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俊武何以冷血？

晨　曦

知名足球評論員李承鵬說："只有最墮落的行業(yè)，才能制造出最墮落的產(chǎn)品，甚至覺得殺人犯溫俊武，其實也被中國足球給兇殺了。"

兩周前，當中國足球隊躊躇滿志地踏上亞洲杯征程時，中國足壇卻發(fā)生了一起令人震驚的殺人血案。前廣州太陽神隊隊員?被稱為"彭偉國接班人"的中場組織前衛(wèi)溫俊武因2萬元賭債糾紛，在廣州革新路將地下莊家小頭目"豪仔"連刺20多刀導(dǎo)致其死亡。今年只有29歲的溫俊武曾是"南派足球"的希望之星，后因賭球風(fēng)波被球隊清理，此后幾年他賭球?吸毒，差點販毒，如今又成了殺人嫌疑犯，就這樣，他一步一步走上不歸路。

性本善

溫俊武的啟蒙教練馬木生說："我?guī)臅r候，他還是個很單純的孩子，就是脾氣有點沖，球也踢得不錯，他?袁俊暉和譚偉明都是不錯的苗子。"那時的溫俊武本性是好的，當時最了解他的啟蒙教練也堅信他的人品沒有問題。

溫俊武成名甚早。1997年，當時還在太陽神二隊的他，在和一隊的對抗中連過對方6人進球，這個球改變了他的命運，把他帶進了一隊，而這時他才19歲。同年，廣東隊奪得八運會亞軍，溫俊武包辦了一半以上的進球。彭偉國是1990年代廣東技術(shù)型球員的代表，但1998年，彭偉國離開了廣州太陽神隊，中場組織的重任就落在了同樣技術(shù)出眾的溫俊武身上，因此人們將"彭偉國接班人"的稱號賦予了這位剛剛20歲的小將。

同年，溫俊武和最好的朋友麥廣梁一起進入了朱廣滬執(zhí)教的中國青年隊。但由于牙病發(fā)作，又思念女友，他主動退出了國青隊。去年，溫俊武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曾無限感慨地說："我現(xiàn)在很后悔當初為什么沒能堅持下來，當時我和張玉寧?李金羽他們交情不錯，大家經(jīng)常一起到外面泡，你看看現(xiàn)在他們多么風(fēng)光!"

在溫俊武母親的眼里，兒子一直是她最大的希望，而且曾經(jīng)他是她的驕傲。想當年，溫俊武少年成名時，他一年就能收入幾十萬，對于經(jīng)濟條件十分拮據(jù)的溫家來說，這是一個讓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shù)字。當時溫家的住房位于廣州市區(qū)一條昏暗的小巷里，房間狹小而破舊，家里都是使用多年的舊家具?舊電視?舊吊扇?舊樓梯。

在困境中長大的溫俊武其實也挺懂事，剛進廣州大陽神一隊時，他就想著改善家里的住房條件。回憶起自己第一年打主力時的情況，溫俊武曾堅定地說："你不要以為我沒想到過父母，那時候拿到錢就想給我父母買一套房子!"此后不久，他的確為父母買了房子，但是后來溫俊武又把房子賣掉了，因為他要還賭債，結(jié)果直到今天他的父母還是生活在那間破舊的房子里。

可以說，早期的溫俊武除了自律性不強外，他的人品并沒有什么問題。前廣州太陽神隊的主教練?現(xiàn)任深圳上清飲隊領(lǐng)隊的麥超回憶說："作為一名球員，他的業(yè)務(wù)能力很突出，1997年進入一線隊時，他的體能比彭偉國好，我們當時是想重點培養(yǎng)他，也很器重他，主要的弱點是有不太自律的一面，不過他在我?guī)ш犉陂g還沒有露出其他什么不好的跡象，那是到后來他才慢慢轉(zhuǎn)變的。"

賭球讓他走向不歸路

溫俊武當年就是因為賭球問題被俱樂部開除的。1998年世界杯期間，中國南方沿海城市曾卷起一股賭球風(fēng)，溫俊武也在那個時候掉進了賭球的大染缸。當時，他也許并沒有想到這個令他無比刺激的游戲?qū)⑺麖奶焯美M了地獄。上世紀90年代末期，賭球在南方一些球隊開始大范圍蔓延，并逐漸變成了一種風(fēng)氣。涉賭者起初大多會從這迷局中得到一絲甜頭，但隨著在陷阱中越陷越深，有人輸?shù)脙A家蕩產(chǎn)。溫俊武便是其中一個。有一次，他一次輸了十幾萬元，由于已經(jīng)買了一幢房子，每月都要還貸款，溫俊武決心一定要將這重大損失補救回來。于是溫俊武賭球的范圍開始擴大，甚至自己隊的比賽都開始賭，不過每次都是買自己的隊贏。再到后來，為了增加贏錢的幾率，溫俊武甚至買自己的球隊輸，以至于1998年代表廣州太陽神隊和廣州松日隊比賽的時候，開場不到10分鐘，自己就申請了一張紅牌被罰下場，而那場球的最終比分是1∶3，廣州太陽神輸給了松日，溫俊武從這場比賽中大賺了一筆。賽后，溫俊武被隊內(nèi)處罰。

