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諧語境下的刑事錯案研究

我國學者對何為刑事錯案的問題存在著認識上的嚴重分歧，這顯然不利于發揮理論對司法實踐的明確指導作用。鑒于此，有必要厘清人們對刑事錯案的模糊認識，探討刑事錯案產生緣由及其應對之策，為司法實踐提供理論上的支持，盡可能地減少錯案的發生，確保司法公正得以最大限度地實現。

關鍵詞： 錯案；刑事錯案；證據

中圖分類號：DF 61

文獻標識碼：A

辯證唯物主義認識論認為，人們在社會實踐活動中，對客觀事物的認識，可能與客觀事實相一致，也可能與客觀事實不一致，錯誤便是行為人的主觀認識與客觀事實真相之間不一致的情形。刑事司法活動作為人們的一種社會實踐活動，也會發生一些認識上的錯誤，造成錯案，從而影響司法公正的實現。在和諧社會的語境下，在依法治國的背景下，如何正確地認識和評價錯案，確保司法公正，是值得認真思考的課題。

一、刑事錯案的界定

（一）關于

錯案的諸種學說

錯案是刑事錯案的上位概念，二者間存在密切關系，欲明確刑事錯案的概念，我們得先考查一下人們對錯案的理解。錯案這個名詞對于許多人來說，并不陌生，但對何為錯案，很多人并無正確、客觀和清醒的認識，產生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不同認識?，F歸納起來，可有如下見解：

其一，否定說 有論者認為，錯案和正確的判決互為反義詞且兩者又都具有模糊性，因此不可能用其中的一個來論證另一個的確定性，只能用公認的法律和事實兩個標準加以認定。由于錯案判斷的法律、事實標準的不確定性和模糊性，如何判斷某一具體判決是否是錯案，仍然是個難解之題，并不同意錯案這一模糊提法［1］。

其二，肯定說 該說并不否認錯案是一種客觀存在的事實，而是對其采取積極肯定的態度，但對何為錯案又有一些不同認識，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觀點：

1.客觀說 有論者認為，錯案是指在認定事實上或者在適用法律上確有錯誤，必須按照審判監督程序改判的案件。具體理由是人民法院生效判決、裁定，應具有嚴肅性、權威性和穩定性，對其改判、重審或變更應特別慎重，在事實認定或法律適用上確有錯誤的案件，只能按照審判監督程序予以改判的標準來界定錯案［2］。另有學者認為，錯案是指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和監獄管理機關違法行使職權，在認定案件事實、適用法律上確有錯誤的案件［3］。此說最大的特點就是認為錯案的判斷與司法辦案人員的主觀過錯沒有任何關系。

2.主觀說 有論者認為，在法治社會里，社會應當對法官有足夠的信任，只要法官行為正當就應當推定判決結果是正當的；如果事實證明結果不正當，那么應當推定法官盡了職，并免除他的責任，這就是允許法官出錯。這樣做不是對法官放任不管，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對法官行為的控制上來。法官行為嚴格依照程序是其在法律內活動的主要標志，是防止司法專橫的主要手段，是保證結果正當的高概率的必然要求。因此，對行為不正當的法官應當堅決清除［4］。顯然，論者強調錯案確立的標準在于司法人員在法定的程序范圍內適用法律主觀上是否有過錯。

3.綜合說 該說認為錯案的界定，不能只強調行為人主觀過錯或案件的客觀處理結果，應將二者有機結合起來作為錯案的認定標準，這樣才能得出令人滿意的結論。比如有論者把錯案界定為審判工作人員在立案、審理、執行案件的過程中，故意或過失違反程序法，導致處理結果錯誤并依法應當追究責任的案件［5］。也有論者認為錯案的界定標準應當堅持法律標準、客觀標準和主觀標準三者相統一的綜合標準，衡量案件是否錯案，應系統全面地考察案件的審判過程及結果是否違反法律的規定，是否侵犯了當事人的合法權益，案件承辦人是否具有主觀惡意或重大過失［6］。該說論者意在強調應將包括主觀標準在內的多種標準有機結合起來，對錯案加以認定。

（二）對錯案諸說的評析

綜上，諸說從不同角度對錯案概念作了積極探討，有其合理性的一面，但也存在一些不足。西南政法大學學報

康均心，韓光軍：和諧語境下的刑事錯案研究

否定說指出了錯案判斷事實標準的不確定性無疑是對的，但其片面地夸大了事實標準的不確定性又是不妥當的。每一個案件的判決、裁定所依據的事實是有關司法人員依照法定程序確認的符合一定條件的事實，可以是認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具有責任或責任重的事實，也可以是認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沒有責任或責任輕的事實。這些事實雖然不能說是案件事實的全部，但它是案件事實中最重要的，用以確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責任有無及輕重的事實，實際上也只有這些事實對認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責任有意義，應該說這部分是確定的，否則，便不能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依法作出判決或裁定。對于那些未經法定程序確認的對解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責任無用的案件事實，無需司法人員對此具有確定的認識，這便是事實標準一定程度的不確定性。案件判斷標準的事實便是這種確定性與不確定性的統一，具有相對的確定性。片面夸大其不確定性的觀點是錯誤的，最終有可能陷入不可知論的泥潭。

