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女性形象淺議

[摘要]《水滸傳》雖然以男性英雄為主，但是也描寫了眾多的女性。全面分析《水滸傳》中的種種女性不僅可以看出作者復雜矛盾的婦女觀，并能進一步了解這些女性形象的客觀意義，認識價值和婦女群像極富時代特色的文化蘊含。

[關鍵詞]女性形象作用 文化解讀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7)02-0074-02

《水滸》是我國古典文學名著之一。它張揚的是豪杰英雄圖王霸業，角逐的歷史感和征服欲，以男性形象為主，但由于襯托人物、貫串情節的需要，小說也寫了一些女性。但是小說中的女性被視為男性附庸；女性形象被政治化，倫理化，成為道德的化身，政治的籌碼；或者視女性為事業的羈絆，將男性世界與女性世界對立起來。本文將以女性形象的內在精神脈絡為軸線，將隱藏于小說文本背后的女性精神世界中更深層的東西呈現出來，追蹤女性精神世界的總體趨向。

一、《水滸》中的女性形象的類化

“《水滸》(百二十回本)共寫了76個婦女，其中略為提及不作具體描寫的有47人?！笨偟目磥?，《水滸》與后來的才子佳人小說不同。它不熱衷于塑造既具外在美又具內在美的女性形象。在多數女性人物身上，作者似乎有意造成內在美與外在美的對立與分離。

1 壞女人形象

這類形象最典型的是三個蕩婦：潘金蓮“眉似初春柳葉，常含若雨恨云愁；臉如三月桃花，暗藏著風情月意。纖腰裊娜，拘束的燕懶鶯慵；檀口輕盈，勾引得蜂狂蝶亂。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第二十四回)；鬮婆惜“花容裊娜，玉質娉婷”，猶如“金屋美人離御苑、蕊珠仙子下塵寰”(第二十一回)；潘巧云“紅乳乳腮兒，粉瑩瑩臉兒，輕裊裊身兒，玉纖纖手兒”的“二八佳人”(第四十四回)。貌都夠美的。可作者不是通過外貌之美來激起讀者的美感。而是把美貌當做淫蕩的物質基礎，并帶著理學家“萬惡淫為首”的觀念，極力渲染她們“偷漢子”的丑行，以及他們為了達到長期“偷”下去的目的，因淫致惡：或謀殺親夫，或借端敲詐，或栽贓陷害。最終都香銷玉殞。死狀恐怖。

2 女英雄形象

梁山泊只有3個女英雄，著墨多一點的孫二娘和顧大嫂都是丑陋的。孫二娘“眉橫殺氣，眼露兇光。轆軸般蠢坌腰肢，棒槌似桑皮手腳。厚鋪著一層膩粉，遮掩頑皮；濃搽就兩暈胭脂，直侵亂發。紅裙內斑斕裹肚，黃發邊皎潔金釵。釧鐲牢籠魔女臂，紅衫照映夜叉精。”(第二十七回)但作者賦予她以內在美：有氣力，有主見，有血氣，講義氣，身手不凡，敢作敢為，為朋友兩肋插刀……于是她那粗蠢的身軀里便體現出一種粗獷、豪爽慷慨的風韻神采。

顧大嫂：“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有時怒起，提井欄便打老公頭；忽地心焦，拿石碓敲翻莊客腿。生來不會拈針線，正是山中母大蟲?！?第四十九回)而且殺耕牛，開賭場，包藏潑皮閑漢。這一切又被她仗義救人、兩次深入虎穴，成功地指揮一大群男人(包括自己的丈夫與大伯子)以營救解氏兄弟的大將風度所掩蓋。

形象較模糊的扈三娘，生得漂亮一些，這一則是因為她是降將，二則好襯托王英的好色，又另當別論?？梢娮髡咴谒茉炫⑿蹠r，不大愿意賦予她們以美貌，好像一沾上美色便有損英雄氣概似的。

3 賢妻良母形象

這類形象是作者寄予同情且予以認可的形象。賢妻以林沖妻為代表。林沖妻子出身于高級軍官家庭，夫妻恩愛。但因貌美受高俅父子的多方陷害、逼迫，最后夫妻分離，家破人亡“自縊而死”。作者在小說中還塑造了大批和藹可親，深明大義的母親：李逵、雷橫、公孫勝的母親等。這些人物雖然出場不多，文字較簡省，但也能看出她們都是恪守傳統母德的典范，母慈子孝，其樂融融。

二、《水滸》中女性形象的作用

《水滸》中女性形象包括了現實社會各個階層、類型的人，達到了類型化與個性化較高程度的結合。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女性發揮著多方面的重要作用，主要表現在：

1 引發事件

《水滸》中的許多人物事件，都是由女子先行出場。魯達拳打鎮關西，是為了解救金翠蓮；林沖得罪權貴，被逼上梁山，起自林娘子岳廟燒香路遇高衙內；西門慶與潘金蓮勾搭成奸，是因為開茶坊王婆的撮合?？梢哉f，《水滸》許多重要人物的出場，重大事件的發生，大都是與女子分不開的?！端疂G》在敘述過程中，往往用女子擔任承轉起合、過渡鋪墊的作用。

2 出謀劃策

《水滸》中的男人們，在遇到危難時，往往借助女子之力或求助于女子。梁中書收拾好十萬貫賀壽禮物，卻因沒有合適的押送人躊躇不決，其夫人見狀，“指著階下道：‘你常說這個人十分了得，何不著他委紙領狀送去走一遭，不致失誤?！褐袝笙病?第十六回)；何濤受命調查生辰綱事件毫無進展，多虧其妻“乖覺”，從弟弟何清口中套出信息，方才抓住白勝，解破“生辰綱”一案。像這樣為男人們排除危難、指點迷津的例子，在《水滸》中是很多的。

