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傾國傾城的女子,卻無礙我依然擁有華美的夢想,修筑起我的空中城堡,我就是城堡里高貴而不動聲色的女王。
——白梓童
ONE
“今天總公司會派督導來哦。”吃飯時間,有甲女趴在白梓童對面八卦。
“終于可以看到外來的男人了。”乙女振臂一揮。
“我要帥哥,我要帥哥。”丙女哼起了小曲,“十個男人七個傻,八個呆,九個壞,還有一個人人愛,姐妹們,跳出來,就是甜言蜜語把他騙過來,好好愛,不再讓他離開……”
“也許來的人是已婚男子呢,不然就是大叔大伯級人物?” 白梓童語出驚人。
“拜托,姐姐,你能不能別這么掃興?”諸位MM紛紛丟來白眼砸向她,“好不容易有一個幻想的機會,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真懷疑你到底是怎么寫出言情小說的。”
“我也是實話實說嘛,”白梓童笑了,“免得到時候你們失望,我只是提前給你們一個警告,好讓你們未雨綢繆。”
“唉!”好溫柔幽怨的嘆息出自于丁女,“上帝呀,快點掉下來一個白馬王子給我吧。”
“那我們呢?”不甘被冷落的其他人紛紛開口,各式各樣的祈禱于是立即新鮮出籠。
“上帝呀,賜給我一個鉆石單身漢吧。”
“上帝,請把我的偶像明星給我吧。”
“上帝,我不要鉆石王老五,我也不要偶像明星,我只要今天來的督導們都是帥哥,并且讓我能隨便抓到一個就行。”
“呀,我也要,我也要。”
“……”
白梓童微笑地看著這群對愛情尚且充滿幻想的女人,真不知道是該慶幸她們尚保持對愛情的信任,還是該對此感嘆她們的花癡行為。
午餐時間一過,眾女紛紛作鳥獸散,白梓童辦公桌前早被人放了幾個文件夾,要她幫忙把里面的文件整理打印出來。
忙呀忙,忙到她恨不能像電影里的外星人一樣長出另外十個指頭來,忙到她根本沒有聽到老板介紹督導的致辭:“所以呢,在這一個月內,尹督導、陳督導和趙督導會和我們一起,為了新產品的順利開發上市,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啪啪啪……鼓掌聲一片,中間卻夾雜著不和諧的噼啪聲。
“梓童,梓童……”有人小小聲地開口。
沒反應,噼啪聲繼續傳來。
“梓童,梓童……”再接再厲。
新來的督導中那個最帥也最有型的眼光所到之處電流四濺,頓時成功地讓眾女陷入花癡狀態中,他這才笑瞇瞇地走過去,敲了敲那個背對他們的女子的辦公桌,“這位小姐,你是要表現出你的努力嗎?不然我想你也許是在抗議你的上司沒有給你加薪水吧?”
他這句話引來眾人一陣輕笑,而白梓童也終于從電腦前抬起了頭。
“你好。”她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和語氣。
男人愣住了,片刻后才微微一笑,“你叫梓童嗎?據說在古代的某國,梓童的意思就是皇后,你是誰的皇后?”那男人繼續笑瞇瞇,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我是尹勒。”
TWO
白梓童生平最恨的就是人家拿她的名字說事,可是總會有不怕死的人上來捋她的老虎須。
比如說眼前這個男人,一對桃花眼,笑容燦爛的對她來說只能用兩個詞來形容:犯賤!
所以她依舊冷漠地開口:“對不起,我討厭一個男人在我面前沒事對著我笑,還有,”她有些傲然地揚了揚線條簡約優美的下頜,“我叫白梓童,我不是誰的皇后,我只會做女王。”
周圍一片抽氣聲,眾女被她今天的鋒芒畢露嚇到了,平時淡淡微笑默默做事的白梓童今天怎么會這么……招搖?
