不好了。
那蹄聲是綠色的
那年春天,放學后到郊外跑野,攀折了一根楊樹枝當馬騎。
我想,那蹄聲是綠色的。
一路蹄聲響回家,祖父一頓訓斥,那蹄聲便蔫萎了。
我說,楊樹枝可當柴燒呀!
祖父說,春枝點不燃,當樹苗栽下吧!
我家門前有了楊樹。當楊樹發芽的時候,我又聽到了蹄聲。
那蹄聲是綠色的。
母與子
母親累了。
靠著剛剛收割的稻垛,攤坐在濕潤的田隴上。
孩子餓了。
拱入母親的胸懷。
母親,疲憊地睡了。
孩子,吮吸著潔白的奶。
母親,是我的母親。
我,是母親奶大的孩子。
冷與暖
一九八六年冬,很冷。
女人冷,男人也冷。
大西北的風,像我囊中羞澀的硬幣,饑寒交迫。
自費采風兩個月后,我被逼進了西安火車站候車室——最后一個躲避住宿費的旅店。
拆了一半的候車室,一半昏暗的燈光,一半寒冷的星光。
一黃土高坡打工妹,裹著自帶的棉被,溫暖在長椅上。
女人需要溫暖,男人也需要溫暖。
午夜的風,將我寒冷至棉被。
長發披肩的我,在半寐的打工妹心中:
溫暖成姐妹,溫暖成女人。
右手握著我的手,左手又捂著我的手。
打工妹的雙手,將我溫暖至黎明。
晨光,刺破了溫暖。我在打工妹撒手的秦腔中:
寒冷成兄弟,寒冷成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