3 忍辱負重

《水滸》中的不少女性都有一段屈辱的經歷。被鄭屠強占的金翠蓮、被高衙內逼死的林娘子、被武松從蜈蚣嶺王道人手中救下的張太公女兒、被賀太守強搶為妾的玉嬌枝等等。無辜女子自不待言，即使得成“正果”的賢良女子，也有自己的心酸?；s的妹子作秦明的繼室，未必出自本心；扈三娘下嫁王英，決非是其自愿；董平殺死程太守強迫其女為妻，怎么能產生愛情?女子們受辱、遭搶、被奸，構成了《水滸》的重要內容。

三、《水滸》中體現的婦女觀

《水滸》在描述兩性關系的人生圖畫中，以形象的手段表現出一種“崇男抑女”的思想意識?！端疂G》中眾多的女性形象只是為了襯托與刻畫男性形象而服務。由于《水滸》作者歧視女性，便造成了梁山泊內陰陽失調、社會生活單調乏味，英雄性格受到扭曲。《水滸》的百余位男性好漢，正值年輕力壯陽剛威猛，除了沉溺于食色本性中的“食”之外，絕大多數對女色敬而遠之。水滸英雄的厭女癥如感冒般流行，作者筆下的梁山英雄一個個都成了不近女色的“中性人”。中國古代流行著這樣一種看法：女色是斫傷生命的斧子，性生活會耗損男子的精元之氣，而禁欲則會使人精力充沛。《水滸》好漢大都崇尚超人的體力和高強的武藝，疏遠女色被認為是保持這種體力的重要措施。梁山好漢中的頭頭晁蓋“不娶妻室，終日只是打熬筋骨”；后來坐第一把交椅的宋江“是個好漢，只愛學使槍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緊”；坐第二把交椅的盧俊義“平昔只顧打熬氣力，不親女色”；第三第四的吳用公孫勝一是“教授”一是“道士”，小說中沒有提出他們有妻室也不寫他們的“愛情”生活……宋江曾評價好色的王英：“原來王英兄弟要貪女色，不是好漢的勾當。”他勸王英放了清風寨劉高之妻時說；“但凡好漢，犯了‘溜骨髓’三個字的，好生惹人恥笑?！币苍S正因為如此，梁山英雄太多是光棍漢，即使有妻兒，也極少寫到他們與妻兒的感情，妻兒在他們的感情世界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就以36員天罡來說，除花榮、秦明、張清等少數人有妻子外，宋江、盧俊義、林沖、楊雄等雖有妻子，但或被殺、或自殺、未聞再娶；公孫勝、魯智深、武松等人都是光棍，其他幾個情況不明，但光棍的可能性大。這樣，在36員天罡星中，光棍或準光棍至少占一半。

“女人禍水”觀是《水滸》作者基于封建正統文化下的女性價值評判體系的要旨。中國古代的歷史記載往往將亡國殞命都歸咎于女色。中國幾千年的階級社會均是男權社會，歷朝歷代都是男人當皇帝。男人為一國之君主，國家治理好了，他們是圣主明君；如果國家治理壞了，就把責任推到女人身上，而且必得找一個美女為替罪羊。魯迅先生在《阿Q正傳》中曾有過總結性的批評：“中國的男人，本來大半都可以做圣賢，可惜全被女人毀掉了。商是妲己鬧亡的；周是褒姒弄壞的；秦……雖然史元明文，我們也假定他因為女人，大約未必十分錯……”魯迅說的是“女人誤國”，《水滸傳》說的則是“女人誤革命”，“女人誤好漢”。作者通過林沖娘子、閻婆惜、潘金蓮、盧俊義妻、潘巧云等女性形象詮釋了“女人禍水”這一男權文化觀念。林沖之上梁山可以納入“官逼民反”的模式，但是他娘子的花容月貌卻是惹禍的根由；閻婆惜、潘金蓮和潘巧云的風流俊俏、淫蕩不軌等是宋江、武松和楊雄等好漢上梁山的直接原因；玉麒膦盧俊義有錢有勢、儀表英偉，可是他的夫人賈氏竟然和管家李固有私情，盧俊義被吳用等逼到梁山泊，賈氏伙同李固告發了盧俊義，為了侵吞盧家財產設法置盧俊義于死地；九紋龍史進的相好東平府娼妓李瑞蘭以及妓院虔婆告發史進。作者唯恐讀者不能正確解讀“禍水”女人對男人的警示作用，于是在敘述過程中屢屢站出來為他的敘述目的作注腳，以說教的姿態告訴讀者“看官聽說，原來這色最是怕人?！?第二十一回)盧俊義被賈氏告發時作者告誡讀者：“不親女色丈夫身，為甚離家憶內人?誰科室中獅子吼，卻能斷送玉麒麟?！?第六十二回)

文學是生活的反映，是被作家頭腦加工過的生活，它必然會深深地打上作家思想的烙印。一部《水滸》雖然宣揚的是“不愛女色、遠離女色、仇恨女色、踐踏女色”的主旋律，但沒有女性的伴奏，絕不會如此精彩妙呈，不對女性群象進行審視，很難說把握了水滸傳的人物群像。

(參考文獻)

汪運平：《漫說水滸傳婦女形象的塑造》，《東北師范大學學報》198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