至于否定說所提出的錯案判斷的法律標準的不確定性問題，同樣犯了夸大法律標準不確定性的錯誤。的確，語言表達的法律規則具有模糊性的特點，導致了不同的法官，不同的法院在適用法律處理同樣的一個案子時，很可能會出現不同的裁判結果，且不能因為不同裁判存在差別，就認為其都是錯案或者至多只有一個是正確的，其余的均為錯案。正如我們不能因為自然科學領域中存在具有誤差的不完全相同的測量結果，就認為這些結果都是錯的或者至多只有一個是對的道理一樣。但我們也不能因為司法領域由于法律的模糊性而承認一定限度范圍內的具有差別的裁判都是正確的，就進而得出錯案不存在的結論，這猶如我們不能因為自然科學領域中認為存在一定誤差的不同測量結果都是正確的，而推導出不存在錯誤測量的道理一樣。事實上，法律雖有其模糊性，但也存在不容置疑的相對明確性，對于那些超出明確性的界線，超出司法人員法定的自由裁量限度范圍的裁判，當然是錯案。因為對法律語言本身的含義雖然在不同的語境中會有不同的理解，但在確定的語境中會有相同的理解，那么，人們就有必要遵循這些規則，而不是以法律規則的模糊性為借口規避法律的要求，司法人員在法律的適用中也應該并且也有可能遵循法律規則進行法律推理。再說，法律規范既是裁判規范又是行為規范，否定其應有的明確性，無異于否定法律本身存在的規范價值，這樣，法律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最后，從馬克思主義哲學角度看，否定說違背了辯證唯物主義有關真理和謬誤區分的基本原理。辯證唯物主義認為，在確定的條件、范圍和程度上，對事實近似的認識具有不可否認且永遠不可推翻的客觀真理性，它本身并不包含錯誤，也是對現實的正確反映，具有相對真理性；對于那些超越確定的條件、范圍和程度的認識，如果與事實不一致，便為不正確的認識，即錯誤。這正如列寧所說的：真理往前邁進一步便是謬誤。否定說過分夸大了案件事實、法律的不確定性和模糊性，無視事實、法律的相對明確性，否定了錯案和正確案件應有的界線，其實質在于否定了相對真理和謬誤相區分的界線，將相對真理和謬誤混為一談。換句話說，就是將超越一定條件與范圍的謬誤（錯案）當作真理（正確的案件）看待。

肯定說承認錯案的存在，從不同角度對錯案作了有益的探討，揭示了錯案的部分內涵，其積極意義不言而喻，不過該說在界定何為錯案時卻產生了較大分歧，進而又分裂為主觀說、客觀說和綜合說。筆者贊同肯定說有關錯案存在的觀點，認為人們在司法實踐過程中產生錯案是在所難免的一種客觀現象，也就是說錯案是訴訟的產物，有訴訟就必然有錯案，這是由訴訟的特點和規律所決定的，我們的目標只能是盡量減少錯案，但不能杜絕錯案。

訴訟活動作為人類實踐的一個具體客體，與哲學上的普遍實踐客體既有相同的一面，也有不同的一面，所以，我們在認識錯案時應堅持哲學上的一般與個別、普遍與特殊的辯證原理，以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為指導，厘清不同錯案學說的利弊得失，切實把握錯案的科學內涵。

我們知道，訴訟活動作為國家專門司法機關在當事人及其他訴訟參與人的參加下，依照法律規定的程序，解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責任的一種社會實踐活動，具有法定的程序性、適用主體的專門性、參與活動主體的特定性及活動目標的明確性。顯然，案件的認定較一般事實的認定具有明顯的差異，突出地表現在一般事實的認定并無嚴格的法定程序、認定標準及認識主體的要求，這就決定了一般事實錯誤的認定標準與訴訟錯案的認定標準的不同。一般認為，人們對一般事物的認識，不管認識主體在認識過程中采用了何種程序，也不管采用何種裁量標準，只要人們的主觀認識與客觀事實相符合，便是正確的；反之，便是錯誤的。與之不同的是，訴訟案件的正確認定要求司法人員在認定案件事實過程中，嚴格依照法定的程序，對案件事實作出真實的認定，依據實體法的規定明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無責任及責任的大小，切實做到事實標準、程序標準和實體標準的有機統一，司法人員有意或無意地違背了其中的任一標準，都不能說是正確的案件，只能是錯案。不過，需要特別提出的是，這里的事實標準并非要求司法人員對案件客觀事實的絕對、全面的認識。事實上，在短暫的訴訟活動過程中提出這樣的要求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必要的。司法實踐中，只要司法人員對據以確定有關人員責任的、法律所要求的事實有正確認識，便認為其堅持了事實標準，堅持了馬克思主義的辯證真理觀。

