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偉明
這次會議直到最后一刻巴以雙方才就“共同諒解文件”達成一致,以至于來不及為布什準備大號字的文本,害得布什只能戴上老花鏡宣讀。一個會議的聯合聲明尚且如此,今后具體問題談判的難度可想而知。
11月27日由美國建議并主持召開的所謂“中東和會”,在美國馬里蘭州安納波利斯開幕。美國總統布什、以色列總理奧爾默特和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主席阿巴斯等52個國家、地區,以及主要國際組織的代表出席了會議。布什總統在會上宣讀了巴以剛剛達成的“共同諒解文件”,并宣布12月12日開始,巴以將進行一系列的全面談判,爭取在2008年底前達成內容廣泛的和平協議。盡管會議充滿了樂觀氣氛,但很多人不免懷疑:安納波利斯真能成為通向和平之門?

三方各有算盤
布什、奧爾默特和阿巴斯是這次安納波利斯會議的三個主角,他們發起、參加這次會議是抱有各自算盤的。
對美國來說,此次會議是自2000年戴維營會談以來,美國在促進中東和平方面采取的一個最大的動作。為促成這次會議,美國國務卿賴斯在過去的一年中往返中東8次,行程16萬多公里。
美國之所以極力撮合這次和會,原因在于:其一,巴勒斯坦問題是中東問題的核心,但布什政府卻認為伊拉克問題才是中東問題的關鍵,只要解決了伊拉克問題,中東其他問題就會迎刃而解。所以布什上臺后,一直對巴勒斯坦問題采取放任自流、聽之任之的態度。但是事實證明,伊拉克并沒有成為中東的民主樣板,更沒有成為穩定中東局勢的“定海神針”,反而成為中東動蕩的根源之一。反過來,中東地區的其他矛盾和沖突又影響了伊拉克的局勢,使得布什政府在伊拉克進退兩難。在這種情況下,布什不得不調整其中東政策。
布什希望在朝鮮核問題突破后,在推動中東和平方面有所建樹,改變其“戰爭總統”的形象,為其8年總統任期留下一些拿得出手的政績,也為共和黨在明年的大選中積攢一些政治資本。
其二,布什政府長期忽視巴勒斯坦問題,一意孤行地推進大中東民主計劃,疏遠甚至得罪了一些阿拉伯盟友。因此,布什政府這次發起和召開安納波利斯會議也有安撫阿拉伯盟友的考慮。
其三,伊朗在核問題上的強硬立場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美國明顯感受到威脅,制裁未見成效,布什政府用武力解決伊朗核問題的緊迫性日益顯現。它動員盡可能多的阿拉伯國家參加會議,還有組建反伊朗同盟,在外交上孤立伊朗、向其施壓的用意。
對于此次會議,以色列的興趣最大,表現也最積極。為鼓勵巴勒斯坦和阿拉伯國家參加會議,以色列向巴方作出了許多善意姿態,包括釋放幾百名被關押的巴勒斯坦囚犯,向巴方轉交代收的稅款,以及承諾凍結約旦河西岸猶太定居點的建設。
以色列積極推動安納波利斯會議,最主要的原因是想盡快緩和與巴勒斯坦和阿拉伯國家的矛盾,以便騰出手來,集中精力對付伊朗的威脅。伊拉克戰爭后,伊朗成為以色列的頭號敵人。特別是內賈德上臺后,多次發出要“把以色列從地圖上抹去”這樣的驚世駭俗之言,使以色列不寒而栗。尤其是伊朗擁有可覆蓋以色列全境的導彈,如果再裝上了核彈頭,那以色列別說國家安全受到威脅,民族生存也會成問題。
巴民族權力機構主席阿巴斯則是希望借此次安納波利斯會議的東風,重新將巴以問題納入國際社會的視野,獲取國際社會的支持,重啟中東和平進程,以爭取民心,進一步排斥孤立哈馬斯,鞏固自己在巴勒斯坦的領袖地位。
道路依然坎坷
然而,退一步說,就算安納波利斯會議打開了一道通向和平之門,但前面的道路依然坎坷。
