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鈞
我在倫敦一所學校做“影子校長”期間,聽到了這樣一件事:一位母親,因為縱容她的孩子逃學而被判八周監禁。校長告訴我們說,如果學生身體健康,那么學校和家長必須要保證他的出勤率是百分之百,否則,就觸犯了法律。
無獨有偶,美國華盛頓北部一位粗心的父親,帶著半歲的女兒駕車出門,打算乘火車到華盛頓市區辦事,為了趕上火車,他泊好車子就朝火車站的方向狂奔,根本沒意識到寶貝女兒被落在車里了。這位仁兄如愿以償地趕上了南去的火車,順利抵達了目的地。直到出了火車站,他才突然發現女兒丟了。結果,這位粗心的父親被告知,他因為觸犯了“不得將八歲以下幼兒單獨留在汽車或建筑物中”的法律條款,將面臨最高五百美元罰款或者三十天監禁。
這樣的事情,在我們看來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們會覺得反正是我自己的孩子,有意無意地善待虧待,都是我們自己家的事,用不著別人過多干涉!我曾在電視上看過一則報道:一個農民,因為嫌棄自己的女兒,便虐待她,稍不如意,輕則拳腳相加,重則鞭打火燙,這個可憐的女孩被自己的生身父親折磨得遍體鱗傷。采訪的記者只能從道義的角度進行指斥和抨擊。我們的法律,遠沒有周密嚴謹到視孩子的傷情給這個禽獸父親定罪的程度。
我們的法律對孩子接受九年義務教育做出過明確規定。承擔義務教育的學校,要做大量的“控輟保學”工作,因為上級規定每年的“輟學率”不得超過3%(初中)。歲尾年終,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數字的統計結果報上去了,那是一個絕對小于3%的令人欣慰的數字。但是有誰愿意認真擠掉這個數字當中的水分,看到底有多少孩子由于什么原因輟學了呢?我所在的學校曾有過一個學生家長,死了丈夫,自己擺著一個菜攤,隔三差五就讓她讀初中的兒子逃學去幫她守攤賣菜。班主任老師登門去做工作,告訴她這樣做是違法的,不想那女人對年輕的班主任破口大罵,將他轟了出去。
我們向來以為,孩子是我們的私有財產,用不著別人指手畫腳。古人說“為國育兒”,當今社會,有這樣境界的父母究竟有多少呢?我看到太多的家長其實根本不配做家長,他們好比是沒有通過“路考”就莽撞上路的司機,要多無知有多無知,要多危險有多危險。他們一味嬌寵自己的孩子,不由分說地剝奪了他們勞動的權利、受挫的權利,要星星不給月亮,頂在頭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們不知道自己是在全力為國家的未來打造一件“易碎品”。在我看來,“棒殺”孩子的家長固然可惡,“捧殺”孩子的家長也罪不可赦。每當我看到自己學校“心理咨詢室”里少男少女們的哭訴,我都會萌生出“審判”其家長的沖動。因為幾乎所有的心理疾患全是慣出來的毛病——我憤怒地稱之為“艾滋病”。
我更愿意將我們擁有一個孩子說成是“上帝讓我們遇到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是上帝賜予我們的禮物,他(她)需要我們用大智和大愛去精心撫養。因為疼愛得深沉,所以計劃得長遠。倫敦的一位女校長曾意味深長地對我們說,我們的教育,就是為國家的未來提供“燃料”。我想,優質的家庭教育和優質的學校教育一樣,都應該是為國家的未來提供“燃料”的。每個有社會責任感的成人都應經常這樣提醒自己:不要讓孩子在蘊蓄能量的過程中無端受阻。
弄丟了孩子是件可怕的事,但更為可怕的是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弄丟了孩子的靈魂。在可以拿報酬的工作之外,為人父母者還有一項更艱難、更神圣的不取報酬的工作——為國家帶好一個小公民。
[選自2007年6月3日《黑殿個性社區門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