鑒于上述認識，筆者以為主觀說是從裁判確實錯誤，并依照《國家賠償法》的規定，以國家賠償機關對什么樣案件應當認為是錯案而對當事人作出賠償決定的標準來認定錯案。這種判斷標準是將辦案人員的主觀態度作為錯案認定標準的有機組成部分，有畫蛇添足之嫌。因為錯案判斷的真實標準如上所述，只能是事實標準、程序標準和實體標準，而不是承辦人是故意還是過失形成錯案。承辦人的主觀過錯對錯案的成立并無任何影響，充其量只是判斷錯案應否賠償的標準。綜合說是以錯案發生后，公安、司法機關對其辦案人員辦理的案件在什么情況下應認定為錯案而進行錯案追究為標準來認定錯案的。此說最大的不足和主觀說相同，在于將辦案人員的主觀過錯作為認定錯案的標準了?？陀^說從裁判確實錯誤，應當予以糾正的角度來解釋錯案，堅持了錯案認定的事實標準、程序標準和實體法標準，未將辦案人員主觀過錯作為錯案認定的標準，有其積極合理的一面，但將案件錯誤與否取決于再審是否改判的認定標準又是不夠妥當的。因為按照審判監督程序改判的案件是錯案，那么實質上是錯案而由于各種原因未能依照審判監督程序改判，能否說就不是錯案呢？顯然不能。再說，審判監督程序的啟動前提是已生效裁判確有錯誤。換句話說，只有生效裁判的案件是錯案，才能提起審判監督程序，然后通過再審加以檢驗事先的錯案認定是否屬實，若被證明屬實，則予以改判；反之，則不予改判。由此可見，是錯案決定再審應否改判，而不是再審改判與否決定錯案，那種倒果為因的認定標準顯然是沒有根據的，也是錯誤的。事實上，錯案的判斷標準不是再審是否改判，而是另有標準，即案件的事實標準、程序標準和實體法標準，只要案件不符合其中的任一標準，便可認為是錯案，進而提起審判監督程序要求予以改判。

綜上評析意見，我們認為錯案是存在的，指的是司法機關工作人員在訴訟過程中對影響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責任有無及大小的事實作了與客觀事實不符的認定，或者適用實體法、程序法不當的案件。錯案的此種界定既堅持了辯證唯物主義認識論的一般原理，又考慮了作為訴訟活動產物的錯案的特殊性，是一般和個別，普遍和特殊的辯證統一。

（三）刑事錯案的概念及其范圍的厘定

刑事錯案是錯案的一部分，是刑事訴訟活動過程產生的一種現象。我們認為，刑事錯案就是指司法機關人員在刑事訴訟過程中，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據以確定責任有無及大小的事實與案件事實不符，或者錯誤地適用實體法、程序法的案件。刑事錯案產生的主體是有關司法人員，在我國具體指人民檢察院、人民法院、公安機關和獄政機關等機關享有司法權力的工作人員，而不僅僅是審判人員。發生的階段是刑事訴訟過程中，這一過程從開始到結束，是一個向前運動、逐步發展的過程。按照一定標準，可將這一過程劃分為若干獨立的階段，通說將我國的刑事訴訟劃分為偵查、起訴、第一審、第二審和執行等階段，此外還有死刑復核和審判監督兩個特殊階段。對刑事案件事實的認定錯誤是指司法機關承辦人員在偵查、起訴、審判過程中，將沒有犯罪事實的案件認定為有犯罪事實的案件，罪輕的犯罪事實認定為罪重的犯罪事實，或者是相反。適用法律的錯誤具體包含實體法錯誤和程序法錯誤，一般說來，事實認定錯誤必然導致法律適用錯誤，但事實認定準確有時也會出現法律適用錯誤的情況。比如無罪定有罪，有罪認定為無罪，此罪認定為彼罪；或者應當判刑而不判刑，不應當判刑而判刑，量刑畸輕畸重的，甚至判死刑的案件；或者錯誤適用程序法，不該采取強制措施而采取了，應該采取而未采取強制措施，應該適用此種強制措施卻適用了彼強制措施；或者該立案不立案，不該立案而立案等。

對于刑事案件的承辦人員在訴訟活動過程中，主觀上對案件的錯誤產生是故意、過失或者是既無故意也無過失，而是一種意外心理，這并不影響刑事錯案的認定。如上所述，決定一個案件是否為錯案，關鍵是看該案件是否符合正確案件認定的事實標準、實體法標準和程序法標準。只要這三個標準都具備了，便可稱之為正確的案件。否則，只能稱之為錯案。

這里需要特別注意的是，有些學者認為違反程序法不能作為衡量錯案的標準，理由是錯案最終是以實體法的規定為依據進行判別的［7］。筆者以為刑事錯案的產生不僅因為司法工作人員的主觀認識和案件的客觀事實的不一致，也在于司法工作人員違反程序法規定及適用實體法的不當。因為刑事訴訟強調程序公正和實體公正并重，兩者各自有其獨立的公正內涵和標準，不能互相代替。程序的價值在于保證實體價值的實現，如果程序的設計和實施是公正的，那么大多數情況下得出的實體結論是公正的。程序價值的第二個方面在于它的獨立價值，即程序公正本身直接體現出來的民主、法治、人權和文明的精神，它不依附于實現實體公正而存在，本身就是社會正義的一種內容。程序公正和實體公正，總體上是統一的，但有時不可避免地發生矛盾。在二者發生矛盾時，在一定情況下，應當采取程序優先的原則，即程序適用有誤，定罪量刑的事實認定與案件事實相符的情況，不能認定此案為正確的案件，只能認定為錯案。但在某些情況下，又必須采取實體優先的原則，即程序適用無誤，定罪量刑的事實與案件事實不符的情況，不能認定此案為正確的案件，只能認定為錯案。總之，程序公正和實體公正互相依存，互相聯系，不能有先后之分、輕重之分［8］。

二、刑事錯案產生的原因

（一）人類認識能力的有限性與案件事實認定的間接性及其法律適用標準的模糊性

辯證唯物主義認識論告訴我們：人類對客觀事物的認識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過程，雖然作為一個整體，人類對客觀物質現象規律的認識是可以實現的，但在有限的時空內，由于主客觀方面原因的復雜性，人是無法立即獲得客觀世界的絕對真理性認識的，這便是人類認識能力的有限性。

