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全球價值鏈的形成是分工進一步深化的產物,其形成程度取決于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過程中邊際成本和邊際收益之間的對比。技術進步和制度變遷對其邊際成本曲線的移動產生了重要影響;比較優勢、規模經濟和專業化經濟則是影響其邊際收益曲線移動的源泉。邊際成本曲線和邊際收益曲線的移動共同決定了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程度,即決定著全球價值鏈的形成程度。
關鍵詞:全球價值鏈;邊際成本;邊際收益
中圖分類號:F113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07)06-0068-05
The Economic Analysis of the Theory of Global Value Chains
ZHANG Wenxuan
(School of Economics Management,Northwest University,Xi’an 710027,China)
Abstract:As an outcoming of the division deepening,the global value chain is determined by the comparation ofthe marginal cost and marginal revenue. Technology progress and institutional change have important influence onthe marginal cost curve.Comparative advantage, scale economy and specialized economy lead to the moving of marginal income curve.Both marginal cost curve and marginal income curve determine the degree of fragment and spatial reorganization of global value chain.
Key words:global value chain;marginal cost curve;marginal revenue curve
Gereffi提出的全球價值鏈理論是一個比較新興的理論[1],目前對其進行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國內與其相關的文獻大多著眼于其具體應用:全球價值鏈視角下的制造業升級[2],全球價值鏈下地方產業集群轉型和產業升級[3]等。本文嘗試從經濟學角度對全球價值鏈的形成進行深入分析。
全球價值鏈反映為創造并實現產品的價值而連接所有參與生產銷售活動的不同組織之間的關系及其價值的分配機制,包括從產品的設計、開發、生產制造、營銷、銷售、消費、售后服務等各個價值環節。全球價值鏈的形成是分工進一步深化和產品價值創造體系中不同價值環節片斷化并重組到不同空間的結果,是經濟全球化的具體表現。本文中價值環節的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等同于全球價值鏈的形成,對二者不加區分并交替使用。
從經濟學的角度看,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所產生的邊際收益和邊際成本的對比決定了全球價值鏈形成的程度和界限。當邊際收益大于邊際成本時,價值環節的片斷化和空間重組就會進一步加深;邊際收益小于邊際成本時,價值環節則會重新一體化,即全球價值鏈形成的逆過程;邊際收益等于邊際成本時,全球價值鏈的形成處于相對穩定狀態。影響其邊際收益和邊際成本的因素實質上決定了全球價值鏈的形成。
一、對影響邊際成本因素的分析
因遠距離運輸、信息交流和關稅等貿易壁壘而產生的各種交易費用構成了全球價值鏈形成的強約束條件。技術進步(運輸技術和通訊技術)和制度變遷實質上是對“空間距離”在經濟意義上的縮短。技術進步和制度變遷對縮短“空間距離”進而降低全球價值鏈形成的邊際成本起到了基礎性的促進作用。本節將主要分析技術進步、制度變遷對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邊際成本的影響。
(一)技術進步對邊際成本的影響
