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種商業資本最能點石成金?什么是制造創業傳奇的幕后力量?最優選的答案或許是,風險投資(VentureCapital,簡稱VC)。而風險投資(VC)也正在深刻地改變著中國。
20年前,中國人聽到VC,恐怕只會想起那種酸酸甜甜的藥品;10年前,中國人可能會聯想到網絡泡沫,做個“人傻錢多”的胸卡送給風險投資商;而今天,風險投資在中國本土的概念正日漸豐富,它成功地融合了多種投資模式,結合了“中國特色”,取得了令人贊嘆的成功。

從嚴格意義上看,作為一種主動的投資方式,風險投資的本意是指投資商對新創或市值被低估企業進行的投資。風險投資商不僅投入資金,還會用長期積累的經驗、信息幫助企業管理人員更好地經營。此后的故事自然為人所熟知,通過將增值后的企業以上市、并購等形式出售,資本得到高額回報。因此,風險投資根本的角色是“產業觸媒”。不過,注重實際的中國人看到的就是“成功”——通過此VC與彼VC(Virtue Capital,虛擬資本)的美妙結合,誰都能看到炫目的燦爛前景。
實際上,正是塑造了一個又一個“暴富”樣板,風險投資這一概念迅速在中國得到追捧。風險投資家的行為范式、風險投資資金的偏好已經深刻地影響了中國的經濟模式,進而,它又帶來了社會人的理念更新。
美國的今天就是中國的明天?
從改革開放啟動,到后來的市場經濟起步,中國人始終懷有一種思維定勢,認為中國不能工業化的問題是資本稀缺造成的,而改革開放是為了引入外部資本并在短時間內形成積聚,來突破諾貝爾獎得主劉易斯所說的“起飛”瓶頸。這一發展的邏輯線路經過政策和實踐的錘煉,逐步向“中西擬合”的思路靠攏,而國內后來常見的“接軌論”就是這類思維的生動寫照。
風險投資改變了這一切,風險投資正在改變中國經濟的發展路徑。
20世紀80年代,中國的發展邏輯延續的正是一般工業國家已經走過的路徑,后來的很多事實證明,傳統發展路徑很難在中國實現完美復制,根本的原因可能極為玄妙,規劃中看似線性化的發展道路往往一定會被非線性化的外來擾動所打斷。
不過,在20世紀90年代風險投資剛進入中國的時候,改變的跡象尚不明顯,那時來到中國的風險投資家如同10多年前的港商一樣,花費了巨大的精力來積極尋找和培養自己家鄉的成功企業復制品。換言之,他們要在中國實現的是“美國夢”,希望能夠像紅杉資本投資那樣,在某個黃膚黑發的毛頭小伙身上獲得200倍的利潤。而事實上,資本市場是喜新厭舊的,當中國版Yahoo的“種子”移植到美國,所取得的市場效果注定差強人意。加之風險投資隨后在中國網絡、軟件行業遍地播種,更導致邊際利益被反復攤薄,最終只得暫時偃旗息鼓。
盡管海外風險投資家目睹了中國網絡概念在NASDAQ的大起大落,但鑒于這個最大新生市場的魅力,并沒有放棄對中國現實的深入研究。中國本土對外部事物所表現出的傳統的獨特剛性特征也讓外部資本逐漸放下浮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后,風險資本終于決定在中國徹底實現商業模式的變身,對原有模式、范圍進行了創新和否定。這一切的根源在于,中國在過去20年內所發生的最根本變化,并不是純粹意義上的產業結構切換升級,而只是一種產業內部的改造更新。資本的指揮棒發揮了作用,引領著中國企業走上務實發展的道路。
有了風險投資的本土化轉型,中國本土企業的優勢被迅速激活。由于風險投資隨后將主要資本投入到了與消費升級、技術改造有關的代表性企業,做實了“中國概念”。到今天,很多人仍未明白為什么中國企業在勞動力成本提升的同時,還能夠保持對東南亞、南亞國家企業的競爭優勢,秘訣其實正在于風險資本所起到的引領與示范作用——“產業集聚”。
風險投資的本土化為后續的本土資本指明了一條生財之道,本土資本集中的同時,在交易成本促動下,中國的許多地方形成了產業集群,或以大型國企為首,或以民營企業為軸,上下游比鄰而居,這種競爭優勢已經非廉價勞動力可比,這是中國特色的新旋律。
直到現在,屬于中國的這段旋律也不過剛剛開始,而且還會延續很長時間。

得資本眷顧者得天下
在計劃經濟時代,中國企業所扮演的角色不過是政府的車間,不講效益,更談不上對出資人的回報。倒是政府首先清醒,在20世紀80年代,各地地方政府最緊要的工作除了撮合企業和投資者,就是大力倡導“利潤萬歲”。
