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瓔迪

張琴:上海阮儀三城市遺產保護基金會秘書長
王凱豐: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公共建筑與室內外環境學科組教授
新民周刊:古建筑是否應當異地保護,目前仍存在著眾多分歧,兩位是如何看待這個問題的。
張琴:一幢古建筑通常是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不僅是建筑本身,它周邊的環境也是構成文化價值的重要部分。在異地搬遷保護中,環境中所含有的社會?人文價值不可能隨著建筑一起搬遷,這部分內容通常也是異地保護中受影響最為嚴重的。除非迫不得已,我們一般不提倡異地保護工作。
王凱豐:徽派古建筑有個特色,必定是多幢宅子連成一片,方能感覺錯落有致。但是零星一幢的徽派古宅就不具備這樣的元素。即便搬遷,它的環境元素也早已喪失。對于這類不屬于政府保護范圍之內,當地人也無力修繕的老宅子,異地搬遷保護無疑是可行的辦法。
上海北郊的老宅子在搬遷過來前,就屬于這類"不在政府保護之列,零星散布的格局"。我們做過預算,在當地修復一幢老宅子的費用估計在20萬元左右,而當地人人均年收入只有300到500元,根本沒有能力進行修繕。隨著時間推移,這些老宅子或受潮腐爛,或坍塌廢棄。有時候住在里面的居民隨手就把一根"爛木頭"扔了,相當可惜。
新民周刊:那么,搬遷過程是否會對老宅子造成損毀呢?
張琴:首先我們不主張異地搬遷保護。但目前進行的一些搬遷工作都是為了某個工程或者項目讓路而不得不為之,國內大部分異地保護也都是出于這個原因。
上海北郊復原老宅的做法,我認為是資本對于文化的選擇。如果真的是為了保護古建筑,出錢在當地進行保護,效果應該比異地搬遷還要好。
政府財力不足無法監管保護古建筑,不應該成為異地保護的主要原因。我還是強調異地保護存在著重要文化缺損---周圍環境的缺失,這將導致建筑本身價值整體性的不完整。同時,搬遷過程中任何的小變動,都可能會對古建筑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害。
王凱豐:這里我們有個問題,老宅子修繕好后能發揮什么功效。如果在當地修繕保護好后,住在里面的居民依然會感覺不舒適。原因其實很簡單,這些百年老宅建造時是依據當時的生活方式設計,現在里面依然沒有配套的衛生設施,沒有做過墻面排暗線的基礎工程,房間的格局也很狹隘,一間臥室可能也就2.2米寬,放下一張床后就什么都擺不下了,房間還不透光。因此,修繕好的老宅子就實際用途來說,也存在著問題。
周莊?西塘那里一片老宅修繕后無人居住,人和宅子的關系是對立而不是融洽。在西方國家,即便歷史再悠久的老宅子,經修繕后始終有人居住其內。保護老宅子,"有人住"是最符合房子使用居住原意的方法。一來,隨時有人打理房子,二來,人體呼吸出的二氧化碳對于房子的木質結構很有好處,也起到保護作用。
上海北郊搬遷過來的徽派老宅子,完全保留了這種建筑中最有價值的木結構。與此同時又賦予現代功能,打破宅子內原有狹小的格局,將木結構敞開式展露,既保留了原有特色,同時又更適合現代人居住,這也是保護老宅子的新生命所在。

新民周刊:老宅子的出路何在?
王凱豐:對于連成片的徽派古宅,我們建議當地整體性保護。而零星散布民間?已失去環境元素的獨幢老宅,依靠民間力量盡可能來挽救保護就顯得很重要了。是否適合異地搬遷,需要考察具體情況。
張琴:保護老宅子不僅是政府的責任,也需要民間力量的支持。即便是財力雄厚的西方國家,民間力量保護文化遺產也是占據主體地位的。去年6月份,我國第一個私人基金會---上海阮儀三城市遺產保護基金會成立。基金會接受社會捐贈,同時也可以根據捐贈人指定的文物進行保護,希望通過吸收民間資金,發揮民間力量共同保護古建筑。
現在政府鼓勵民間力量參與保護,但法律規范的制定還屬于空白,許多環節尚需要完善。目前階段,有些機構或個人打著"保護"大旗,實際操作卻相當令人不滿。比如在一些世界文化遺產保護地,一些開發商在經濟利益驅動下隨意建造開發工程,不僅破壞了原有的自然環境,對古建筑周圍的文化價值也造成間接破壞。中國很多城市在缺乏長遠規范的情況下,為"保護"某一片古宅,拆除周圍兩片建筑。"保護一片,破壞兩片"的情況比比皆是,致使這些城市原來的歷史感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