轉臉看那叫尹勒的督導,他依舊笑瞇瞇,可是空氣中仿佛流竄過不同尋常的氣流,讓室內的眾人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哦,原來是這樣。甲女點頭。
原來如此,乙女開始嘆息。
我怎么沒想到這一招?丙女開始吃后悔藥。
……
所謂的會咬人的狗不叫,就是眾人心中此刻的白梓童了,因為她似乎已經成功地用這種冷傲清高的形象吸引了帥哥尹勒的注意。
可是對峙中的白梓童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成為眾女心中的叛徒代表,冷淡的高傲后,她只是看著眼前那個男人,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他。
尹勒一笑,“你的夢想還真奇特,女王小姐。”刻意用了生疏而客套的語言。
“好說。”白梓童突然胸中有些氣悶,看著面前這男人的桃花眼,隨意到近乎輕佻的笑容,覺得超級不爽,“抱歉,我有很多工作做,不耽誤你了。”臉上露出標準的職業性笑容,她對他點一點頭,繼續敲自己要送出的文件。
“做事做事,”她們開發部的經理紀明揚一揮手,其他人立即各回各位去了,偷偷抹去額上的虛汗,他很心虛地領著那三位督導走進他的辦公室,“不好意思,家教不嚴,家教不嚴。”
尹勒突然笑了,“好了,學長,你以為我那么小氣嗎?”
紀明揚也笑了,“還以為你早就忘了我這個學長呢。”
“怎么可能。”尹勒立即撲上去和他拍肩搭手地混成了一團。
THREE
要是讓現在24歲的白梓童來選自己的男朋友或者是老公的話,她一定不會選那種嘴花花、拋著桃花眼的男人。
可笑的是她從前在世新上大學那會兒,就喜歡那樣的男人,并且自以為是地認為那是成熟圓滑的標志,說明此男接受過社會的淬煉。雖然現在她早就改變了審美眼光,可是基本上大家還是認定她喜歡那樣的男人。
于是已經24歲高齡的她,要拼命和人分辨才能證明她不喜歡那種男人。
周末,天氣晴好。
“我說過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恨那種男人,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自以為風趣幽默,實際上連垃圾都不如,討厭死了,媽,你再給我介紹什么‘我三姨丈的表哥的同學的弟弟的兒子’或者是什么‘我大表嫂的堂兄的表叔的表侄’,我立即跟你翻臉,馬上就搬出去住。”一邊幫老媽把冬天的厚衣服搬到外面去曬,白梓童一邊氣哼哼地抱怨。
“我那還不是為你好,你以為我愿意啊,小姐,你24了,不是14,人家指著我的脊梁骨說我養了個老閨女在家,你以為我很爽嗎?”白媽媽“咻”的一下砸過來一副手套。
反手一抓,牢牢接在手中,“養著就養著,別人怎么說是別人的事,我自己過得快活就成了,要是總活在別人的視線里,那人生也就太沒樂趣了。”
“我們也沒說讓你不快活呀,只是想多個人疼你而已。”白媽媽瞪了她一眼。
“我才不要,一個個油頭粉面,討厭死了,我討厭他們對我沒事亂笑,討厭他們說些自以為幽默的話,討厭他們動不動就中英文夾雜的習慣,討厭他們只懂得球賽,討厭……”滔滔不絕的抱怨被白媽媽半路打斷。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白媽媽哀怨地盯著女兒。
“不妨礙我追求自己的夢想,不會取笑我,包容我,能讓我接受他身上的味道,最好能任我隨意擺布折騰,不會因為我的冷淡就不再理我,我做事的時候他不要妨礙我,我不做事了他會第一時間走過來,要對我很癡心,很專情,我要他做什么,他一定會做什么。” 白梓童笑嘻嘻地看著老媽。
“你到底是找男朋友還是找仆人?我看你還是養只貓養只狗比較劃算。”白媽媽砸給她一個白眼后,順手又砸了個東西給她。
是一條格子圍巾,羊絨的質地,摸起來就有種很舒服的感覺,白媽媽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咦”了一聲,“怎么這條圍巾還在呀?”
“難道要我丟掉?四百多塊錢呢。” 白梓童把圍巾小心地疊好放在了一邊。
“反正又不是你掏錢,”白媽媽狀似無意地開口,“說起來,當初似乎有個男孩子不是挺喜歡你的嗎?對你千依百順,你叫他干嗎他就干嗎,知道你喜歡這個牌子的圍巾,打工幫你買了這條圍巾,你當時怎么不接受他?”
白梓童臉色一黯,翻臉比翻書還快,“哪有這個人?”
明明就有,被你老爸逮到那小子吻你還是我拽住你爸不讓他下樓揍人的!