現實生活中，特定的司法工作人員在法定的時間內，完成對難以再現的復雜案件事實的清楚認識，主要是通過證據間接地實現的，因為犯罪事實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一般不允許在生活中加以再現。而作為案件事實間接認定的證據，由于種種原因，是難以完全充分獲得的，即便有幸獲得了足夠的證據，也會由于證據自身存在的一些不足，進而影響了證據的證明力。比如言詞證據，特別是證人證言，常會受到提供人主客觀因素的影響，表現出較大的易錯性；而實物證據是所謂的“啞巴證據”，易為人篡改及證明案件事實的間接性，更是離不開司法人員的審查運用。上述證據的稀缺性及其不足性，無疑加大了司法辦案人員通過證據間接認定案件事實的困難，加之適用法律自身的模糊性，對于司法辦案人員來說，正確裁判可謂是難上加難了，出現一些案件事實認定錯誤或法律適用錯誤的錯案便是在所難免的了。

正因如此，那種把人的認識能力看作是萬能的，相信人類能夠完全避免錯案的觀點根源便是唯心主義，現實中只能是烏托邦。事實上，無論哪個國家和地區的司法機關承辦人員都不可能完全避免錯案。曾有法國著名律師就此精辟地指出：“公正的審判是不容易的事情。許多外界因素會欺騙那些最認真、最審慎的法官。不確切的資料，可疑的證據，假證人，以及得出了錯誤結論的鑒定等等，都可能導致對無辜者的判刑。”［9］美國學者龐德針對案件事實認識的困難性對錯案的形成具有極其重要的影響作用，指出：“法令承認提供的事實并根據事實來宣布指定的法律后果。但是，事實并不是現成地提供給我們的。確定事實是一個充滿著可能出現許許多多錯誤的困難過程，錯誤認定導致許多錯判。為了預防舞弊和詐騙而規定各種辦事規則和形式的必要性，由于一般安全的迫切需要犧牲了何止一個可貴的案件。邊沁說過，在每一個法庭里都應當懸掛亞拿尼亞和撒菲拉的肖像?！保?0］因此，人類只能最大限度地減少錯案，但不能消滅錯案。

（二）現行訴訟法律制度不夠健全

健全的司法制度，能夠確保案件最大限度地得到公正處理，這已為法治健全的國家司法實踐所證實，而我國現行司法制度存在許多不夠健全的地方，妨礙了案件的正確處理，也是不爭的事實。具體表現如下：

其一，我國法院和檢察院不能很好地獨立行使審判權和檢察權。根據《憲法》規定，法院和檢察院依法享有獨立的審判權、檢察權，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但現實是審判、檢察獨立遠沒有實現，主要表現為：審判機關、檢察機關的人、財、物總是受制于地方政府，導致了司法機關嚴重依賴于政府的局面；法官、檢察官個人辦案要受到政法委、審判委員會或檢委會，以及其同事、上級領導的影響和制約。如上因素的種種制約，使得法官、檢察官依法享有的獨立司法權力得不到真正的行使，在極少數情況下會出現權大于法，以權壓法的不正常現象，致使法官迫于壓力不得不違心地作錯誤的裁判。如前段時間報道的佘祥林錯案，從操作到運行都沒有體現司法權獨立行使的原則，產生錯誤的判決結果不能不說與法院未能享有獨立的審判權有關。因此，司法機關不能獨立辦案，必然使司法權力在不正當的干涉下被扭曲，原本可以避免的錯案變得在所難免。

其二，我國有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權益的訴訟保障制度不夠健全。我國現行《刑事訴訟法》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訴訟權利雖然作了較為廣泛的規定，但與國外相比，我國立法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訴訟權利規定還很不夠，致使相關人員的權益未能得到充分的保障，這也是造成刑事錯案的重要原因之一。具體說來，可有以下主要方面：

首先，立法沒有規定嚴格的偵查控制程序，不允許律師在偵查人員訊問犯罪嫌疑人的時候在場，而是規定律師在會見犯罪嫌疑人的時候，偵查人員可在場旁聽，這與國外的有關規定恰好相反。國外的偵查機制主要是防止偵查機關濫用權力，因為偵查機關具有濫用權力的天性。為了防止處于絕對優勢地位的偵查機關濫用權力侵害相關人員正當合法的權益，很多國家規定了旨在限制偵查權力的嚴格偵查控制程序。

其次，現行《刑事訴訟法》沒有沉默權制度的規定，而是要求犯罪嫌疑人對偵查人員的提問要如實回答，這在某種意義上，是在要求犯罪嫌疑人履行與偵查人員進行必要合作的義務。此種規定導致了司法實踐中發生的刑訊逼供，由于當事人舉證的困難，有關涉案人員的責任難以得到必要的追究。

再次，現行《刑事訴訟法》只是從正面嚴禁司法人員用刑訊逼供或者其它非法手段取證，但沒有明確非法取得的證據能不能用，致使司法人員在辦案實踐中，從案件辦理的實際效果出發，往往采用這些證據，進而產生了錯案。

最后，現行法律明確規定了公、檢、法機關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的原則和制度，但公、檢、法相互制約機制不夠完善，司法實踐中，更多的是在強調相互配合，忽視了分設三機關的另外目的在于制衡和保障犯罪嫌疑人的正當合法權益，由此導致了案件的錯誤發現不了，或者發現了也不去糾正而放手通過的不正?，F象的發生。

