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３６年，“蓉案”始末

楊樂生

“蓉案”又稱成都事件，是“九一八事變”以后日本特務、浪人到中國各地制造或挑起事端，作為侵略中國口實的一系列事件之一。日本外務省派人到成都籌建領(lǐng)事館，成都群眾游行示威，表示抗議，蔣介石的特務混亂中打死2名、打傷2名日本人，并嫁禍地方，想借此逼走劉湘。

事件的起因

1936年8月，南京政府外交部部長張群通知劉湘，說日本外務省決定恢復成都日本領(lǐng)事館，所派駐成都領(lǐng)事野村即日赴川。

野村一行到達重慶后，住在重慶日本領(lǐng)事館內(nèi)，先派隨員4人去成都籌備恢復領(lǐng)事館事務。劉湘電告重慶市政府轉(zhuǎn)告重慶日本領(lǐng)事，提出關(guān)于成都日領(lǐng)事館問題，成都民眾紛紛反對，情緒激昂，恐保護難周，希望日本人暫緩前往。但日本人悍然不顧，派深圳經(jīng)二、渡邊恍三郎、田中武夫、瀨戶尚4人于8月20日由重慶去成都，住騾馬市大街大川飯店。

事件的經(jīng)過

劉湘當時因患胃病不能辦公，省府事務由秘書長鄧漢祥代理。鄧漢祥于8月21日召集成都警備司令蔣尚樸、市長鐘體乾、省教育廳廳長蔣志澄、警察局局長范崇實商議對日辦法。鄧認為外交部既不敢拒絕，省政府亦不便出面阻止，但成都市民確實對日非常反對，上海四川同鄉(xiāng)會亦來電支持市民，于是決定由民眾游行示威。省政府根據(jù)人民請愿，一面電請南京外交部嚴正交涉拒絕，一面電致重慶阻野村緩來。對于民眾游行示威，必須嚴密維持秩序，防止事端發(fā)生。并商定：普通市民由市政府轉(zhuǎn)知各區(qū)街保甲注意，學生方面由教育廳轉(zhuǎn)知康澤注意(當時成都學生正由康澤和別動隊干部集中施行軍事訓練，成都治安秩序由警備司令部及警察局負責維持。8月24日正午，市民開始游行示威，經(jīng)過大川飯店門口時，高呼口號，并推代表面詢?nèi)毡救藖硪猓硎緢詻Q拒絕設置日本領(lǐng)事館。游行隊伍經(jīng)過省府門口時，呈遞不準日本在成都設置領(lǐng)事館的請愿書。鄧漢祥接受后，答應立即致電外交部嚴正拒絕，至此，游行民眾逐漸散去。

誰知將近傍晚，在新都縣集中受訓的學生大批趕到，在北門和中央軍分校會合，再次舉行游行示威，隊伍多達1萬余人。這樣浩大的隊伍，又吸引了沿途的民眾擁擠觀看，有的還加入隊伍，使人數(shù)愈來愈多。學生隊伍走到大川飯店，要沖進去，警察一面勸阻，一面急報警備司令部和警察局。警備司令蔣尚樸首先趕到勸解，學生不聽，并擲石塊打碎蔣的汽車玻璃。蔣甚怒，口稱不管，乘車離去。學生們把蔣轟走之后，便去沖擊飯店大門，里面的警察拼命抵擋。警察局長范崇實趕到騾馬市大街南口時，只見滿街學生和市民把路堵塞，只好一人擠進去。當范擠到大川飯店汽車房附近時，有些人已將汽車房大門推倒，正尋汽油來燒房。范上前制止后，又擠到大川飯店大門對面，向一家鋪戶借來一條板凳，站在上面，勸學生們維持秩序，并表示他可以把日本人押解出境。范喊了幾遍后，普通市民開始走散，忽然學生隊伍中出來一人，將板凳推倒，范跌了下來。這時，學生隊伍中有人口吹響笛，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高喊：“打死日本人！”接著中央軍分校軍官學生帶頭把大門推倒，沖進飯店，和警察們扭作一團，又有一部分學生沖上樓梯，警察抵擋不住，步步后退。學生沖上樓后，把門窗、器具搗毀。躲在樓上房間內(nèi)的4個日本人見勢不妙，也從房間里沖出來。帶頭的是深圳經(jīng)二，臂力甚大，一手抓住警長來作擋箭牌，招架學生的棍棒，帶著其余3個日本人沖下樓梯，奔到飯店大門。街上的學生上前堵住，深圳經(jīng)二奪得童子軍棍一根，抓住警長，奪路而走。渡邊恍三郎緊緊跟著，沖出重圍，向北逃走。經(jīng)過成都市政府大門時，渡邊恍三郎跑進市府大門，企圖躲避，被看門人推出，關(guān)了大門。恰逢學生們趕上，把他打死。深圳經(jīng)二一手抓住警長，一手揮動木棍，逃到了正府街，學生們緊緊圍住，不敢逼近。深圳經(jīng)二站在街邊，環(huán)顧冷笑，不提防后面一人爬上屋檐，用磚瓦猛力下擲，正中其腦門，他倒在了地上，學生上前將其打死。

