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被曲解的畢業率

　　據統計，美國大學入學人數在過去的半個世紀增長了6倍，而且這個數字還在飛快地增長。如今，大學入學率已達80%。這些成就當然值得肯定，但大學的擴招同時伴隨著矛盾、焦慮及各種反對聲音。隨著每年大學入學總人數的持續攀升，這種反對的聲音也越來越強烈。
　　人們常常聽到如下的議論：公立學院允許那些沒有達到大學入學要求的學生入學，畢業率很低，學生花費了很多時間還不能畢業，大學畢業生缺乏相應的工作技能等等。由美國教育部秘書處提供的“高等教育未來”最近的秋季報告指出，高等教育應使學生盡快畢業并且減少成本。
　　政策制定者們提出的很多問題被概念不明者扭曲了，今天對大學本科生學習經歷的評估標準與早期的標準相違背，從前學生高中畢業后就立即進入大學進行全日制學習，住在集體宿舍里，很少有人工作，他們的開銷完全來自父母。盡管這樣的傳統學生的需求和經歷依然影響著公共政策，但目前他們的人數還不到在校生的1/4。顯然，我們應該關注的是現在的高等教育是什么樣的，而不是它從前是什么樣子的。
　　毫無疑問，在對不同類型學生的行為測試中，今天的本科生感到不那么公平。通常走讀的學生，身上還兼有家庭或工作的壓力，有的甚至兩者都有。有許多本科生在學校內外輪轉，有時他們會停止一段時間的學業，或者為了從事兼職工作，掙取足夠的金錢來繳付下一學期的學費，或者為了租房子，或者為了生小孩，或者為了接受一個頗有前途的工作機會。目前這樣的學生占本科生的大多數，對于他們來講，大學教育是用來填補業余生活的。因此，大學已不再是年輕人開始其真正生活前享受的一段時光了。
　　在對女子學院的學生及她們的子女進行了一段時間的研究之后，一切都變得非常清晰了。我們跟蹤研究了在1970~1972年間被紐約城市大學錄取的女生和她們的子女（因為紐約城市大學從那時開始接收所有紐約市的高中畢業生）。這些學生們花費了很長時間來獲取學位。在她們入學30年之后，只有70%的女生獲取了學位，其中至少有3/4的人獲得了學士學位。另一項研究的對象是截止到2000年20年來全美范圍內所跟蹤研究的學生，研究發現其畢業率是61%。依據最新的全美統計數據，高中平均成績為C或者更低的學生入學后，約有一半的人是要經歷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畢業的。
　　怎樣才能解釋這樣的研究結果與對高等教育的缺陷充滿嘆息的批評家們的意見之間的差異呢？
　　令人煩惱的低畢業率只是批評家們特定收集的學生在其入學后六年的數據。他們的感覺是有相當數量的學生，特別是經濟有困難的學生，無法從大學獲益。這種衡量成功與失敗的方法太片面了。雖然藍領階層和少數民族學生花費了六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在大學學習，但他們中的多數人最后還是完成了學業。這個數據要比批評家們給出的短期畢業率高得多。最近官方給出的數據表明，28%以上的學生在入學六年以后才獲取他們的學士學位。女生、少數民族學生和來自貧困家庭的學生獲取學位所花費的時間要比平均時間長一些。
　　盡管延遲畢業，大學教育還是使藍領階層的學生及其子女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們注意到兩點，第一，盡管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數急劇增長，但大學文憑的價值并沒有貶值或者過時。特別對婦女來講，它還更有意義了。盡管那些成績不好或家庭貧困的學生沒有成績優秀或者家庭條件好的畢業生掙得多，但這些學生每年的收入仍然比那些相同背景卻沒有接受大學教育的人每年多13%。再有，在排除了智商、高中階段的表現、家庭背景等因素以后，我們發現，即使那些接受了大學教育但沒能畢業的人的收入也要明顯高于同樣背景下沒有接受大學教育的人。因此，當高中輔導員們鼓勵那些家境貧困、學業成績較差的學生進入大學時，他們并沒有誤導學生。第二，高等教育的一個重要但卻沒有被充分認識的好處是，能夠給下一代提供提高生活質量的機會。我們發現，來自藍領階層的貧困母親在接受了大學教育以后，會改變養育下一代的方法，她們對子女受教育的預期要提高很多。而且比起那些與她們背景相似但沒有接受過大學教育的母親，她們與子女交流的方式也會改變許多。接受過大學教育的母親更關注其子女的在校表現并且更會鼓勵孩子。她們帶孩子去博物館、動物園、戲院或者其他有文化氛圍的地方，更多地把他們融入到社區和教會組織中。結合起來看，母親接受大學教育能夠使其子女接受更好的教育并有更好的結果。這里不僅指其子女在校的考試成績，也包括接受大學教育的機會。總之，母親走進大學打破了貧困的循環。
　　本研究所探討的并不是一種無瑕疵的成功。種族和階層的不利因素會影響到下一代，即使接受了大學的教育，那些少數民族和貧窮孩子所接受的教育也比不上那些白人和富裕孩子所受的教育。大學的錄取機制無法抹煞每個人的不利因素。然而，在各種劣勢群體中，母親走入大學對其下一代的發展仍然有著積極的影響。
　　如果要對高等教育的社會責任有一個解釋和基準尺度，首先考慮的就是其影響社會的因素，即教育準入制度對高等學校的學生及其子女有長期的沖擊。所采用的測試系統認為，那些處于名利地位劣勢的學生是失敗的，他們花費了更長的時間才畢業，不可避免地使得那些批評家認為，服務于藍領階層和少數民族學生的機構是缺乏效能的，同時又確認那些錄取了更多富裕學生的大學看起來更有成效。這樣說是沒有社會責任感的，它只是進一步消減對公立學校財政支持的借口，也是掩飾并否定從大學教育已經得到的效益的借口。
　　其實，我們應該關注的是教育政策中那些對處于不利地位的學生不公正的諸多方面。雖然本研究報告了許多這樣的學生取得成功的一面，但同時也應看到他們所面臨的諸多困難。
　　公立大學飆升的學費減弱了藍領階層和中等收入階層家庭學生的支付能力。據報道，在最近30年中，公立四年制大學的學費百分比已經下降了近一半，減輕了對貧困大學生的壓力。
　　政府的曖昧態度促使學生在學校里打工。有時兼職學生并不具有相應的資格來承擔學校中的某些助理崗位，而經濟的壓力又迫使這些學生選擇比較少的學分以適應較長的工作時間。當受迫于經濟壓力的學生走出校園，到外面掙錢來繳學費時，又使得他們因為有了臨時的收入而減弱了下一年獲得資助的資格。
　　中央政府認定大多數學生屬于大致23歲以前依靠父母的一類，從而減少了對他們的幫助。對于來自比較貧困家庭的學生來說，這是不切實際的。因為這些學生自18、19歲開始就只能靠自己解決經濟問題了，他們不可能從父母那里得到金錢（即使得到，他們的父母也會要求他們干活），然而他們卻不得不面對這種完全不合理的資助方式。我們可以看到，這種不具代表性的大學生活的例子越來越多。統計數據表明，那些擁有更多藍領階層和少數民族學生的大學根本達不到權威們的標準。我們必須承認，適用于大多數高等教育的評價系統及影響院校發展方向的發展策略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參考資料：Paul Attewell and David E.Lavin，Distorted Statistics on Graduation Rate，The Chronicle Review，2007-7-6.
　　作者系美國紐約城市大學社會研究中心教授
　　（編譯者單位：首都醫科大學生物醫學工程學院）
　　責任編輯 石 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