（三）司法人員素質不能滿足司法辦案的要求

刑事司法工作是一項政策性、法律性和專業性很強的工作，它要求作為職業法律工作者的司法人員，知識面要寬，專業技術要精，判斷能力要強。如果司法人員素質低，沒有良好的職業道德和法律精神，沒有豐富的法律知識，就不能正確地適用法律、對法律糾紛做出正確的處理，從而影響當事人的合法利益，損害法律的公正，必然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錯案。

我國現階段，不少司法人員政治、業務素質差，廉潔自律意識差，程序觀念差，辦關系案、人情案、金錢案，工作中不能正確對待政治效果、經濟效果和法律效果，不能全身心地服務于國家法制建設的大局；司法隊伍構成不合理，《法官法》、《檢察官法》修改適用之前，司法人員主要來源于復員退伍轉業軍人，這些人中真正受過系統的法律教育的很少，但進入司法系統后，只要通過內部組織的不太嚴格的職業資格考試，便可很快獲得相應的法官、檢察官資格?，F在這部分人多數是司法隊伍的骨干，由于法律知識的貧乏，他們主要是憑經驗辦案，導致案件質量不高。這幾年，司法隊伍中新進了一些正規院校畢業且通過了國家統一司法考試的人員，但這些人多數是沒有豐富社會經驗的，遇到法律沒有規定的一些重大疑難案件時，往往顯得束手無策，不能很好地適應司法工作的實踐需要。

（四）缺少先進的司法理念指導，導致司法活動的偏差

我國目前存在的刑事錯案，與司法活動缺少符合司法實踐活動的先進的科學理念指導不無關系。

長時間以來，我國的立法、司法，我們的思想、行為，都是圍繞著如何防止打擊不力而來的，忽視了在打擊犯罪的同時，應對人權保障的高度重視。在此理念指導下，我國《刑事訴訟法》沒有規定沉默權制度、嚴格的偵查控制程序、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和無罪推定原則等等，而這些制度與原則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人權可作有效的保障，進而大大降低冤假錯案的發生率，已為西方法制健全國家的司法實踐所證實。

司法實踐中，很多不適當的做法可以說也是與上述理念密切相關的。近年來，我國刑事案件高發，治安形勢非常嚴峻，這對承擔維護國家穩定、社會安全職責的司法機關來說，可謂是個巨大的壓力。面對如此巨大的打擊犯罪壓力，我國有關部門提出了“嚴打”方針，要求加大打擊力度，切實做到不放過一個罪犯。為貫徹嚴打犯罪的此種要求，公安機關提案件要“破得了”，檢察院提“訴得出”，法院提“判得下”，并將這些作為評價司法機關及其人員能力高下的主要指標，這必然會給辦案的司法人員造成巨大的精神壓力，迫使其基于自身利益考慮，確保上述“破得了”、“訴得出”、“判得下”目標的實現，往往犧牲案件的公正性作出裁決?？上攵?，如此辦案，發生錯案便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事實上，“不冤枉一個好人”這句話是對的，必須堅定不移地予以堅持；但是，在現有條件下，“不放過一個壞人”卻是做不到的。人對客觀事物的認識需要一個過程，在事實認識不清的情況下，暫時放過壞人，客觀上是可能的，也是現實的；硬要將事實不清的案件辦下去，實現所謂的“不放過一個壞人”的目標，很可能是冤枉了好人，不利于“不冤枉一個好人”目標的實現?？梢?，司法實踐的做法與刑事政策口號的要求是矛盾的，突出地反映了司法機關仍是在堅持以打擊犯罪為主，在必要的時候，可以不顧人權保障要求的辦案思想，忽視了對人權保障應有的重視。因此，司法活動的偏差，不能不說與我國先進司法理念的缺失有關。

（五）刑訊逼供屢禁不止及錯案追究的負面影響

刑訊逼供是指司法機關工作人員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使用肉刑或變相肉刑，逼取口供的行為。我們黨和國家歷來強調辦案要“重證據，重調查研究，不輕信口供，嚴禁刑訊逼供”，但是由于種種原因，刑訊逼供現象屢禁不止，給黨和國家的聲譽及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帶來了極大的危害。錯案成因固然很多，但它們幾乎都與刑訊逼供有直接或間接的關聯。誠然，刑訊逼供并不一定都造成了錯案，但錯案中必有非法訊問和刑訊逼供，必然有對人權的踐踏或忽視，在許多個案中這是不爭的事實。

為了提高辦案質量，消除司法腐敗，實現司法公正，近年來，司法機關內部開始推行錯案追究制。應當承認，錯案追究制的實行，對增強司法人員的責任心，促進法官加強業務學習，提高業務素質和辦案水平的確具有積極的作用，但是它在實踐運行中也產生了一些問題，給司法工作帶來了一系列的負面影響，其中有些負面影響不利于錯案的糾正，反倒是促成了更多的錯案發生。如有些辦案人員怕承擔錯案責任，對稍有疑難的案件，總是想盡辦法將案件推到審判委員會討論，結果出現了審者不判、判者不審的局面，背離了審、判相結合的原則，不利于審判獨立、司法公正的實現。另有些辦案人員，在遇到比較棘手的案件時，由于害怕承擔錯案責任，總是向有關人員請示，特別是下級法院法官向上級法院法官請示案件如何裁判的問題，使得我國立法設置的公、檢、法三機關相互制約，層層把關的糾錯機制不能很好地發揮作用，當事人的上訴權被無形剝奪，造成了二審對一審錯誤很難糾正的不良后果。盡管錯案追究制利弊兼具，但是，總的來說，其弊大于利，不能真正實現設立此制度的目標。