白媽媽沒吭聲,免得把某人說得惱羞成怒,只好忙著曬箱子里的東西,三拔拉兩拔拉,居然從箱子里又翻出一個小包。
“是什么?”白梓童好奇地抓過來研究,打開,里面一堆小刀剪子刀片之類的東西居然包了滿滿一包,她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那個……那個……”白媽媽尷尬地想搶回來。
白梓童把東西還給她,看著媽媽慌亂的樣子,她突然淡淡一笑,“媽,你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了,事情過了那么多年了,人事也早就全非了。”
白媽媽尷尬地點頭,正好屋里電話鈴響了,她連忙走進去接電話。
白梓童看著那包東西一笑,輕輕抬起左手,拉高衣袖,手腕處,數十道縱橫交錯的比肉色稍白的印痕清晰地再次映入她的眼中。
回過頭去,那個羊絨的格子圍巾依舊好好地放在一邊。
每一次看到,都仿佛在提醒著她曾經過往的歲月,以前不覺得,現在卻越來越懷念從前,以前經常會想起讓她做出這樣瘋狂舉動的那個人,還有那個人的“她”,可是近來卻越來越多地懷念起這個送她圍巾的男孩子。
“梓童,你姐說這次給你介紹的人不錯呢,工資高,人長得也是一表人才,是個經理呢。”白媽媽的大嗓門激動地從屋內傳了出來,人未到,聲先到。
“媽!”白梓童發狂地大喊了一聲。
FOUR
什么時候她白梓童才能很跩地跟學長兼上司的紀明揚說“我要辭職”呢?
因為想成為一名編劇,所以她從大學開始就在不停地寫小說,到現在為止也不過擁有了自己的四五本小說,離她的目標還遠著呢,如果她要辭職的話,相信她很快就會餓死了。
所以現在、目前、而今、眼下,她就不得不很痛苦地再一次面對那對她的姓名很感興趣的督導先生,尹勒。
“女王,我要的文件呢?”第六次晃到她身邊的尹勒笑著問她。
“拜托,我有名字。”她恨恨瞪他一眼,再憤憤不平地把文件夾粗魯地塞進他手里。
“我覺得叫女王比較有氣氛。”他笑。
老實說,他笑起來真是漂亮,桃花眼中更是不停地放射出高壓電流,不過可惜,她是塊絕緣體,對電流不感興趣,以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也會是這樣。
“有個鬼氛圍呀。”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她正在做預算報表,這個混蛋害她不能專心。
“不,不對,這個數字有問題。”賴在她旁邊的尹勒突然伸指點了點她的電腦屏幕。
她一看,可不是,明明是1.12%,居然被她打成了11.2%,天,要是這報告交到大老板手中,她死定被炒魷魚。
“不謝謝我?”厚臉皮的男人開始邀功。
“哼。”她冷哼一聲,要不是他站在她旁邊,她會出錯?
“督導,喝咖啡。”愛慕女子之一遞過來一杯愛心咖啡。
“謝謝,”他端起來喝了一口,桃花眼瞇了起來,“SUSAN,你的咖啡真棒,誰要是做你的男朋友一定會幸福死的。”
白梓童瞥他一眼,很有骨氣地轉過頭去。
真是受不了這個男人,四處招蜂引蝶,勾引得一干女子芳心大動,這種男人,騙騙18歲的她還有可能,現在擺到她面前,她只想一腳踹開他。
“你很不專心哦。”有人陰魂不散地繼續荼毒她的耳朵。
“哼。”再次冷哼以示她的不屑,要是他再不走的話她真想動腳踹了,他分明就是想讓她成為眾女眼中的公敵嘛。
“我是你的同事,也算是比你高一級的上司,可是你兇我,你還擺黑臉對我,”好哀怨地指控,并做出結論,“你不敬業,你摸魚。”
白梓童咬牙,再咬牙,終于——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尹勒,你到底想干嗎?就算我當年對不起你,就算我拿你當替身,你罵我打我我也認了,拜托你別這樣陰陽怪氣的好不好,我討厭看到這個樣子的你!”
“你終于承認認識我了?”一瞬間,他仿佛換了張面容,正經嚴肅……而冷酷,冷冷一笑,他的臉依舊停留在她面前三寸,不遠,可以讓她清楚地看到他的樣子,“我這個樣子,不是更像當年的‘他’嗎?為什么不喜歡,你當年不是很喜歡‘他’嗎?”
