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同德縣賽勒寺的賽勒活佛是我的老朋友。他個我說要在草原上舉辦一次盛大的草原大法會。從懷孕到女兒佳佳出生,我憋了幾乎一年沒出門,孩子一生下來,我就算計著得趕快出門透透氣了。這次正好給自己一個理由。可是,才7個月大的怎么辦呢?思前想后,我產生了一個“荒唐”的念頭,帶她一起去旅行!
我開始找各種理論根據來說服自己和家人。一個老同學的妻子是兒科醫生,她說小孩子到高原上不會有問題的,而且越小越沒事;老公找到了兒科的研究員,答案也是沒有問題,可以帶孩子去……
于是,我便開始準備行囊了,也替佳佳準備她人生第一次遠行的“背囊”。
看著可愛的小佳佳,我對她說:“要跟媽媽出去嘍, 坐車走得遠遠的嘍!”
出門前,我先把車子去做了保養,然后到超市采購了很多孩子出門要用的東西,什么尿不濕啊、奶粉啊、蔬菜泥啊、常備的藥品等等。孩子的東西一定要準備充分的,在藏區,很多東西是很難買得到的。大人好湊合,要是孩子虧了什么,那可真是麻煩了。
佳佳的爸爸因為有事不能同行,我便帶了保姆照顧孩子。出發那天,大家都起得很早,佳佳可能還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對她來說最有紀念意義的日子。她只知道這天起得很早,還沒睡醒就被穿戴整齊,抱到車子后排座的兒童安全座椅上了。
在北京市區憋了半天,堵車堵得心煩氣躁,上了京石高速,車子才進入正常行駛狀態。
我的車子是雪鐵龍賽納,在法國,這款車的原型是跑車,所以雖然合資后進行了改裝,車子的性能還是很好,動力很強,提速挺快,起步有一種向前躥的感覺。我看中的就是這種推背感。但開這種車最大的問題就是很容易超速。
早晨8點到了北京京石(北京——石家莊)高速口,大約兩個多小時就到石家莊了,然后再繼續往邯鄲方向走,經邢臺進入河南境內,這一段就屬京珠高速了。
河南境內的汽油是乙醇汽油,這讓我很是不爽:加這種油車子的動力明顯下降了,提速也“肉肉”的,難受極了。
佳佳剛到河北境內就嘔吐了一次,可能是起床太早、沒休息好的緣故,保姆小鄒也有了暈車的癥狀。我只好頻繁地在服務區停車休息,有一次還趕上一個到處找不到一間可以供人休息的屋子的服務區,孩子只好在室外吃了一餐。好在佳佳從出生不久就開始游泳鍛煉身體了,所以應該還是有些抵抗力的。一路上,佳佳的精神很好,坐在小座椅中很安靜,基本沒讓人費心,小鄒一個勁地夸佳佳懂事。
就這樣走走停停,我原計劃在天黑前趕到西安的計劃泡湯了。我們到達西安時間是當天晚上23點左右,1200多公里,走了15個小時。我們在環城路上轉了一大圈才找到接我的同學老謝,很多城市道路就是這樣,由于指示標牌做得不到位,總是讓外地的司機不知東西南北。
我們到了賓館才發現,居然可以洗上溫泉。于是,佳佳也享受了一次溫泉浴。我不知她小小的身體是否也會像大人一樣疲勞,抑或是因為身體的小巧反而不會累?這是一個無法了解的問題。
第二天,我們收拾停當已經是上午9點了,好在這天的計劃是從西安到青海的省會西寧,全程大約850公里,比第一天要輕松些。

也許是小小的佳佳能看懂外面的風景,一路上她竟很興奮,看著窗外“咿咿啊啊”地不知說著什么,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有時竟自己哈哈地笑起來,還手舞足蹈的。難道這孩子也遺傳了我出門就瘋狂的驛馬天性么?
由于怕佳佳小小的身軀承受不了長途跋涉的辛苦,不能讓她長時間地坐在座位上,我還是經常在服務區停車休息,當人們看到這輛北京牌照的轎車上居然還有一個這么小的孩子時,都露出驚訝的神情。
一路上我經常無意識地就超速了。開長途真是要經常休息,否則是越開越麻木,一路上就只顧跟著前面的車走,有時就會忘了速度。小鄒在路上不止一次提醒我:“姐,慢點吧。”她一提醒,我馬上看一下速度表,居然都是在180km以上,有一次竟達到了200km。后來有幾次是本不覺得速度有多快,只是想到了孩子在車上,腳下才松了油門,現在想想真是有點后怕。
打瞌睡也是走長途的路上最可怕的事情。這次出行,我一共有三次險情,第一次就是在從天水到蘭州的路上。那是二級公路,雙向車道,中間不封閉的。我恰恰在那時打瞌睡了。人在打瞌睡時有時控制不了自己,本想著如果困了就找服務區休息,可真困了就連靠邊停車都想不起來了,一直木然地開著。有一次直到聽見尖厲的汽車喇叭聲我才驚醒,發現自己的車已經行駛在對向車道上了。這一下嚇出了一身冷汗,算是徹底醒了。
晚上9點,經過12小時的行駛,我們到了西寧。
給佳佳飽餐了一頓西寧的面片,看著孩子終于放平了躺在床上睡下,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太殘忍了。
第三天一早繼續出發,奔向距西寧300公里的同德縣。出發前,大家都喝了些葡萄糖口服液,這是治高原反應的偏方,其實主要還是補充糖分和體液,增加抵抗力。