這時田中武夫和瀨戶尚兩人在大川飯店門口，被學生們圍住，打得頭破血流。幸好范崇實趕到，分開學生，首先把田中武夫拉到騾馬市大街南口，用汽車送往警察局。稍后范再回轉(zhuǎn)大川飯店，瀨戶尚已受重傷，倒臥街溝。學生以為瀨已死，遂即離去，瀨由街民抬上汽車，送往警局。田中和瀨兩人略事包扎，換去血衣后，即送到劉湘的綏靖公署軍醫(yī)處治療。瀨戶尚是南滿鐵路對華文化基金委員會的會計，其他3人都是日本武士，深圳經(jīng)二的劍道上了五段，渡邊恍三郎和田中武夫的柔道也有二段以上的功夫。顯然，他們都屬于日本軍特務系統(tǒng)。

政府的措施

當夜，復興社和CC系的干部們開了一個聯(lián)席會議，會議決定：

1.聯(lián)電報告蔣介石，說劉湘暗中派人打死日本人，以圖增加中央對日外交的困難，建議免去劉湘的省主席職務，以慰日本。

2.由CC系干部電請其首腦推薦康澤接替劉湘任四川省主席。

第二天（25日），省府秘書長鄧漢祥召集市長、警備司令、警察局局長開會，商議善后措施，決定：

1.用棺木將兩個日本人的尸體盛殮，停放在出事地點，以備日方來人查驗。

2.由警備司令部提出將已經(jīng)判處死刑即將執(zhí)行的2名囚犯，作為當場捕獲的兇手，在出事地點槍斃，仍用棺木裝殮，放在日本人棺木之前示眾，并備日方來人查驗。

3.由劉湘密電南京政府，嚴正指出康澤等指使學生打死日本人的情形。

南京政府外交部部長張群由廬山回南京接見日本總領(lǐng)事須磨后，立即電令川康外交特派員吳澤湘由重慶飛成都，準備接待日本調(diào)查團。

同日，劉湘接到南京政府行政院來電稱：“查敦睦邦交，曾經(jīng)政府飭遵有案。該省成都市內(nèi)忽然發(fā)現(xiàn)人民毆擊外人事件，雖屬意外事件，防范究有未周。當?shù)剀娋撠熑藛T保護不力，自應依法懲辦。仰即查明，人名及辦理情形，電呈候核。”此外，張群也給劉湘和鄧漢祥私電，表明南京政府并無處分劉湘的意圖，叫劉湘安心。

8月28日，外交部特派調(diào)查員邵毓麟、專員楊開甲由南京飛成都，進行查案。

8月26日，重慶日本領(lǐng)事館派志波嘉六和日本醫(yī)生3人由重慶飛成都，赴川康綏署軍醫(yī)處探視田中武夫和瀨戶尚。

8月28日，田中武夫向中央記者發(fā)表的日文書面談話，節(jié)譯數(shù)點如下：1.第一次群眾多人，于24日午后來到飯店，詢問我等來歷，我等出示護照，即有人起立演說。此項演說得到勝利，群眾退出。2.第二次群眾來時，室內(nèi)黑暗，警察人員數(shù)名保護我等，努力防護，卒因眾寡不敵，不克奏效。3.我等被群眾押至街心，賴范局長制止群眾，我生命得以保全，對范先生之奮斗，表示謝意。

田中武夫和瀨戶尚于8月29日登機飛往上海。

日方的調(diào)查

8月28日，日本調(diào)查團由上海飛到成都，以日本駐南京大使館三等秘書松村為團長，包括海軍中佐中津成基、陸軍中佐渡石近、駐重慶領(lǐng)事糟谷廉二，并有大阪《朝日新聞》上海支局中村正五、大阪《每日新聞》上海支局知花信量、同盟社岡房男、新田高博等。他們開棺驗看深圳經(jīng)二和渡邊恍三郎的尸體，同時也驗看了被槍決了的死囚劉成先、蘇得勃兩人的尸體，均拍攝照片，后到軍醫(yī)處慰問田中武夫和瀨戶尚。次日，日本調(diào)查團通過外交特派員，得到四川省政府的同意，傳訊有關(guān)人證。大川飯店的經(jīng)理、賬房、茶房和工人，騾馬市大街和正府街的街正及事件現(xiàn)場附近的居民，值勤的警官、警士。該團成員分別——詢問，記錄言詞，詢問重點，想找出民眾示威游行和政府方面的關(guān)系及證據(jù)，但毫無所獲。

同日，松村、糟谷康二和海陸軍武官等，赴四川省府拜會劉湘。松村稱，奉日本政府外務大臣有田及川樾大使之命，來成都調(diào)查成都事件，承四川省政府保護并予便利，表示感謝，對此次不幸事件，雙方均表示遺憾。

事件的處理

深圳經(jīng)二和渡邊恍三郎的尸體，由松村等在成都文殊院火化。9月1日松村等攜帶兩人骨灰由成都飛往上海。

成都事件發(fā)生后，日本當局認為這又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有田外相發(fā)表談話、海陸外三相召開會議等等，紛紛發(fā)出種種威脅中國政府的言論。

成都事件發(fā)生后，南京政府決定：1.將成都警備司令和警察局局長撤職；2.賠償死者撫恤費白銀各3萬兩，傷者各3100兩，由四川省庫立即匯往南京；3.政府向日本政府道歉，保證不得再有類似事件發(fā)生；4.取締仇日刊物、禁止抵制日貨。

（摘自《文史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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