“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當年的白梓童喜歡的是‘他’,現在的白梓童卻寧愿喜歡18歲的尹勒。”她同樣板起了面孔,兩個人縮在電腦后低語,小小被格開的工作間里,交換著只屬于他們的秘密。
是的,他們認識,從第一天他來到他們公司,她就認出了他是誰。
尹勒冷冷一笑,嘴角扯出一個譏誚的弧度,“你以為我會再變回18歲的我嗎?”
“從來沒想過。”她聳一聳肩。
“夠了!”他緊緊地捏住她的肩,“在你心里,尹勒永遠都不重要,尹勒永遠都可有可無,你從來就不喜歡尹勒,不論他是溫柔癡情的,還是長袖善舞的,你都不喜歡,為什么?為什么?”他看著她,眼睛里好像能噴出焦灼的火來。
“我……”她垂下了眼睫,我只是害怕,害怕,你懂嗎?
我不想再因為感情的事躲到一邊,一刀一刀地割劃自己的手臂,只為了讓身體的痛遮蓋住心上的痛,你……懂嗎?
FIVE
隨緣茶室,四號桌。
一男一女分坐兩旁,男的衣冠楚楚,女的明眸皓齒。
“不知道白小姐現在在做什么工作?”男人開口,說話的語氣和他的衣著一樣光鮮正經。
白梓童忍不住偷偷拋了個白眼,都跑來相親了,還那么正經干嗎?白小姐,她又不是他的客戶,真是的,所以說她最討厭這些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笑話,來相親還要戴著奇怪的語氣和面具,簡直讓人郁悶。
早說過不想來的,結果一堆人就差集體拿刀威脅她,她只好一個人摸到這個地方來見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但是表面上,她依舊笑得溫柔爾雅,“程先生別客氣,叫我白梓童就好了,至于我的工作,也就是普通助理了,沒什么可說的。”
惡,狂吐,她的雞皮疙瘩都要跑出來了。
男人恰到好處的微笑,都市白領的嘴臉表現得淋漓盡致。
“白小姐上班多久了?沒換過別的工作嗎?”含著微笑的男人依然故我,往下又問了一句。
“快兩年了……”一陣音樂聲打斷了白梓童的話,她只好閉上嘴看著對面的男人匆匆拿出自己的手機。
“對不起,接個電話,”男人抱歉地對她一笑,按了接聽鍵,“你好,我是程
冀……周先生?你好你好……合約的事啊,我們公司是這樣認為的……”
看著和別人聊得熱火朝天的男人,白梓童紅唇微微上揚,扯出一個譏誚的弧度,自然是在那男人看不到的時候。
奇怪,她為什么能容忍自己坐在這里接受一個陌生男人大放厥詞?真是浪費時間,有這會兒工夫,她回家敲鍵盤的話,一篇稿子也該脫手了。
如果不是迫于家人的壓力和威逼利誘,她死也不會做這么無聊的事情,工作,寫稿,直到成為一名出色的編劇——她的生活被安排得滿滿的,沒有時間去考慮關于男人的事情。
不是沒愛過。
她有愛過的,只是現在,她不再考慮那檔子事了,她的生活,現在很幸福。
男人匆匆掛斷了電話,面有難色地沉吟著看向她。
白梓童松了口氣,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她率先站了起來,“程先生有事的話……”
“親愛的,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不然你怎么又跑來相親?”一個聲音突兀地插入她說話時的間隙里。
白梓童張口結舌地看著那表現出一副和她無比恩愛樣子的男人,說:“尹勒?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找你嘛,擔心你,想你了。”他低著頭微笑,仿佛帶著那種大男孩偶爾一見的羞澀似的。
一旁的程冀開始有點迷茫,聽他們兩句話一說,立即按照自己想象的故事中發展過去,所以他笑了,“白小姐,看來我們并不太合適。”
“怎么會?”呸呸呸呸,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我和他沒有什么關系,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我們根本就沒有什么……”她慌得連個讓人信服的理由都沒有。
“沒關系,我不會亂說話的,我們只是性格不合罷了,對不起,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他招了下手叫一旁的侍應生過來買單。
“程先生,程先生……”徒勞地喚著已經走開的男人,白梓童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直至無力放棄。
“就那么舍不得那個男人?”他嘲笑她。
“你搞砸了我這事,我家人一定想追殺我。”她嘆口氣,突然又警戒地盯著他,“你又想干什么?”從那天他發過火后,他晾了她好幾天,難道今天良心發現了?