“分工是經濟增長的源泉,分工決定于市場的大小,市場大小又決定于運輸的條件”。[4]亞當·斯密對分工和運輸條件之間關系的闡釋表明運輸技術進步和分工深化的緊密聯系,揭示了運輸技術進步對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促進作用。威廉·配第認為城市可以通過降低交易費用促進分工發展[5],其含義不外乎是城市作為便利的交通運輸和信息交流平臺對分工深化的促進作用。由于全球價值鏈是分工進一步深化的結果,可以說,運輸技術和通訊技術進步為全球價值鏈的形成奠定了物質基礎,其對全球價值鏈形成的促進作用主要是通過降低交易費用,使邊際成本線MC向MC′方向移動來實現的(如圖1所示)。
在圖1中,橫軸表示對全球價值鏈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程度的某種度量,縱軸表示與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相關的邊際收益和邊際成本。為簡單起見,假設價值環節片斷化的邊際成本為常數。
(二)制度變遷對邊際成本的影響
發達國家轉移失去競爭優勢的價值環節的壓力和發展中國家迫切要求參與到經濟全球化中去的動力相結合,加快了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進程。價值環節在全球范圍內空間重組必然使得國際貿易頻繁發生,國際貿易平均增長速度遠遠超過經濟增長的平均速度就是對全球價值鏈形成的實證說明。關稅以及各種因素產生的貿易壁壘,增加了交易費用,降低了交易效率,束縛了全球價值鏈的形成。各國通過不同途徑推進的貿易自由化改革[6],從制度層面降低了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邊際成本,使得邊際成本曲線從MC向MC′方向移動,則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程度從Q向Q′′點方向移動(見圖1),促進了全球價值鏈的進一步形成。
舉例來說,假設全球價值鏈的n個價值環節片斷化并在全球范圍內空間重組,不同價值環節的中間產品必然要在各個國家和地區進行運輸和交換,而這必然要多次經過各國海關的認可和通行。如果各國關稅平均下調一個百分點,就會使得整個價值鏈享受到關稅下調n個百分點的好處,從而大大降低全球價值鏈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邊際成本。[7]
二、對影響邊際收益因素的分析
Feenstra證明由運輸技術進步和關稅下降(制度變遷)僅能解釋貿易增長量的40%[8]。顯然,全球價值鏈的形成并不僅僅是圖1中邊際成本曲線MC移動的結果。邊際收益曲線MR的移動對全球價值鏈的形成同樣至關重要。
楊小凱認為因分工深化導致的收益有三種類型:比較優勢、規模經濟和專業化經濟。[9]由于全球價值鏈本身就是社會分工進一步深化的產物,由分工深化帶來的收益同樣存在于全球價值鏈形成中,可以說分工深化帶來的收益是全球價值鏈形成的主要源泉。在不同價值環節之間,既可能存在要素投入比例的差異,也可能存在有效規模經濟的“規模”的差異。在給定其它條件時,不同價值環節投入要素比例的差異越大,其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所帶來的邊際收益就越大。同樣,不同價值環節規模經濟的“有效規模”差異越大,其價值環節的片斷化和空間重組所帶來的邊際收益就越大。不同價值環節要素稟賦的差異程度和有效規模的差異程度分別和價值環節的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程度正相關。
(一)比較優勢
為簡單起見,假設產品X的全球價值鏈只可以片斷化為兩個價值環節X1和X2。OX1和OX2分別是價值環節X1、X2的生產擴張線,擴張線的斜率分別為KX1和KX2。由生產擴張線[10]定義可知,價值環節X1相對于X2屬于資本密集型;價值環節X2相對于X1屬于勞動密集型。PA和PB分別為A、B兩國價值相同的等成本線。KPA>KPB表明兩國相比較:A國相對于B國資本比較豐裕,B國相對于A國勞動力比較豐裕。因此,勞動投入密集型的價值環節X2在勞動力相對豐裕的發展中國家生產具有比較優勢,資本密集型的價值環節X1在資本相對豐裕的發達國家生產具有比較優勢。如果價值環節X2在資本相對豐裕的A國進行,或價值環節X1在勞動相對豐裕的B國進行,就會降低資源配置效率。其原理如圖2所示:
在圖2中,價值環節X1的單位價值的等產量線與A國等成本線PA相切,切點對應的要素投入比例代表了較高的資本使用強度;價值環節X2的單位價值的等產量線與B國等成本線PB相切,切點對應的要素投入比例代表了較高的勞動使用強度。價值環節X1和X2分別重組到A、B兩國對提高資源配置效率的效果可以通過比較看出來。P′B表示如果資本密集型的價值環節X1在勞動力相對豐裕的B國生產,其成本(由P′B代表)要高于在A國生產時的成本(P′B>PA=PB);P′A表示如果勞動密集型的價值環節X1在資本相對豐裕的A國生產,其成本(由P′A代表)要高于在B國生產時的成本(P′A>PA=PB)。換個角度看,若資本密集型的價值環節X1起初在勞動力相對豐裕的B國生產(成本線為P′B),當轉移到符合其要素稟賦的A國生產時,其需要的成本(由PA=PB代表)小于在B國生產時的成本,將帶來成本的節約;勞動密集型的價值環節X2起初在資本相對豐裕的A國生產(成本線為P′A),當轉移到符合其要素稟賦的B國生產時,其需要的成本(由PA=PB代表)小于在A國生產時的成本,同樣可以降低成本。可見,將不同的價值環節重組到符合其比較優勢的國家或地區去生產可以提高資源配置效率。
射線OS通過兩國等值成本線PA和PB交點Q形成,實質上是A、B兩國因要素稟賦差異而具有不同比較優勢的臨界線,不同價值環節以OS線為界進行空間重組才能發揮比較優勢以提高資源配置效率。資本密集型的價值環節在OS的上方即資本相對豐裕的A國生產具有比較優勢;勞動密集型的價值環節在OS的下方即勞動力相對豐裕的B國生產具有比較優勢。
在全球價值鏈中,不同價值環節對投入生產要素的組合存在不同的數量比例要求。在不同國家之間資源稟賦結構和要素相對價格差異程度給定的前提下,不同價值環節對生產要素需求的結構差異越大,對價值環節空間重組的需求就越強烈,價值環節的空間重組就越能提高資源配置效率。進一步發揮比較優勢,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從而使得圖1中的MR曲線向MR′方向移動,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程度由Q點向Q′方向移動。在給定其它條件時,不同價值環節要素需求的差異程度和價值環節的片斷化程度高度正相關。
(二)規模經濟
簡單地說,規模經濟(這里主要指的是內在規模經濟)就是指產品的單位生產成本隨產量增加下降而帶來的收益的增加性,對單個廠商來說產量與單位成本負相關。就全球價值鏈理論來說,規模經濟的含義是在技術上不可分割的某一價值環節的價值創造過程中,因規模擴大使得該價值環節的單位成本降低所帶來的經濟性。克魯格曼的新貿易理論認為,規模經濟是具有相似經濟特征的國家和地區之間貿易的源泉。同樣,規模經濟是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源泉之一,是價值環節進一步片斷化和空間重組、分工進一步深化的體現。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過程,就是不同的價值環節從整個產品的價值創造體系中逐漸分離出來,按照各自不同的“有效規模”進行專業化生產的過程。舉例來說,假設某產品全球價值鏈僅有兩個價值環節,其平均成本曲線形狀如圖3所示。
在圖3中,價值環節I1的平均成本曲線表現出遞增的趨勢,價值環節I2的平均成本曲線則持續下降。在不考慮市場需求約束的情況下,如果將兩個價值環節都融合到一個企業內,成為一個整體。企業規模大小的設計只能依據某一關鍵性價值環節的有效規模或有效規模最小的價值環節(瓶頸價值環節)來作為整個企業的設計規模,其它有效規模不等的價值環節則不能達到其平均成本最低的有效規模,不能獲取由有效規模帶來的經濟效益。如果以價值環節I2的有效規模為融合后的企業規模,則不能發揮由價值環節I1的有效規模帶來的最佳規模效益。如果以價值環節I1的有效規模為融合后的企業規模,則又難以發揮由價值環節I2的有效規模帶來的最佳規模效益。
價值環節的片斷化和空間重組提供了擺脫這一約束的可能。通過價值環節的片斷化,把具有不同有效規模的價值環節空間重組到不同的地區,使得有效規模差異較大的價值環節都能夠按其有效規模進行生產,可以進一步發揮不同價值環節各自有效規模的規模經濟效益,促進平均生產成本的降低,提高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邊際收益。在圖3中,當兩個價值環節片斷化并重組到不同空間后,價值環節I2的有效規模將大大增加,其平均成本曲線趨向于水平線。價值環節I1的有效規模將縮小以降低平均成本。顯然,在綜合兩個價值環節各自有效規模基礎上得到的最終產品發揮出了其不同價值環節規模的經濟性和有效性,從而得以降低平均成本和提高資源配置效率,使得圖1中的邊際收益曲線MR向MR′方向移動。因此,追求規模經濟以提高生產效率和降低平均成本是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主要動力之一。
