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民主的四大威脅

向　駿

在查韋斯國有化管制下，委內瑞拉高達19％的通脹率和日漸減少的石油產量正日益侵蝕總統在國內外的權威，他必須趁經濟危機還沒有到來之前把政權一勞永逸地鞏固好。

愛把“建立社會主義經濟體制”掛在嘴邊的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9月2日在每周廣播節目中稱：“我需要更多總統任期完成使命……也許到2020或2027年。”這是他在委國民議會8月21日高票贊成其提出的“取消總統任期限制”修憲案后，再次呼吁選民于12月初全民公投中支持該提案。《紐約時報》社論認為，查韋斯不斷奪權將危害該國民主。

委內瑞拉目前的憲法于1999年12月頒布，當時已將總統每屆任期由5年延至6年，且可連選連任一次。此次修憲提案包含將每屆任期再延長至7年的條款，一旦通過，查韋斯本屆任期將延至2013年且可再爭取連任。這位民選軍事強人之所以現在謀求改憲，是因為根據2004年公投和去年大選的結果，他的贏面不小，而且他近年來利用石油收入在拉美大肆“撒錢”，據說今年對拉美援助額已超過美國，這使得美洲國家組織(OAS)干涉他改憲的可能性大為降低。不妙的是，在查韋斯國有化管制下，委國高達19％的通脹率和日漸減少的石油產量正日益侵蝕總統在國內外的權威，他也必須趁經濟危機還沒有到來之前把政權一勞永逸地鞏固好，這與他不停地從俄羅斯購買武器以防美國入侵是同一個道理。

查韋斯之所以敢在拉美當出頭鳥，固然與該地區左傾的大氣氛有關，但一個不能忽略的事實是，其它拉美國家也都有多多少少的“民主赤字”，而該地區的政治建構及美國的惡質干涉，也都為這些民選總統鐵腕鎮壓中產階級、扼殺經濟自由打開了方便之門。

根據“國際透明組織”的調查，多年來拉美一直是全球司法體系最腐敗及政治干預司法最嚴重的地區之一。今年5月公布的《全球貪腐報告》顯示，巴拉圭、秘魯、玻利維亞等拉美國家逾八成受訪者認為。本國司法體制腐敗。而司法敗壞不僅導致社會犯罪日益嚴重，甚至陷國家于無政府狀態。而另一份首次公布的“全球和平指數”顯示，在121個被調查的國家中，拉美最動亂的哥倫比亞名列116，其它名列全球后1／3者包括委內瑞拉102、洪都拉斯98、危地馬拉93、薩爾瓦多89、厄瓜多爾87、巴西83、牙買加81及墨西哥79。

比一國政客貪腐、司法敗壞更糟糕的是，拉美幾個地區性的組織都因制度設計不良而成為民主體系之踵。以1991年在危地馬拉成立的中美洲議會(PARLACEN)為例，由于各會員國總統卸任后5年均為該議會議員且享有豁免權，因此諸多總統借此身份逃避貪腐追懲。今年初卸任的尼加拉瓜前總統博拉紐斯，就于2月1剛接下量身訂做的尼加拉瓜國會議員和中美洲議會議員雙重證書，開始享受卸任總統獨有的5年豁免特權。與此同時他和親信成立的“新時代基金會”向臺灣、日本和中美洲銀行非法募款的內幕也陸續被揭發，6月博拉紐斯因涉嫌在任職期間包庇、瀆職遭起訴，但即使他被判有罪，5年內也難執行。

作為一種“替補性的追懲機制”，美國時常“越俎代庖”干涉拉美國家內政，但這樣做反而毀壞了民主的自我糾偏功能。以海地為例，美國從一戰起占領海地達19年，冷戰期間，美國為制衡古巴卡斯特羅，支持海地1957年上臺的老杜華利獨裁政權，1980至1990年代老布什和克林頓政府再度介入海地，全力恢復其政治穩定。但到了反恐至上的小布什時期，海地局面就急轉直下。武裝動亂迫使阿里斯蒂德總統在2004年流亡海外。2006年初，代表“希望黨”的蒲雷華在延期多次的總統大選中勝出，但海地的民主依然不堪一擊。海地問題專家馬奎爾認為，小布什政府“輸出的并非民主而是恐懼，亦即，如果不按照美國的利益行事，其下場可能和阿里斯蒂德一樣”。此評論充分說明美國在拉美推動民主的困境。

哥倫比亞籍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爾克斯曾謂：“拉美的歷史是一切巨大而徒勞的奮斗總結，更是一幕幕事先注定要被人遺忘的戲劇總和。”過去10年來拉美超過10位以上的民選總統在任期未滿前被迫下臺，而今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玻利維亞總統莫拉雷斯、厄瓜多爾總統科雷亞等威權總統的崛起及其擴權的努力，也許也不能擺脫這最終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