“你不也說了,搞破壞嘛。”他微笑,高深莫測地看著她。
“不要這樣看我。”她抬手捂住他的眼睛,過寬的荷葉邊衣袖悄然落下。
他伸手拉下她的手,“為什么?內疚嗎?不必……”正想說出更多傷人的話,卻突然看到她被他握在手中的手臂上縱橫交錯的舊傷,他震驚地抓住她的手,“這是怎么回事?”
白梓童用力掙開他的手,快速地掩上衣袖,“沒什么。”
“正常人都知道傷口在那里的話,會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皺起了眉。
“不關你的事。”她轉臉看著窗外。
茶室內大幅的落地玻璃清楚地映出外面燦爛的陽光,天氣很好呢,街上的行人也很多。
一對年輕的情侶從落地玻璃前走過,男孩子陽光飛揚,女孩子嬌美活潑,臉上帶著一樣的微笑,身上穿的也是式樣一致的情侶衫。
突然有些感嘆。
如果自己能夠稍微正常那么一點,也許自己也就不是一個人了吧。
雖然一個人也挺好,不過現在,這樣好的陽光,這樣溫馨的茶室,這樣恬淡平和的心境,她的面前,如果不是突然多個他,或許她還會感嘆少個人陪她一起分享此刻的心情呢。
“特立獨行的白梓童,怎么會慘到被逼相親?”他轉了話題,至于他想問的問題,他一定會問出來的。
“因為我24歲了。”她平靜地開口。
“可以嫁人了。”他點點頭。
“說什么呢,”她瞪他一眼,“我還有好多事要做,還要向我的夢想靠近,如果就樣嫁人,我這一輩子可能都別想有所作為了,結了婚,會想到要照顧自己的另一半,就會有其他很多很多的事要忙。”
“或許,那個人會支持你的夢想。”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干澀無比。
“不,沒有一個人會愛別人超過愛自己,因為我就是這樣。”她搖了搖頭。
“你……你就永遠做你的女王去吧,老死在你自己修筑的城堡里,霉爛在天的另一邊!”他又發火了。
“或許。”她居然笑著點了點頭。
尹勒心中一陣煩躁,為什么會這樣,明明還是……愛她的不是嗎?為什么現在不能再像以前大學那會兒和顏悅色地對她呢?為什么一看到她那樣冷淡的表情,就忍不住會煩惱呢?從以前不就知道的嗎,她的心里……不曾有他。
可是,他是那么那么的喜歡她,看著她的時候,就忍不住憐惜她如影隨形的寂寞,她是城堡里孤單慣了的女王,走出來的時候被他看到,所以……再也放不開了。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支持你的夢想的。他在心里默默地發誓。
SIX
白梓童最怕的事就是陪客戶吃飯,男人們都喜歡喝酒,于是為了以示友好,她也要一圈酒敬下來,雖然是拿果汁充數,但是一圈喝下來她早就飽了,哪還有閑心去吃飯,于是她每次陪客戶吃完飯,回家還要吃第二場。
像現在,她又喝了好多果汁進肚,無可避免地想去洗手間,于是只好臉紅紅地說要去補個妝就匆忙撤退了。
洗手間里,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最近好像瘦了呢,因為開發新產品的事,開發部里每個人都很忙,加班是很正常的事,而她回到家還要寫稿,熟識的編輯也在催她,所以她熬夜熬得黑眼圈幾乎越來越明顯了。
唉,她的大好青春呀,她的編劇夢呀,仿佛都離她好遙遠好遙遠,怎么也抓不到似的。
嘆了口氣,她走出了洗手間。
沿著走廊往她們公司訂的包廂里走,她鬼使神差地朝樓下看了一眼,發現下面正對著一個小小的噴水池,里面被人丟了不少硬幣進去。
她停了下來,微微一笑,想來有人拿它當許愿池了呢。
也罷,反正她想要去布拉格廣場看許愿池的夢想似乎也是一時半會兒實現不了的,就先拿這小噴泉充數好了。
從口袋里掏了半天終于找到一枚硬幣,她沉吟著應該先許什么愿,卻不小心一個錯手,硬幣立即順著樓梯一路滾了下去。
“呀!”小小地驚呼一下,那可是她的許愿硬幣呢,怎么可以這么就溜走?不行,一定要把它撿回來。
三樓、二樓、一樓,硬幣順勢滾進亮晶晶的大廳,滾了幾滾后終于停了下來,白梓童憤憤然地把它撿在手中,連起身都沒有,半蹲在地上一揚手,就把那硬幣丟進了噴水池內,“啪”的一聲,它濺了一個小小的水花后,就沉到了水底。
終于解恨的白梓童悻悻然地就要站起身來,目光一轉卻不經意地發現自己眼前站了一個人。
誰?