當然,價值環節片斷化、空間重組以致全球價值鏈的形成,并不是一瞬間完成實現的。價值環節的片斷化總是從邊際收益最大的價值環節開始,即其有效規模差異最大的價值環節之間開始,因此在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開始,其邊際收益是最大的,隨著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程度的逐漸深化,其邊際收益趨于降低,如圖1中的MR曲線向右下方傾斜的逐漸遞減。
(三)專業化經濟
價值鏈片斷化后,價值環節空間重組形成不同的產業集群,專注于產品價值增值的某一環節。在同一集群區域內,相鄰的地域環境促進了與產品相關信息的擴散,加快了企業技術進步的速度,從而使得邊際收益曲線MR上移。另外,專注于某一環節,通過“干中學”積累的專業化知識,會進一步提高生產效率,促使邊際收益曲線MR向MR′方向移動(見圖1),從而加深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程度。不斷深化的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反過來進一步加速了專業化知識和人力資本的積累,提高生產效率,促使邊際收益曲線MR進一步向MR′方向移動,使得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程度不斷深化。從而形成全球價值鏈形成的良性循環和正反饋機制。但在此過程中,不斷深化的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必然使得不同價值環節間的貿易聯系更加頻繁,使得邊際成本曲線MC向上移動。
邊際收益曲線MR和邊際成本曲線MC彼此間的移動分別促進和促退著全球價值鏈的形成。但由于邊際收益曲線MR的移動往往又導致邊際成本曲線MC的移動,因此邊際成本曲線MC的移動一定程度上內生于邊際收益曲線MR的移動。
另外,當不同價值環節實施產業升級,提高了其產品附加值,從而使得其邊際收益曲線由MR向MR′移動,同樣可以提高其價值環節的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程度,使得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的程度由Q點向Q′移動。
三、結 論
全球價值鏈通過對外直接投資和外包的方式得以形成,并可以根據信息和知識在不同價值環節傳遞的效率高低分成不同的價值鏈治理模式。但是,全球價值鏈的形成程度總是邊際成本線MC向下移動或邊際收益線MR向上移動,或二者同時發生某種移動的結果。邊際成本曲線MC向下移動,或邊際收益曲線MR向上移動將深化全球價值鏈的形成,價值環節片斷化和空間重組程度的加深又會增加不同價值環節間中間產品的貿易數量和交易次數,反過來又增加了不同價值環節間的交易費用。從而使得邊際成本曲線MC向上移動,起到促退全球價值鏈形成的作用。因此全球價值鏈最終的形成程度是邊際成本和邊際收益最終合力的體現。惟其如此,價值環節的片斷化和空間重組才能促進資源配置效率的提高,其經濟效果也才能最終經得起“看不見的手”的檢驗。
“‘低成本競爭’模式”[11]決定了過去一段時間內我國企業主要是通過移動邊際成本曲線MC嵌入全球價值鏈的。隨著經濟的持續增長,我國的要素稟賦正在和已經發生基礎性變化,這就意味著下一個階段邊際成本曲線MC的移動空間將日趨縮小。通過產業升級邁向高附加值的價值環節,促使邊際收益曲線MR移動,將成為我國企業嵌入全球價值鏈的基本途徑。同時,這也是我國經濟可持續發展的必然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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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中所涉及到的圖表、注解、公式等內容請以PDF格式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