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非
在學校能聽到這樣的對話。
學生對教師說:“我星期三下午有時間,你在辦公室等我吧。”教師答應說:“好的,我一定等你。”
上海有個高中生,上課時,手機響了,他大模大樣地接聽,忽然不耐煩地對教師說:“你講課能不能輕一些,我都快要聽不見了。”
有個學生對教師說:“你怎么四點多鐘就回家了?”教師說:“我有點事。”學生說:“那憑什么要我們在學校呆到五點多?”教師說:“教師不坐班的,沒有事可以回家。”學生說:“那好,我今天剛好有事找你,你等等我吧。”教師對學生說:“你們先去做廣播操,有問題待會兒再問。”學生說:“待會兒有待會兒的事,你先回答我們吧。”教師說:“不去操場看操,學校要扣我的錢的。”學生說:“你們一個月拿那么多錢,扣點兒算什么?”
可能是我年紀大了,聽到學生和青年教師的這類對話竟很不習慣。學生不像學生,頤指氣使,對教師如同使喚仆傭;教師也不像教師,低三下四,對學生像侍候主子。我孤陋寡聞,不知道這算不算和諧社會中的“新型師生關系”。
在學校里經常聽到學生當著女教師的面說粗話,這在十多年前是不敢想像的事情。社會風氣和教育界風氣江河日下,由此可見一斑。
先說教師。學生在校學習,所見所聞都會被他接受,他不會有意識地區分什么是教育什么不是教育。因此,不是什么話都可以對學生說的。如果沒有一點距離,學生對教育也就很難有真正意義上的敬重,他的言論和行為也就會失去分寸。以前學校講師道尊嚴,教師和學生分開,學生見到教師要讓路。這是為了給孩子灌輸教育倫理。現今韓國、日本的中學,學生見到教師仍舊行鞠躬禮,畢恭畢敬。
而在我們這里,學生能當著教師的面說粗口。經過“文革”,又經過商品大潮的沖刷,這個社會的文明教養已經岌岌可危。最可怕的是,教師也并不把自己的職業看得神圣,他們可以和學生做最庸俗的交談。我不止一次地聽說教師向學生打聽家庭收入,問得很細;上世紀九十年代后,我也不止一次地聽說教師通過家長做生意,他們能讓學生帶信給家長,打聽商品行情,有些學生甚至知道班主任買的什么股票。上海有所學校對面是家證券交易所,學生說,下午一點多,好多教師就聚在學校對門,各科都有。原來大家經常在那里“說拋講跌”。教師就這樣親近社會,無所顧忌地在學生面前示范“拼搏”,而過一會兒班會和團組織活動時,又對學生談理想說奮斗,如此言行;能教給學生什么?
教師是什么樣的素養,他的學生以后就會是什么樣的人。
[原載2007年8月9日《都市文化報·輟耕夜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