她抬起臉朝上看去,一下子愣住了。
居然是……他……
她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這里遇到“他”?
白梓童驚慌地站了起來,仿佛有千言萬語在唇齒間打轉,可是居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站在她對面的男人微微一笑,“梓童,好久不見了,你好嗎?”
依舊是她熟悉的樣子,俊朗的眉眼,含笑的薄唇,好熟悉好熟悉,“小莫哥哥……不,不,莫老師……”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她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稱呼給他。
男人了解地微笑,“不要慌,還是叫我小莫哥哥吧,不然叫我的名字也可以,莫君苑。”
“你好嗎?”她看著他的微笑,覺得他似乎和以前不同了,“……你變了好多。”
“你也是,變得我都快認不出來了。”他技巧地帶過話題。
沉默,莫名地沉默了下來。
她曾經以為再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她會很激動,會流淚,會追問他當年為什么會離開她,離開她這個鄰家妹妹、學生兼他曾經的一任女友,可是現在,他那么平靜,讓她的一顆心也慢慢地冷下來了。
“她……好嗎?”終于說到了那個人,屬于他們故事中的另外一個主角。
“很好,已經恢復了一切記憶,和正常人一樣了。” 莫君苑淡淡一笑。
“對不起,當年我不該那么任性。”一滴淚“啪”的一下砸到了胸前,迅速滲進了衣服,“如果我早點放手,也許她就不會遇到車禍了。”
“不關你的事,是我不好,如果不是當時我到處招惹別的女孩子,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莫君苑嘆了口氣。
所以他現在才會收斂了那個從前飛揚輕率風流倜儻的他嗎?
“小莫哥哥,你幸福嗎?”又一滴淚砸了下來。
“很幸福。”他笑了,“我要上去了,她在等我,你要見見她嗎?因為她要開畫展的原因,所以最近兩天我們都會待在這個城市里。”
她搖了搖頭,緩慢,卻堅定,“她幸福就好,我不必去看她,畢竟……”她看著莫君苑,“她才是第三者,我……有我的堅持和自尊。”
莫君苑點了點頭,“對不起。”
“沒關系。”她讓了路給他,依舊背對著他,不曾回頭。
從此之后,便再也了無牽掛了吧。
“梓童……”身后有人在叫她。
她轉身,頭垂得低低的,“拜托,不要和我吵架。”
“我從來都不想和你吵架。”不小心看完了剛才那一幕的尹勒嘆了口氣,大方地提供自己的肩膀給她靠。
“謝謝。”她低語。
“你說什么?”他沒聽清楚。
“對不起。”她再次低聲開口。
“什么?”