三、刑事錯案的應對之策

（一）加強證據收集，提高認識能力

案件事實是發生在過去的一種社會現象，社會生活的復雜性和多樣性決定了案件事實的復雜性和多樣性。一般說來，司法人員在處理案件時，面對發生在過去而又很難重新再現的案件事實，不是直接地而是間接地通過與案件有關的各種證據來認識的。因此，有必要加大案件證據的收集、審查力度，提高司法辦案人員對案件事實的認識能力，減少因事實認定錯誤而產生的錯案。實踐經驗證明，很多刑事錯案的發生都不是因為適用法律不當，而是因為公、檢、法等司法人員未能收集到確實、充分的證據，導致事實認定有誤的結果。

現階段，隨著科學技術的普及和發展，犯罪的手段也在不斷變化和發展，各種智能型犯罪越來越多，為了加強同新老犯罪作斗爭，必須充分發揮現代科學技術設備在證據收集和審查運用中的作用，否則，在有些情況下，就很難發現和收集到與案件事實有關的證據，或者是，即使收集到了一些證據，也很難對其真偽性作出科學的鑒定?？晌覈壳斑€不富裕，能夠用于司法機關辦案的經費比較緊張，現有的辦案交通設備、通訊設備以及刑事偵查技術設備比較簡陋、陳舊，還不能很好地滿足司法辦案人員收集、審查證據的需要，致使某些案子因缺少必要的證據或者證據的真偽不明而出現錯誤的裁判。鑒于此，有必要切實保障司法機關的辦案經費，為其列出專項資金賬戶，保證資金投入充分，并實行專款專用，不斷改善技術偵查條件，保障辦案質量得以不斷提高，盡可能地降低因證據問題而產生的錯案發生率。

（二）加強法制建設，確保司法獨立

司法公正的重要保障在于司法的獨立。根據我國《憲法》的規定，司法獨立包括審判獨立和檢察獨立兩項內容，其含義就是指司法機構在獨立行使司法權時，只服從法律，可排除適用法律過程中所受到的一切外來干預。由于種種原因，我國的司法獨立制度還存在很多不夠完善的地方，導致其獨立性還未能充分顯現出來，影響了案件公正的處理，出現刑事錯案也是在所難免的。為了公正執法，應加強法制建設，加緊完善符合司法規律的司法獨立制度。

首先，堅持黨對司法工作的領導，改善黨的領導方式。黨對司法工作的領導主要是宏觀方面的和政策性的，具體說來，就是通過立法程序把黨的意志上升為國家的意志，把自己的路線、方針、政策變成具體的法律條文，使司法機關和司法人員有法可依，但不是直接插手干預具體的審判工作或對案件的裁判意見做出審批。黨委和審判機關各司其職，不能相互代替或混淆，以防少數人借機干涉司法獨立辦案，產生錯案。

其次，改革司法行政管理體制。我國各級地方司法部門的人、財、物依賴于地方政府審批、劃撥，由于缺乏獨立的人、財、物權，其在政府面前難以表現出應有的司法獨立性，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淪為地方政府的附屬機構，具有嚴重的地方司法保護主義傾向。為維護國家法制統一，保護公民自由和權利，保證國家長治久安，對地方各級司法機關實行中央垂直領導或直接管理，使司法權徹底脫離地方，以利于司法獨立原則的貫徹落實。

最后，制度保證法官獨立辦案，防止外來干涉。法官應具有法律知識、法律經驗和合理的知識結構，為此，法官應實行年老化和精英化；為保障公正司法，維護法官權威，法官應與社會保持一定的距離，而不能和群眾打成一片。另外，我國現行法律也未規定法官的終身制、高薪制等有利于實現法官獨立辦案的制度。在這些方面，可借鑒西方法治健全國家的一些成熟的做法，以加快有中國特色的法官獨立辦案制度建設。

（三）加強人權保護，完善訴訟保障機制

人權保障是一個經久不衰的話題，人權得不到保障的現象往往發生在刑事司法過程中，特別是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人權侵犯，因此，刑事訴訟中的人權保障顯得更為重要、迫切。我國《刑事訴訟法》對人權保障作了一些規定，但還不夠全面、科學，需要予以修改和完善，使之符合保障人權的要求，成為人權保障的有力工具。

一般認為，無罪推定與沉默權雖是兩項原則、制度，而有所不同，但兩者具有很強的相互依賴性，在沒有確立無罪推定的情況下，沉默權也難以真正地確立；反之，沒有沉默權，無罪推定也無從談起。人類多年來的司法實踐業已證明，唯有確立無罪推定原則和沉默權制度，才能充分地實現人權保障的目標。為此，《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以下簡稱《公約》）規定:“凡受刑事控告者，在未依法證實有罪之前，應有權被視為無罪。”“在判令對他提出的任何刑事指控時，人人完全平等地有資格享受以下最低限度的保證……不被強迫作不利于他自己的證言或強迫承認犯罪?！憋@然，《公約》的規定旨在確立無罪推定原則和沉默權制度，加強對人權的保障?？墒俏覈F行《刑事訴訟法》沒有完全肯定無罪推定原則，也沒有賦予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沉默權，倒是規定犯罪嫌疑人有如實回答偵查人員訊問的義務，導致了刑訊逼供，罪與非罪出現疑問時從輕、從緩而不是從無的司法現象，侵害了有關人員的正當權益，就不足為怪了。我國是《公約》的簽字國，并積極研究批準該《公約》，因此，在我國《刑事訴訟法》中建立無罪推定原則和沉默權制度符合世界刑事訴訟的發展趨勢，有利于人權的保障，也有利于展現我國政府積極履行國際義務的良好形象。當然，在賦予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沉默權的同時也應當建立該權利行使的保障規則，諸如偵查階段的告知規則、犯罪嫌疑人陳述時律師有權在場，以及違反沉默權取得的證據排除規則等［11］。