佳佳像是知道海拔已經在逐漸攀升,不能亂動,一路上只是以防過于消耗體力似的穩穩當當地坐著,有節制地看著車外的風景微笑。到了拉雞山,海拔已經超過了4000米,剛剛下過雪,這可是真正的“六月雪”。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小鄒也是第一次看見雪山,面露興奮,佳佳更是先迷茫地看著身邊的白色世界,接著便開心地想去觸摸那冰冷的白雪。
在山口停留了十分鐘,照片、DV一通拍,雖然早上已經加了衣服,但在這雪山上,身上穿得還是單薄,我生怕孩子著涼,趕緊回到了車上。不過這十分鐘,已經足夠佳佳將來紀念的了。
過了山口就一路下坡,到了貴德還看到了翠綠的黃河水,和內地昏黃的黃河水比起來,根本是天壤之別。
下午到同德縣城,賽勒寺的喇嘛們已經在那里等我們了。佳佳見了這些紅衣喇嘛就像見了親人似的,一點沒有在北京時的見人就認生的舉動,高興地讓他們輪流抱著玩。一碗熱乎乎的湯面驅走了身上的寒氣,佳佳也疲憊地睡著了。從縣城到賽勒寺的路有些難為我的小車了,好在賽納車的底盤還不算低,我是見坑就躲,見坎就減速,抓著方向盤的胳膊累得酸痛。有的地方還因為下過雨很泥濘,我就悶著離合、踩著油門低擋通過,這真是個技術活,要不是有過多次在山區行駛的經驗,很容易出狀況。
到了寺廟就像是到了家,賽勒活佛準備了很多好吃的迎接我們,還給我們獻了哈達。
到寺廟之前我最擔心的是飲用水,怕孩子水土不服,所以一到西寧,我先買了很多礦泉水帶在車上,但到了這里,我試著先給佳佳飲用了當地的水,結果也沒有問題,看來真是杞人憂天了。
賽馬會和法會在距離寺廟十幾公里的草原上舉行,開始幾天我們住在寺廟里,但每天在坑洼不平的黃土山路上來回走,實在是讓我心疼我的車,也擔心佳佳太累。后來我們搬到了草原上,住在了藏式帳篷里面。地上鋪了兩層被子,晚上身上又蓋兩層,倒也很暖和。
在從寺廟到草原的路上,有一個山口。有一天,我在山口停車給活佛拍攝DV。拍完上車時,正趕上是下坡路,前面幾十米就是個左轉彎,彎道的坡下垂直高度有六七米。我一邊掛上一擋,一邊松了手剎,是后打的火,車子順坡下行,由于車外噪音大,車子可能又有些高原反應,居然沒打著火,而我竟沒有感覺到。當快到左轉彎時,車子竟直沖向路的外沿,腳下踩剎車也不管用,方向盤也擺不過方向了,我才發現車是在熄火滑行。想到那坡的高度,還有車里的孩子,我瘋了一樣使勁地轉動方向盤,同時腳踩剎車,右手放在了手剎上,車子才沿著路的邊緣轉了過來,當時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我手握著方向盤長出了一口氣。
佳佳在草原上玩得很開心。每天看見天上的飛鷹、地上的小鳥都咯咯地笑個不停。在一群藏族孩子中間,佳佳顯得很白,她坐在我從北京給她帶去的小推車上很自在,小腿一抬一抬地得意地晃動,還不時好奇地看著藏族小朋友。
而那些藏族朋友們也對這個這么小就到草原來的北京小孩感到很好奇。那些天,佳佳幾乎成了草原一景。我們的帳篷門口每天都聚集著一些人來看佳佳,而佳佳也很喜歡摸摸藏族小朋友的臉。有個小哥哥還拿了一只小鳥給佳佳,但到了她手里,她就沒輕沒重地將小鳥的翅膀扯開,我怕小鳥葬送在佳佳手里,連忙把它還給了那個小男孩。
那些天,我始終密切地觀察著佳佳的身體情況。剛到賽勒寺的第一天,她的臉稍有浮腫,嘴唇有點發紫,可能是由于從北京出發時有輕微的感冒癥狀,鼻子有點不通氣。不過從第二天開始就一切正常了。也許這樣做有點冒險,但我始終覺得人的很多健康問題實際上是由精神引起的,小孩子心靈純凈,沒有雜念,自然就有比大人強得多的適應能力。
在草原上,法會結束之后就是賽馬、擲鉛球和跑步比賽,還有令人眼花繚亂的藏族歌舞表演。每個項目佳佳都看得很認真,看到歌舞時還隨著音樂晃動身體呢,也就是從那開始,她一聽見音樂或歌聲就會搖擺著像跳舞似的。在寺廟中,我以為她會害怕那些佛像,結果又是出乎我的意料,她居然見到佛像就笑,要是有人在佛像前磕頭,她更是開心地咯咯笑起來。
高原上的陽光很強烈,佳佳又經常摘帽子,小臉被曬得通紅,倒真像個小藏民了。不過能感覺到她結實了很多,膽子也越來越大了。起初我還擔心她適應不了路面的顛簸,沒想到她恰恰很喜歡顛簸的感覺,每當車子顛起來時,她就嘎嘎地大笑,看來這點倒真是來自我的遺傳了。
佳佳的這次“極限旅行”前后近20天,往返行程5000多公里,途經最高海拔4300米,居住的草原海拔也在3300多米。那次,她給我的感覺快樂的,完全適宜了這種對生活在城市的成人來講都是比較惡劣的自然與生活條件。
在草原上的日子是值得留戀的,不知年幼的佳佳能記得多少,但我相信,這段經歷在她長大后會對她有所幫助的。友人把這次出行稱之為對孩子的“魔鬼訓練”,我倒覺得應該多來幾次這種訓練。
小小的佳佳,在路上度過了她人生8個月的紀念日,從此,她又長大了。我想,車,對于她來說,一定是再熟悉不過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