財富的極大增長和心態(tài)的極度浮躁使溫俊武對身邊人失去了起碼的尊重。上世紀90年代后期，賭球風(fēng)盛行的廣東足壇極其混亂，廣州太陽神隊的主教練猶如走馬燈般換來換去，麥超?陳熙榮?謝志光?陳亦明……所有人都無法在這個位置上坐久，只有當時的主力球員似乎可以在那里長盛不衰。但陳熙榮的到來讓溫俊武失寵。在一次訓(xùn)練中，溫俊武不慎把球踢到了陳熙榮的臉上，于是兩人發(fā)生沖突，最后溫俊武用了一句廣州人最常用的罵人話來回敬，這一罵讓溫俊武被陳熙榮扔到了冷板凳上。

1999年對于溫俊武來說是不堪回首的一年，就在溫俊武開始有點回歸主力跡象時，卻被隊友告發(fā)打假球。離開綠茵場后，溫俊武賭球的惡習(xí)沒有改變。事業(yè)不順，收入微薄，房子被賣，女友離開，在遭遇生活的種種不如意后，曾經(jīng)吸過毒的他甚至動過通過販毒賺錢的念頭。

2003年，溫俊武自稱戒了毒癮，恢復(fù)了正常生活，實際上他仍在繼續(xù)賭球。他不斷找人借錢，范圍遍及球友?朋友?生意伙伴，甚至采訪過他的記者。賭球讓他不斷地欠債，最終輸?shù)袅艘簧?/p>

兩周前，溫俊武"殺人血案"的消息從廣州傳出。當時，在廣州一條叫革新路的老街區(qū)，發(fā)生了這起令中國足壇無比震驚的血案，整個經(jīng)過被安置在道路上的閉路電視全程錄下：曾經(jīng)發(fā)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溫俊武手持鋼刀，一刀?一刀……一共20多刀刺向了一位叫"豪仔"的地下賭莊小頭目，原因僅僅是因為兩萬多塊錢的賭債糾紛。

墮落背后的尷尬

溫俊武的那把刀，在捅向了他人身體的同時，也捅向了廣州足球孱弱的身軀，而且是刀刀刺中了要害。國內(nèi)職業(yè)聯(lián)賽剛開始的那陣，以遼寧為代表的"北派"和以廣東為代表的"南派"成為中國足球最大的財富，那些年，廣東涌現(xiàn)出不少非常優(yōu)秀的球員，比如中場的彭偉國?前鋒線上的胡志軍以及老將吳群立。當時廣東足球不僅稱霸一方，而且這些精英還是國家隊的骨干棟梁。然而，隨著廣東經(jīng)濟的繁榮，以及伴隨而起的賭球暗流，在職業(yè)化的"促進"下，廣東足球迅速走向沒落。數(shù)千萬?上億的黑錢圍繞著國內(nèi)聯(lián)賽轉(zhuǎn)，就連一場普通的甲B聯(lián)賽，動輒就有人出手數(shù)百萬。自制能力差?有勇無謀的溫俊武在風(fēng)華正茂時，因為賭球失去了在廣州太陽神踢球的位置，再加上長期無節(jié)制的夜生活，令這名廣東足球新星快速隕落。

據(jù)說，離開綠茵場后，走投無路時有人介紹溫俊武去看守珠江大橋，月薪四千多讓他心動，可他受不了日曬雨淋，而且老板問他是不是"踢球的溫俊武"時，他斷然否認，"我只是一個同名人而已，我是開網(wǎng)吧破產(chǎn)的"。

前中國足球的掌門人閻世鐸在下課之際曾經(jīng)痛心地說過：中國足球遲早要出人命的。沒想到，兩年后閻世鐸一語成讖。其實，早在幾年前中國足球已開始預(yù)示著將要出現(xiàn)"命案"的征兆。

2001年，金德二隊四小將在沈陽當場打倒了燒烤店店主的弟弟，傷者不治身亡；2005年，國腳陳永強在深圳被砍，顱骨骨折；2005年，武漢隊隊員王小詩在武漢泡吧遭群毆，滿身鮮血的王小詩被送到了醫(yī)院，整整縫了13針；2005年，青島海利豐隊員張翼飛在南京某酒吧玩樂時腳筋被挑斷，職業(yè)生涯就此終結(jié)；2006年，深圳隊隊員陸博飛在深圳的一座天橋上遭搶，手腕險被砍斷，左大腿也受重傷；2006年，大連實德小將權(quán)磊在大連被情人雇兇，砍成重傷，腹部?胸部?大腿被刺十余刀；2006年馬永康在青島燒烤店被誤砍，全身縫合60多針……在這短短幾年里，中國足壇所發(fā)生的一起又一起血案，已經(jīng)赤裸裸地折射出了中國足球自身的尷尬，因為這已經(jīng)不再是"個別和偶然現(xiàn)象"，中國足球如何去肩負"沖出亞洲"的使命?又如何不讓人一次次地失望?正如知名足球評論員李承鵬所說，"只有最墮落的行業(yè)，才能制造出最墮落的產(chǎn)品，甚至覺得殺人犯溫俊武，其實也被中國足球給兇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