（四）加強司法隊伍建設，提高司法辦案水平

司法公正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必須擁有一批政治素質、業務素質等綜合素質過硬的司法辦案人員，并有完善的制度加以保障。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的法官、檢察官選任標準對候選人的學歷要求、司法實務工作經驗、年齡限制等方面的要求仍然很低，使得我國的新任法官在經驗閱歷和權威性方面還存在著較大的欠缺。此外，就法官、檢察官的選任機制、管理體制而言，法官、檢察官的錄用程序和普通的國家公務員差別不大，在人員編制、職務升遷、考核和工資等方面，與一般政府部門人員管理也沒有大的差別，這種行政化的司法人員管理模式，不利于選拔優秀的司法工作人員，也不利于司法人員依法獨立辦案。

當前，應加大對在崗司法人員的繼續教育和培訓工作，不斷提高現有人員的綜合素質，使其能夠滿足公正辦案的要求。今后，我國應當進一步提高對法官、檢察官的學歷要求，可以嘗試從具有豐富法律工作經驗的律師中選拔法官、檢察官的做法，從而保證法官、檢察官具有必要的司法經驗、人生閱歷和權威性，保證法官、檢察官職業共同體在知識背景、價值理念等方面的同質化。對選拔出的法官、檢察官，應當制定相應的制度，充分保障檢察官、法官的職務任期和行使職務的條件，使其不受行政機關制約。將法官、檢察官的高素質與優厚的物質待遇和崇高的社會地位結合起來，形成一個法律職業共同體。切實將高素質的法官、檢察官與良好的訴訟保障制度完美結合起來，有效地提高辦案質量，降低錯案的發生率。

（五）加強司法理念建設，正確指導司法活動

先進的刑事司法理念實際上是基本的人權保障意識問題，也就是如何使《憲法》所確立的尊重和保障人權的原則在刑事司法實踐中真正實現的問題。它的確立非常重要，有助于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合法利益。我國《刑事訴訟法》第2條雖然規定了懲罰犯罪的同時要保障無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但沒有規定體現人權保障的沉默權制度、無罪推定原則和嚴格的偵查控制程序等制度。顯然，立法者注重的仍然是對犯罪的打擊，而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人權保障未能給予應有的重視和必要的制度保障，導致了司法實踐中侵害人權的現象時有發生。鑒于此，加強司法理念建設，以先進的理念指導司法實踐活動走上科學的道路，便是有著迫切的現實意義了。

首先，堅持疑罪從無的司法理念，并對疑罪從輕原則進行檢討。所謂疑罪從無，是指一個案子在罪與非罪間發生疑問，應堅持按無罪處理；在重罪名和輕罪名之間發生疑問，應堅持按輕罪名處理；在重刑和輕刑間出現疑問，應堅持按輕刑處理等?？傊痪湓挘勺飸饔欣诒桓嫒说慕忉?。但我國司法實踐中很長時間以來，未能準確地把握疑罪從無原則的科學內涵，常常對罪與非罪存在疑問的案件，不是作無罪處理，而是采取“寧愿信其有而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更多的是接受了疑罪從輕的做法，總是想盡各種辦法來消化案件，也就是對行為人作從輕處理，從而造成了不必要的錯案。轟動全國的佘祥林殺妻案，就是疑罪從輕導致的典型錯案。

其次，應該堅持“絕不冤枉一個好人”的理念，并對“絕不放過一個壞人”的觀念進行檢討。不冤枉好人和不放過壞人雖然有時是一致的，但他們的側重點是完全不一樣的，前者重在強調對人的基本權利的保護，而后者則是在突出對行為人的懲治。現代社會刑事理念更多的是在強調對人的基本權利的保護，體現的是刑事法的人權保障機能，是對國家權力的限制，而不是相反。再說，如前所述，絕不冤枉一個好人是可以做到的，而絕不放過一個壞人卻是做不到的，追求絕不放過壞人的思想，有時會辦錯案，造成了冤枉好人的不良后果。因此，堅持“絕不冤枉一個好人”的理念應該是我們明智的選擇。