“沒什么。”
SEVEN
新產品發布會空前成功,開發部的人勞苦功高,所以公司在發布會后辦了一個酒會。
禮堂里衣香鬢影,白梓童在發呆。
她就是這樣的人,越熱鬧的時候,她就越覺得孤單。
突然就這樣寂寞呢。
放下了小莫哥哥的事,仿佛整個人都空了一樣,最近她總是在夜里做夢,想到很多很多從前的事,在世新大學的校園里,她是如何喜歡上從鄰家哥哥轉變為她的老師的莫君苑的,是如何發現小莫哥哥喜歡的其實是別人的女朋友的,然后她又是怎樣阻止他們在一起的,最最最無辜的不是那個被小莫哥哥喜歡上的女孩子,而是被她拿來當替身當消遣的尹勒。
突然在這樣的夜晚里,有種濃濃的犯罪感涌了上來。
她怎么會是那樣壞的女孩子?強求著自己的幸福,給別人制造著困擾,結果呢,該是別人的,依舊是別人的;不是她的,也注定不屬于她。早知道如此,當初她就不該做那么多無聊的事,專心練習拿刀子割腕卻不致命只會讓人感覺到痛的技巧好了。
她是很壞很壞的……平時溫文爾雅的樣子全是拿來騙人的,她一點也不好,自私自利又小氣,曾經那樣任意揮霍著尹勒的感情,當笑話一樣說給媽媽聽。
也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她應該永遠做她的女王,老死在自己修筑的城堡里,霉爛在天的另一邊。
輕輕推開禮堂的門,她走了出去,想回家了,反正少她一個也不少。
呵,下雨了呢。
嘆口氣,準備冒著雨去攔車。
“怎么,又想逃跑了嗎?”一個含著淡淡笑意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隨即一把傘罩在了她的上方。
她看著傘有點發愣,撐傘的尹勒點了點頭,“我發現我們和雨還真有緣分,第一次見到你,你就是被我從雨里撿回來的。”
“然后你問我叫什么名字,我告訴你了,你就問我要做誰的皇后。”她的嘴角隱約帶上了一絲微笑。
“你很囂張地說要做我的女王,結果嚇了我一跳。” 尹勒微微一笑,招了輛出租車。
“可是你還是答應了,你是不是第一眼就喜歡上我了?”她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發燒。
“才不是呢,你想想,任何一個楚楚可憐明顯是受到傷害的美眉向我尋求安慰,我怎么可能不給她信心勇氣?”這下子換他得意洋洋了。
“那個時候我是楚楚可憐明顯受到傷害的樣子嗎?”她嘆口氣。
“寂寞而且孤單,會讓人忍不住……心疼。”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來在他眼中,她是寂寞而孤單的。
“現在呢?”她輕輕地問他。
“現在……讓人猜不透了。“他哈哈笑了兩聲,掩飾了自己的心虛。
“如果我說……我現在依然寂寞和孤單,我想繼續做你的女王,你會答應嗎?”她慢慢開口,并不看他,目光注視著車窗外的車流和都市霓虹般的路燈,因為雨天的關系,所有能看得到的光線似乎都帶了圈毛邊兒,朦朧而美麗。
“哈哈,你果然太寂寞了,找時間我帶你放風箏?去不去?”笑著抓了抓頭,尹勒覺得不自在極了。
白梓童沒有說話,依舊專心地看著車窗外,車內恢復了寧靜,只有輕輕的廣播聲在空氣里暈染開去,似斷若無的讓人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停車,我家到了。”終于開口說話。
“我送你上去。” 尹勒想跟著下來。
“不用了,你回去吧。”她下車,關上車門,看著那車離開,然后慢慢走進居民樓區內。
過了這周,督導們也要回總公司了,從此,不會再有交集了吧,畢竟分隔在不同的城市呢。
算了吧,雖然總覺得虧欠他,但是又覺得自己的懷念不僅僅是因為虧欠他的原因,是比這些原因更深刻的感情在作祟吧,但是如果她可以不讓自己深思,她就不再受到傷害……
“我……我答應你。”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充耳不聞地朝前走,暗笑一聲,怎么自己居然出現幻聽了?
沒走兩步,一個溫熱的手臂緊緊勾住了她的腰,“梓童,你沒聽到嗎?我說我答應你。”
“答應我什么?”鼻子酸酸的,這個人,居然害她想哭呢。
“答應你做我的女王。”他抱住她,靜靜地開口,“18歲的尹勒,只會說我喜歡你,24歲的尹勒,卻會說另外一句話。”
“什么話?”她抖了一下。
他扳過她的臉,輕輕吻了下去,“我愛你。”在眉上落下的吻,是我愛你,在眼睛上落下的吻,是我愛你,在唇上落下的吻,只可能是我愛你。
她呢?愛不愛他?
居然事隔多年她才知道,當她深究她對他的懷念時,才發現那是一份遲到的愛情覺悟。
或許她曾是城堡里那個孤單寂寞的女王,可是他卻為她推開了一扇門,讓她走了出來,從此她的世界,豐富多彩。
“我……”她想開口,卻被他的抵死纏綿糾纏住,那句話便隱藏在了舌尖。
我……也……愛……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