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讓我深深愛上了巴黎。它不是十全十美的天堂,卻是個有血有肉的城市。
近日得知一個新名詞——“巴黎綜合征”,這個詞由日本人發明。據說日本人心目中的巴黎乃世界花都,繁華錦繡、浪漫溫馨、貴族氣質、紳士風度,不一而足。然而,當他們踏足巴黎之后,驚覺此地環境臟亂、服務糟糕,于是一下從幻夢中驚醒,甚至產生了心理問題,不得不就醫。據統計,探訪巴黎的日本游客,每年約有12人罹患此癥,日本的心理學者將其稱為“巴黎綜合征”。
說說巴黎的壞話
出國前,我曾多次在報紙上讀過這樣的文章:講述外國的游客如何文明、愛護文物、遵守規則。于是,初到巴黎時,我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注意言行舉止,別給中國人丟臉!
巴黎確實美麗,宜人的地中海氣候下,一排排咖啡館前坐著若干人,悠閑地啜著咖啡,聊著思想,品著世事,看著游人……前面就是法蘭西學院那有400多年歷史的古典建筑,我走到學院前的“藝術橋”上,打算來個全景照,這座橋的對面就是舉世聞名的盧浮宮。忽然,我發現橋上刻有字跡,定睛一瞧,全是“我愛你”、“到此一游”之類的東西,英語、法語、德語……我立刻興致全無。
每月的第一個周末,巴黎的所有國立博物館都是免費參觀。這種機會豈能錯過?我走進了盧浮宮。盧浮宮的入口處有“禁止拍照”的警示牌,在很多展廳門口也有同樣的警示牌,我于是乖乖地把相機塞回包里。可是不久就發現,很多人都在拍照。您還別以為這“很多人”都是黑頭發、黃皮膚,實際上,絕大多數都是西方人。憑什么他們可以把盧浮宮留在相機里,我就只能留在腦子里? 我曾去過意大利,發現意大利人遍地扔煙頭,隨手丟紙屑。南歐人熱情所致,也許不會那么講究細節,西歐也許會不一樣。到了巴黎,我留心觀察,結果發現法國人也和意大利人一樣。而且,在“不守規矩”方面,受過良好教育的高級知識分子毫不遜色。我常和巴黎大學的一些教授、博士打交道,這些老兄,抽完的煙頭順手丟在地上,甚為“瀟灑”。甚至巴黎人隨地小便,我也見過多次。我問一位從倫敦來的中國朋友,倫敦是否好一些。他說:“哪兒有的事!外國的城市看起來比中國垃圾少一些,那只是因為人口少罷了。”
我在國內算是比較遵守交通規則的,到了巴黎自然更要再接再厲。與北京相比,巴黎很小,安步當車是常有的事。我第一次出門時,就嚴守規矩,看到紅燈馬上站住,等著它變綠。這時,身后走過幾個法國人,看都不看交通信號燈,見路上車不多,就徑直走了過去,看得我目瞪口呆。汽車倒是像國內媒體所說的那樣,看到行人都會主動避讓。實際上,外國開汽車的人的品格,比媒體說的還要高尚,他們見到闖紅燈的行人也會主動避讓。后來,我又問了幾個從其他歐洲國家和北美來的朋友,大家得出的結論是:行人闖紅燈是“世界性”的。
我在國內時曾聽說,外國的乞丐活得特有尊嚴。到了巴黎之后,我也觀察了一些乞丐。在圣日爾曼大街,我看到幾個乞丐,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形容猥瑣,毫無尊嚴地說著好話,希望能討到幾個錢。我又在中國城看到幾個乞丐,都是純粹的法國人,比圣日爾曼大街的那幾個還要不堪,跪在地上,低著頭,連好話都省了,就等著別人給錢。在我印象中,只有圣米歇爾大街上的一個乞丐稍有尊嚴,他舉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我餓”,神情凝重,不與人多說話,有人給錢就略微致意,沒人給錢也面不改色。等著別人施舍,也許無論在哪里都不會是件有尊嚴的事。再來說巴黎的服務。巴黎商業中的服務,的確比國內好很多,但公共部門的服務就不那么令人滿意了,態度雖然比國內的好,但效率實在難以恭維。一次,我在地鐵里排隊買票,前面有五六個人,我卻排了10多分鐘。法國人都怡然自得地在那里排隊,沒有任何急躁的神色。也許對他們來說,這就是生活,犯不著風風火火地失去了生活的樂趣。
我曾在巴黎街頭見過一次嚴重的交通事故,我特意停下來,想看看巴黎警察如何處理。結果,等了半個多小時,我急得不得了,警察卻還沒有來。中間有一輛警車經過,看樣子是路過的,停都沒停,減速看了一眼熱鬧就走了。
愛上有血有肉的巴黎
說了巴黎這么多壞話,只是想告訴大家,哪個民族都有點兒所謂的“劣根性”,十全十美的事情只存在于天堂。我也患上了“巴黎綜合征”,但我的癥狀是難以擺脫對巴黎的喜愛,喜愛它的文化,喜愛友善的巴黎人,喜愛巴黎“人性化”的設施,喜愛這個大都市里仍然保有的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關系。
巴黎有個布洛涅森林,其在巴黎的位置,就相當于北京的三環以內,雖然離市中心很近,卻是一片面積達數平方公里的原生態森林,樹木蔥郁,湖上野鴨戲水,湖心島上野兔蹦跳,巴黎人在森林里休憩,散步,劃船,喂野鴨,賞野花,觀野果。想象一下,要是在北京的三環以內有這么大一塊原生態森林,房地產開發商恐怕會氣得吐血。
巴黎也是安詳的。在巴黎市內的鴿子甚至都不會被行人嚇飛,只顧埋頭在地上撿面包屑吃,不會有任何人去打擾它們。巴黎人很友善,對陌生人也會打招呼。
這一切,都讓我深深愛上了巴黎。它不是十全十美的天堂,卻是個有血有肉的城市。生活在這個城市里的人,不會因為它的美麗而忽視它的丑陋,也不會被它的丑陋障目而看不見它的美麗。
(小滿摘自《青年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