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瓊華
我突然發現,自己的腦子有毛病。起初,這種判斷連我自己也不認可。哼,除非我這人真有毛病,才會覺得自己的腦子有毛病。但事實證實,我的腦子有毛病。這腦子的毛病很奇怪,很特別。怎么描述我腦子的毛病呢?簡單說,我的腦子經常會閃現一種意念,并且會馬上在我眼前應驗。我感覺到這種意念沒辦法自控,更可恨的是這些意念烏七八糟的。這是我最無奈最痛苦的地方。
比如有一天,我到公園里散心。公園里一簇簇盛開的牡丹花十分迷人。幽徑深處,我發現了一株特別妖艷的牡丹花。我大喜,這是世上稀有珍品,能在都市公園里看到這種牡丹確實有眼福。觀賞了半天,感嘆一陣,我才三步兩回頭地離去。走了幾步,我的大腦里冷不防掠過一個念頭:這么好看的花恐怕會被人偷偷摘去。
當我再次回頭時,發現那朵牡丹花竟然不見了。
這花已經被一個男子摘下。因為我看到,這個男子正把這牡丹花獻給他身邊的女孩子。我很沮喪,自己這“烏鴉腦子”比“烏鴉嘴”還討嫌!
又有一次,我在等候十二路公共汽車時,發現前面有一個女人的身材很性感,豐滿。我的大腦里突然一閃:這種身材讓主人帶出來,嘖,恐怕還真不安全,說不定等一會兒上車時會被哪個人摸一把。
不過,我緊隨著要為自己這一閃念吐一口唾沫,覺得自己也太低俗,甚至太下流。但這口唾沫還沒來得及吐出去,就聽到那女人尖叫:“流氓——”
我也看到了,一個男人趁這女人登上車門時抓了女人屁股一把。
我慚愧著,感覺這好像是我唆使人干的一樣。
再有一天,我走在街上,看到一個小姐迎面走來。她個子高挑兒,穿著前衛,這般模樣很搶男人眼。于是,我多看了她幾眼,還發現她脖子上戴著一根看上去十分貴重的項鏈。小墜子鑲有鉆石,陽光下正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我腦子里又是一閃念:多好的項鏈,可別讓人劫了。
這念頭是我跟她擦肩而過時出現的。
這念頭一出現,我急忙回頭。這一回頭,并不是我想去欣賞她的背影。這是剛才的念頭讓自己下意識地扭過頭。
我想提醒她,嘴巴已張開。
但為時已晚,我已經看到一個男子猛地一把扯下了她的項鏈。
小姐驚叫:“哎喲——”
這驚叫聲中,男子已經像箭一樣地跑開了。
我無力去譴責這男子。我所責怪的只有我自己。我已經清醒認識到,這都是我的意念引發出的惡果。讓我痛苦萬分的是自己無法壓抑這種意念的出現,這意味著城市里還會有許多本來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
當然,我的良心還未泯滅。
我下決心走進了醫院。在醫院,跟一位德高望重的腦科教授描述自己的病癥。我竭力表白,這些意念不是我的初衷、我的本意。從我內心來講十分希望都市生活無限美好。千不怪萬不怪,只怪我腦子有毛病。從老教授瞠目結舌的表情中,我感覺自己這種病癥恐怕很難醫治。
我雙膝一彎就撲通跪下了,帶著一種負罪感說:“求求您,請教授馬上把我的大腦摘除吧!這城市的美好決不能因為我腦子里這些錯亂的意念給毀了……”
原載2006年第9期《中外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