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正是客觀上存在著時空阻隔,而人們也不可能超越這種阻隔,所以必須歷盡艱難險阻,磨壞多少鞋、磨起多少繭、喂掉多少馬料,才能回轉至家。途中還有多少生命的不測以及時光的催促。正是如此的艱難,一去一回、雙倍的路程與光陰,人們對鄉愁的體驗也就更加深刻和慘切。有了這種深刻和慘切的體驗,也就更能準確書寫鄉愁,甚至賦予鄉愁以更多的詩性。
【關鍵詞】細節;點化;對比
一、捕捉細節而盡普眾之心
唐代張籍《秋思》:“洛陽城里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復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又開封。”詩人見秋風而起鄉愁,而鄉愁又是通過微妙細膩的心理活動來展示。王安石評此詩時說“看似尋常最奇崛,成時容易卻艱難”(《題張司業詩》)。著這“尋常”之處,就在于書寫出人人皆有的心理體驗:“作家書”時似有千言萬語而又無從下筆;“寄家書”時惟恐有所余漏而臨發又開封。這封“被催成而墨未濃”(李商隱《無題四首》)的家書,仿佛人人都曾寫過。這種善于抓細節的鄉愁詩,以“人人心中有,人人筆下無”的特點引起人們思想感情的共鳴。這類用細節描寫來盡展濃濃鄉愁的詩,一舉手一投足,一皺眉一蹙額,無不蘊涵對家鄉的深沉思念,而這些舉動又是人們思鄉時所共有的體驗。
二、巧妙點化而得驀然回首之功
再看唐代武元衡的《春興》,“楊柳陰陰細雨晴,殘花落盡見流鶯。春風一夜吹夢鄉,又逐春風到洛城”,詩人似乎看到異鄉的春已在柳暗花殘中悄然逝去而遙想故鄉的春色也凋零闌珊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有所及,這一夜的思鄉夢隨著春風的蹤跡,飄飄蕩蕩,越千山渡萬水而至故鄉(武元衡的家鄉在洛陽附近的緱氏縣)。又宋代王禹稱的《村行》:“馬穿山徑菊初黃,信馬悠悠野興長。萬壑有聲含晚籟,數峰無語立斜陽。棠梨葉落胭脂色,蕎麥花開白霧香。何事吟余忽惆悵,村橋原樹似吾鄉。”初秋的晚景,盎然生機中略透凄涼,斑斕色彩中稍帶哀情。可愛的晚山,數峰兀立;醉人的田野,讓人留戀;梨麥葉花,芳香四溢。山村的晚景如此迷人,忽而,這似曾相識的美景,經村橋點化,如驀然回首,其風致與家鄉的別無二樣。武詩寄鄉愁于鄉夢,王詩見他鄉而思故鄉,化千里之遙為零距離接觸,雖不得親見故鄉之貌而得故鄉之真。
三、變主動為被動而生異曲同工之妙
又如李白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無論黃發垂髫還是蒼髯皓首,人人能吟個個會誦。詩從無眠者見月思鄉寫起,語雖無奇而意境高妙,似“信口而成,所謂無意于工而無不工”(胡應麟《詩藪·內編》)。同是無眠者的鄉愁,高適的筆下卻是這樣的:“旅館寒燈獨不眠,客心何事轉凄然?故鄉今夜恩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與李詩相較,立意迥異。李詩直寫無眠者思鄉,借此抒鄉愁,把自己作為主動者來表現;高詩中的“故鄉”跟李詩中的內涵是一致的,但“千里”二字卻是指距離故鄉千里之外的自己,高適以揣測的方式寫到家鄉親人在除夕之夜一定會想到身在異地的自己,把自己作為被動者來寫,巧妙新奇,“作故鄉親友思千里外人,愈有意味”(沈德潛《唐詩別裁》),達到了“添著一語不得”(《詩藪·內編》)的高度。這類以角度的改變而令人耳目一新的鄉愁詩還不少。
四、對比新奇巧連鄉情
古代詩歌中的對比手法,隨處可見。這種對比手法不外乎時間的縱向比,空間的橫向比。比如劉禹錫《石頭城》中“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東邊舊時月”,時空交錯而相比,令人耳目一新。鄉愁詩中,這方面的比較也不少,如周邦彥的《蘇幕遮》“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空間上的吳門與長安,時間上的“久”,這種時空交錯、縱橫相比,往往會給人產生曾經滄海的感慨,當然也容易使人感到物是人非的悲戚。
從這些優美的鄉愁詩,都表達出一種觀念:故鄉是永不蛻變的情愫依托,故鄉永遠不會拒絕它所孕育的生靈。無論是漂泊旅居者,還是壯志難酬者,也還是身遭劫難者,他們總是把回歸故鄉看作一種人類必然的回歸,故鄉可以把他們所有的創傷愈復。賀之章《回家偶書二首》其中一首寫道:“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唯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這首詩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