再次，確立科學的司法績效評價理念，對目前庸俗的評價觀進行檢討。現在司法辦案績效的評價標準是多重的，比如強調法律效果、社會效果和政治效果的統一，應該說這一標準在一定范圍內有其科學性和積極意義，但要求具體辦案人員以其中某些不太明確的標準來處理案件，必然會出現評價標準的庸俗化。具體表現就是以當事人是否滿意、地方領導是否滿意、自己的頂頭上司是否滿意等，作為司法人員辦案效果的評價標準。不難想像，以這些庸俗的標準進行績效評價，法官便很難保持公正執法的中立人角色，其態度必然會傾向于某一方，如此辦案，出現錯案也就不難理解了。所以，取消抽象的社會效果政治效果的評價標準，代之以統一、科學的、相對確定的法律評價標準，引領社會公眾對司法作出正確的法律評價，減輕司法辦案人員面對來自社會、公眾及相關領導的壓力，確保其最大限度地不受外界干擾，獨立公正辦案，避免錯案的發生，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最后，確立先進的司法管理理念，拋棄落后的司法行政化管理模式。由于種種原因，我國司法行政化的色彩比較濃，具體表現為：法院、檢察院設置區域化、級別行政化，人、財、物由地方行政機關管理；法院、檢察院內部不同行政級別的法官、檢察官享有不同的行政管理權力，業務運作方式行政化；法官、檢察官待遇和人事管理行政化，使得法院、檢察院的在編工作人員，即使是后勤服務人員，也有相應的行政級別，不同級別的人待遇和政治地位相差很大，甚至影響審判過程中的權威性和審判意見正確性的程度。司法行政化跟法院的職能要求是相沖突的，影響了司法人員獨立辦案，公正執法，其危害司法公正性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我們應該努力改變這一現狀，改革現有的按區設置法院、檢察院的設置模式，考慮像人民銀行一樣，設置司法大區，消除或減弱行政區對司法的行政干預，同時改變司法機關行政級別制度，建立新的國家司法管理制度，使司法機關與行政級別徹底脫鉤，在社會公眾的觀念中消除法官的行政官僚形象；改革法官、檢察官待遇供給體系，使法官、檢察官的任命、升遷不受制于地方的行政部門和司法機關內部的行政化領導，消除行政級別帶來的待遇和身份地位的不同，建立起法官、檢察官的報酬、地位與辦案業績掛鉤的待遇機制［12］。

（六）嚴防刑訊逼供、廢除錯案追究、完善獎懲制度

由刑訊逼供產生的冤假錯案，對人權、司法公正造成的侵害與影響，早已為人類社會的司法實踐所證實。正因如此，現在世界各國無不通過立法禁止刑訊逼供行為。我國作為國際大家庭中的一員，當然也不例外，在《刑事訴訟法》中明確禁止刑訊逼供行為，嚴重的可依法追究有關責任人員的刑事責任。不過，立法雖然作了嚴格的禁止性規定，但擺在我們面前的嚴酷事實卻是刑訊逼供現象的屢禁不止，這就迫使我們不得不重新思考相應的遏制之策。具體說來，可從如下方面入手：完善相關法律制度規定，明確規定無罪推定、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的沉默權以及非法證據排除原則等，從法律制度上構建起防護墻，防止刑訊逼供大行其道；借鑒國外的經驗，實行偵押分離制度和完善訊問制度，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交由法定的獨立于偵查機關的專門機關（在我國目前階段可考慮由司法局來承擔這一重任）關押，關押機關無權訊問被關押人員，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訊問只能由偵查人員進行，訊問時應事先履行告知義務，允許律師在場，對訊問實施必要的監督；加大對刑訊逼供的處罰力度，實行舉證責任倒置，由司法偵查人員負責舉證；徹底改變現行的違背司法辦案規律的一些做法，如不再提“破得了”、“訴得出”、“判得下”、“命案必破”、“限期破案”以及“招標破案”等，代之以符合司法規律的、切合實際的合法手段去獲取證據，提高案件的破案率。

前文說到，由于種種原因，使得錯案追究制度運行的弊端遠大于實施該制度所獲得的積極效果，成為目前正在積極開展的司法改革的障礙。鑒于此，理應廢除違背司法規律的錯案追究制度，積極尋求其它善后補救措施，即完善法官懲戒制度及其它配套措施，并把它作為司法改革的一項具體內容，納入司法改革的總體規劃中，填補因錯案追究廢除后而形成的制度真空。具體說來，可有如下措施：廢除現行的錯案追究辦法，由最高司法機關制定法官、檢察官懲戒辦法，可包括懲戒的概念、應受懲戒行為的構成要件、懲戒原則和懲戒種類以及懲戒范圍和幅度等內容，將《法官法》、《檢察官法》的懲戒內容具體化。關于法官、檢察官懲戒的適用機制，可在最高司法機關設立專門的懲戒委員會，作為適用懲戒的主體。對于不服下級懲戒委員會的決定，可向最高懲戒委員會申請復議。此種體制，有利于統一標準，嚴格按照科學的懲戒依據對違法亂紀司法人員進行處理，既可抑制違法行為，又不至于侵害司法辦案人員辦案的獨立性，影響辦案質量，造成錯案。此外，提高司法人員的任職資格，選拔德才兼備的司法人員進入司法隊伍，提升法官的地位和待遇，增強其榮譽感等，對防止司法腐敗，促進司法公正也會有積極而重要的作用［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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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賀日開，賀巖．錯案追究制實際運行狀況探析［J］．政法論壇，2004（1）：156.

A Study on the Misjudged Criminal Case in the Context of the Harmonious Society

KANG Junxin， HAN Guangjun

(Law School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China)

Abstract:The Chinese scholars diverge in their definition of misjudged case and misjudged criminal case， which counteracts turning theory into judicial practice. Herein it is necessary to clarify the vague concept of misjudged criminal case， study its cause， and enact the policy of decreasing misjudged criminal case， which helps to reduce misjudged criminal case and achieve judicial justice by all means.

Key words:misjudged case; misjudged criminal case; proof

本文責任編輯：梅傳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