早先的港商當然不是風險投資家,他們投點錢無非是利用內地廉價的勞動力做些加工貿易的活計;隨后的跨國企業投資者也不是,他們之所以投下大筆資金,目的無外乎把中國合適的企業納入自己的產業鏈條……如果不是20世紀90年代末有關風險資本提升企業的一系列傳奇,恐怕到今天,中國人的認識水平還停留在“企業家萬能”的層面,根本理解不了“資本雇傭勞動”,包括企業家勞動這個根本規則。風險投資讓中國企業學會了尊重資本所有者,讓媒體習慣了資本對經理人的挑選,將中國企業的成長文化從企業家本位向投資人本位實現了過渡。一個證據是,經過關于網絡概念股的童話、大型國企上市的傳奇,請誰來做戰略投資者以及誰將投資于哪家企業漸漸成為了媒體關注的核心,而昔日風頭十足的職業經理人似乎已經開始退居幕后。
這實在是一幅令人激動的景象——幾乎所有行業的中國企業經過注資、整合后往往都會表現出無與倫比優勢。從買方來看,“中國制造”似乎在一夜之間給世界貿易體系帶來了巨大的沖擊。而對于中國企業而言,資本選票也突然變得異常重要。于是,新規則確立了,在一個具有成長性的行業內部,哪家企業最早獲得啟動資本,最早實現后續資本補充,將有更多的機會實現做大做強……而資本從此稱王。
中國的技術精英曾把風險投資看作是實現自己技術理想的機會,不過很快他們就失望了。在他們眼里,資本挑選的似乎都是一些傻大黑粗的選手,比如蒙牛,出身競爭激烈的食品行業;比如分眾,只是個眼光專盯著布點的廣告商;比如比亞迪,它的電池頂多算個耗材;比如攜程,就是個幫客戶訂機票、旅館的中介;即使是百度、貓撲,它們也算不上領先的技術。
但我們不難發現,重返中國的風險投資家開始關注企業的基本面——是否和以往的項目有明顯的差異化,項目是否創造了有需求的產業,以及這個項目是否開拓了新的市場。2005年創投年度報告顯示,2005年非IT類行業(包括傳統產業、新能源、新材料)平均投資案例額遠遠超過其他行業,達到每個個案1424萬美元,而最熱門的互聯網行業的個案投資均額也僅為432萬美元。
風險投資教會企業家放低了身段,更讓企業學會了專注主業。不過,風險資本也并不是一個單純打壓的教官,它還帶來了新觀念。
從“中國夢”到動態估值
風險投資來到中國,不僅改變了宏觀的經濟結構,在中觀層面重塑了企業,更在微觀層面改變了人的意識。換言之,在資本樹立的標本之下,“中國夢”開始具有了典型意義,而中國的企業價值也被資本重新認識。
自從風險投資的神話在中國得以一遍又一遍的演繹之后,中國人開始相信,除去依靠權力尋租之外,通過自己的努力也可以打開阿里巴巴之門,獲得資金的關注、登陸資本市場,令自己的物質財富發生質變。
創業者的成功或許是一種偶然,不過,風險投資卻以“點金術士”的工業化方式來批量復制這些偶然。有例為證,最近對清華、北大學生的調查顯示,超過80%的學生希望創業。這表明,中國的年輕人正在普遍化地渴望快速成功。
從傳統角度看,對中國企業估值依據靜態的市盈率,一筆資本投入進去,要進行股權轉讓,定價將完全取決于持續期內的實際效益水平,這顯然不利于風險資本的滾動發展。風險投資商聰明地選擇了“洋為中用”,用打通中國企業海外融資渠道的辦法來制造樣板,發達資本市場的定價機制更看重市場份額及其成長速度,這就使得風險投資商的角色從“觸媒”轉化為“頭羊”,只要后續有資本跟進,那么就能夠繼續“滾雪球”的游戲。國內的中小板市場建立后,企業股權從一級市場到二級市場的流轉變得更加容易,也讓更多人習慣了西方化的動態估值方法。這在潛移默化中加速了中國個人投資者的理念演化,也促成了本土資本對外部風險投資商行為的模仿。
在“中國夢”的激勵下,經理人、創業者脫穎而出,而接受新的投資理念洗禮的資本持有者則用源源不斷的后續投資將中國變成一個新興的“夢工廠”。外部的統計顯示,2006年,中國市場發生的風險投資總額達到17億美元左右,而美國同期的風險投資基金大概為260億到300億美元,即使是擁有600萬人口的以色列2006年的風險投資也達到18.8億美元。我們無意爭辯數字的含金量,而寧可將這一指標視作中國仍具潛力的腳注,相信本土資本將足以填滿缺口,或許在不遠的將來,來自中國的資本溢出會在他鄉制造新的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