首先,在今后一年的談判中,還有非常艱苦的工作要做,雙方在耶路撒冷、邊界領土、難民回歸、猶太定居點、水資源等問題上的分歧難以彌合。這次會議直到最后一刻巴以雙方才就“共同諒解文件”達成一致,以至于來不及為布什準備大號字的文本,害得布什只能戴上老花鏡宣讀。
一個會議的聯合聲明尚且如此,今后具體問題談判的難度可想而知。歷史上,巴以談判不歡而散、中途流產、無果而終的事例不勝枚舉。
其次,布什、奧爾默特和阿巴斯三人都不是強勢領導人。布什因為伊拉克戰爭在國內的支持率一路下滑,而且只剩下一年多一點的任期,在巴以之間進行斡旋調解的能力極為有限。美國保守派元老博爾頓聲稱,這次會議是布什的豪賭,一旦失敗,美國的處境將更糟糕。
以色列總理奧爾默特丑聞纏身,民意調查支持率較低,而且面臨反對黨甚至執政聯盟右翼勢力的巨大壓力。11月28日,以色列發生抗議安納波利斯會議的萬人示威游行,反對放棄西岸的猶太人定居點。以色列利庫德集團發表聲明,反對向巴方作出任何讓步。“我們的家園以色列”和沙斯黨則威脅,如果奧爾默特在耶路撒冷等敏感問題上妥協,兩黨就退出聯合政府。“我們的家園以色列”和沙斯黨是奧爾默特執政聯盟的成員,兩黨占據了以色列議會120個議席中的23個議席,如果兩黨退出,奧爾默特的執政聯盟在議會就只占據55個議席,不足執政必需的議會過半數議席,奧爾默特將不得不重組聯合政府。
阿巴斯只領導了半個巴勒斯坦,哈馬斯控制了加沙,巴勒斯坦事實上處于割據狀態,阿巴斯想繞過哈馬斯與以色列達成和平協議是不現實的。
哈馬斯堅決反對安納波利斯會議。11月26日,就在會議召開前夕,哈馬斯在加沙發起舉行了“反對安納波利斯會議”的集會和示威游行,在加沙的巴主要派別的領導人和社會各界人士近萬人參加。
11月27日,就在會議召開當天,哈馬斯、杰哈德、人陣、民陣等多個組織在加沙舉行聯合新聞發布會,強調“拒絕任何人在耶路撒冷、難民回歸等問題上向以色列作出讓步”,指責阿巴斯率領的代表團“不能代表巴勒斯坦人民”,他們沒得到任何授權。哈馬斯還稱阿巴斯是“叛徒”,宣稱將抵制會議的任何決議。
因此,奧爾默特和阿巴斯作出退讓妥協的余地十分有限,就算他們能夠咬牙作出“痛苦的”、“充滿危險的”讓步,達成和平協議,但國內反對派也未必買賬,和平協議不一定能夠得到批準和執行,很可能連他們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歷史上,巴以之間并不缺少協議,缺少的是協議的落實和執行。
中國影響力擴大
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外交部長楊潔篪出席了這次安納波利斯會議,并在發言中闡述了中國政府在中東問題上的立場和主張。楊潔篪還就推動中東和平進程走出僵局提出5點主張。
筆者認為,中國出席中東和會具要重要的意義,它表明:第一,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中國總體實力的逐步加強,中國在國際上的影響進一步擴大,一些重大的國際問題需要中國參與,中國今后將本著公正負責的態度更多地參與重大的國際事務。第二,中國在解決朝核問題和蘇丹達爾富爾問題上發揮了富有成效的、不可替代的作用,中國負責任的大國形象正在逐步樹立并為國際社會所承認和接受。最后,標志著解決中東問題的美國、俄羅斯、歐盟、聯合國四方機制被打破。由于中國與以色列和阿拉伯國家都保持著良好的關系,加上中國在中東問題上一貫秉持公正客觀的立場,今后中國將在促進中東和平進程中發揮更加積極、更有成效的作用。(作者為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