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院落、巷閭是培養市井小民的溫床,在溫床上滋生了“小市民”的“小家子氣”個人欲望的無休止念叨。種種俚俗陋習表露無遺。范小青的蘇州市民文學通過對市井人生、閭巷風俗的描寫,表現了蘇州城市平民的個性,展示了20世紀中國社會歷史的變遷對蘇州市民生活的沖擊,作品還對許多市井習俗習氣作了充分的描寫。這些習俗習氣構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傳統惰性和歷史慣性。
關鍵詞 市民小說 蘇州小市民
中圖分類號 I20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5489(2007)06-0048-02
在當代文壇上,范小青以頗具特色的蘇味小說為讀者所熟識,自1980年發表第一篇短篇小說《夜歸》之后,至今已有多部長篇和中短篇小說引起關注,她獨特的文學敘事風格和小說文體為文壇帶來了一股濃郁的蘇州地方風味。范小青的蘇州市民文學通過對市井人生、聞巷風俗的描寫。表現了蘇州城市平民的個性,展示了20世紀中國社會歷史的變遷對蘇州市民生活的沖擊,作品還對許多市井習俗習氣作了充分的描寫,這些習俗習氣構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傳統惰性和歷史慣性。
一、市民的“小”標簽
市民小說在新時期文學發展過程中占有特殊的地位,是真正厚植于民族文化心理深層的、有著真正民族風味的文學作品。范小青動情地凝視著自己生活過的文化古城,一板一眼寫市井小說,其中最能代表“小橋、流水、人家”蘇州城市景象的恐怕是生活在“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的市民群像了。蘇州的城市文明和風物習俗無不因為這些生活在小巷院落中的城市居民而鮮活起來了。范小青在小說中為我們介紹了一個個生動活潑的蘇州居民,寫他們帶有“小家子氣”的人性弱點,寫他們事功化、假正經的世俗丑態,也表露了惺惺相惜的交往情誼……但不論是美是丑,無疑范小青都對小巷居民流露出了一種愛憐的真摯感情,她稱他們是“可愛的小市民”。
范小青的作品描寫的都是處于新舊交替時代,發生在“蘇州小巷”普遍市民中的生活故事,“在其中串演著一出出話劇的大都是一些處世淡泊、為人隨順、不狂不躁、善于自我化解苦痛的“糯性”人物,或者是雖不無熱情,但未免少見世面,容易斤斤計較,犯小家子氣的雜色人物。正是這種沖淡的人生和不免小家子氣的種種表現,構成了范小青近作的主要圖景。”
愛占小便宜,是小市民的統一的、最醒目的標簽。有時很讓人啼笑皆非。凡事不能“太”,這有個度,太講實際,太務實,無意中就滑向了一種不精明的市儈氣,而且這種滑動毫無阻隔地引出了“小市民”這個概念。“大都市小市民”這句相當生動、精辟。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錙銖必較的是錢財;無論是閑聊還是辯論,寸土必爭的是名利。自己占了便宜,便覺得天經地義、吉人自有天相、有福氣,順便還要賣賣乖空了。他人遇著好事,就是天理難容,滿腔怒火地說壞話,寢食不安地播是非,蜚短流長,與長舌婦一般。
小市民自己喜歡做而又非常討厭他人做的另一件事就是多嘴多耳,喜歡探聽、談論人家的隱私,這本是小巷、院落、天井里的特產。并且因為他人的倒霉而幸災樂禍,拿別人的尷尬以充聊資。掛在嘴邊、送進耳膜、寫在臉上。這些并非罕見的現象,足以讓正常的人頭皮發麻,豈止是令人難堪而已?在這一方面又有誰比得上張師母,愛打聽,聽壁角。她簡直堪為表率。“張師母盤問起事體來,總歸要根根底底盤得清清爽爽才肯歇擱”,以便于做起新聞發布官來更稱職。紗帽廳的傳聞、拆遷風波、三子發跡史、喬楊畢業分配、吳老太太猝死,張師母從來不錯過任何貶損的機會,把這些素材一一來料加工,然后制作販賣。然而,不幸的是張師母也終于成了他人的聊資,當阿惠因為潘明珍賣淫而卷入是非時,天井里一幫“熱心”的三姑六婆抓著一點兒因由,憑著豐富的想象力熱烈地蜚短流長。同樣,我們在《個體部落紀事》中遇見了大,當沈夢潔想說而又難以說出口的話,由大替她說,既滿足了大的好奇心又為沈夢潔的尷尬處境解了圍。而于大本人來說,性格使然,符合她多管閑事,愛打聽,愛湊熱鬧的性格。作家范小青在談創作論時感嘆道--“誰人背后不說人,誰人背后沒人說”呢!
二、小市民心理展覽
對于市井細民的生存狀態和情境的描寫,集中于他們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平淡化、世俗化,他們基本上安守本份、知足常樂,雖然有欲望卻胸元大志、容易滿足。甚至表現這種市井細民的小說都具有傳統文化因素,在極為關注個體生存的情狀下,商業化色彩和社會變化的背景都相對沖淡滯后,文化背景和生存表現都不顯得很時髦,被描寫的市井細民的生活相對沉穩和平靜。經濟因素和改革進程并未改變多少他們好奇而又保守的習性,保持著古典莊園城市的情調,范小青的《城市民謠》就是抒寫被現代城市文明和商業習氣浸染的小城故事,如此具有古典市民經驗、文化韻味和城市品格的城市長篇小說,給我們一種與民族血緣相親的心理感受。
大都市型個性的心理學基礎是由神經刺激的強化而形成的,這種強化是外部刺激和內部刺激不停頓地流動和變化的結果。人是一種變異產物。人的思想受到某一瞬間表象和此表象之前的二者差異的刺激,前后區別不大的二個表象、定期的和習慣性的表象表現了定期的聯系和習慣性聯系的表象,所有這些表象的作用比起人口的急劇增加、意象的變化、視覺的強烈間斷、急流般表象的涌現……,人對后者的感覺更為深刻。作為差異創造物的人在大城市中的意識比在農村中要復雜得多。
在上世紀80年代蘇州這個閉塞而又忙碌的城市,正處于歷史轉型期“螺旋性上升階段”的一系列生活問題被逐一暴露并且急迫起來一知青返城、下放戶回遷所帶來的住房緊張;改革初期萬物待興、個人致富的刺激必然使工作節奏加快;個人欲望的膨脹與現有條件的巨大差距孕育著煩躁不滿情緒的日益高漲……凡此種種矛盾的蟄伏,就像干柴烈火一遭遇火花馬上就能燃起熊熊烈火一樣,小巷鄰里的間隙被猜忌、嫉妒填充著,家家有一個小算盤,“算盤子撥得滴溜圓”。
范小青“關注變革但無現實主義主潮的特征,在她筆下緩緩淌過的變革中的市民文化心理之流”,在傳統與時代的交接中,俗習氣由舊的習慣勢力承載,承傳,擴而開之,使市井天地偏狹,情調低俗,色彩灰暗。這些習俗習氣構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傳統、惰性和歷史慣性,形成了一種文化環境和文化氛圍,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市民的人格質量。作家又對市井“信息中心”作了饒有興味的鋪陳描寫,這個信息中心就是一個流言中心,以刺探、傳播別人的隱私為基本工作內容,以挑撥離間、制造是非為己任,那些市井饒舌婦人像魯迅筆下的“看客”那樣缺少覺悟和同情心,但比那些“看客”又多了一把利嘴快嘴,而稱之為“說客”又少了些正經論理的智慧和才能。它是理不直氣不壯,只能背地里嘁嘁喳喳的那種。它是沒有責任感,不承擔后果的。所以它便有些隨心所欲,如水漫流。市井流言的產生和流布并成為中國市井社會的一種積習,歸根到底是中國市井社會人權觀念淡薄所致。沒有“隱私權”的概念,沒有尊重人的習慣。這說明中國市井社會還未走出小生產習慣勢力的泥淖,離現代文明的堤岸還遙遠。
三、以小勝大,以少勝多
西方文藝理論認為,市民性是某種對于國家之內涵與外部界限的定位,它要求必須具備文化同質性、陌生人之間的誠信和某種政治共識,是一種趨向于“悲觀主義的認識論”,其基礎也在于對于人性的悲觀看法。
城市文明的進程無可避免地滲透到了蘇州城的每個角落,精明、務實、理性意識被年輕一代的蘇州市民愉快地接受。范小青在《走不遠的昨天》中這樣解釋蘇州人:“曲徑通幽、以少勝多,恰恰也正是蘇州人的性格特征。乍一看,他們臉上似乎浮現著平和的微笑;但你一旦走近他們,了解了他們,你就會知道,在這平和的背后,是他們堅持不懈的奮斗精神。”“(沈夢潔)過去的朋友是一些志向遠大、多才多藝的小知識分子,碰在一起總是海闊天空地瞎吹。他們每個人都有相當明確的生活目的。咪咪想當歌星,每日不屈不撓地對著錄音機模仿鄧麗君。阿松的目標是做個遺留的服裝設計師,雖然目前還在中學里教生物,但小圈子里每一個朋友身上都有他設計的衣裳。眼睛對現代企業管理人了迷,競選廠長辰光,人家對他講,你這副八百度的眼鏡變成四百度我們就選你,眼鏡胃口特別好,任你再挖苦在諷刺打擊,堅決不后退,后來到底被他搶到了廠長做;眼鏡倒是重新配了一副。不過不是從八百度換到四百度,而是從八百度升到九百度了。”
而蘇州市民居住的院落格局的限制顯然是與此不和諧的,這就產生了一種滑稽的效果,變成了“過分的精明、功利的務實與變形的理性意識”。凡此種種,小市民中的許多人顯得那么圓熟平滑,那么伶俐機巧,他們在自己圈定的邏輯里非常滿意、癡癲。雖然他們并不跋扈、虛偽,有時候還很清醒、瀟灑,但他們對公認的道德規范卻有點擠眉弄眼了。
參考文獻
[1]范小青:《在那片土地上》,時代文藝出版社1990年4月版。
[2]高松年:《從地域文化視角讀解范小青小說》,《浙江學刊》1995年3月。
[3]范小青:《褲襠巷風流記》,作家出版社1987年6月版。
[4]范小青:《怎么做女人》,群眾出版社1996年1月版。
[5]喬治·齊美爾:《大都市和精神生活》,康少邦、張寧等編譯:《城市社會學》,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4月版。
[6]王堯:《清唱的魅力》,《把吳鉤看了》,東方出版社1998年5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