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在日本的“準外交機構”：“朝總聯”揭秘

　　
　　2006年11月27日，日本警方出動大批人員，強行搜查了位于東京文京區的“在日本朝鮮人總聯合會”（簡稱“朝總聯”）總部等六處場所，罪名是“懷疑違反《藥劑法》，有組織地將藥品走私至朝鮮”。日本《產經新聞》稱，“這些藥品可以被轉用于制造生化武器所必需的細菌培育”。
　　29日，日本神奈川縣警察又以違反《勞動者派遣法》為由，搜查了與朝鮮有關聯的“人才派遣會社”和該會社前社長的住宅，認為其參與了朝鮮的導彈發射。《讀賣新聞》還專門就“朝總聯”問題發表社論，指責朝鮮“用心不正”，用“科協”的名義竊取日本的技術，并表示“朝總聯”和科協的違法行為早就該查了。
　　細心的讀者也許已經發現，在近幾年的朝日問題上，頻頻出現“朝總聯”一詞。“朝總聯”究竟是個什么樣的組織，它與日本、與朝鮮又是怎樣的一種關系呢？
　　“朝總聯”，1955年5月在東京成立。這是一個龐大的朝鮮海外僑胞團體，朝鮮官方將“朝總聯”成員稱為“旅日朝鮮同胞”，是“自主獨立國家堂堂正正的旅外公民”。“朝總聯”自成立伊始一直把朝鮮作為自已的母國，并“將團結和強化對祖國（指朝鮮）的愛國事業等活動作為最高事業”。在日朝沒有邦交的情況下，“朝總聯”實際起到了溝通兩國的橋梁作用，被視為朝鮮在日本的“準外交機構”。
　　
　　朝鮮人曾三次大規模移居日本
　　
　　朝鮮半島上的朝鮮人（包括今天的朝鮮人和韓國人）大批移居日本的歷史，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從公元前2世紀前后到公元7世紀。這一時期，許多高句麗、百濟、新羅人移居日本居住，他們同日本列島上的居民融合在一起，成為組成古代日本國家與民族的重要因素。這些渡海而來的人和群體所傳下來的文化，至今仍殘留在日本各地的地名、寺剎和神社中。
　　
　　第二階段是1592年至1598年豐臣秀吉侵略朝鮮時期。日本軍隊將俘獲來的朝鮮學者、技術人員和農民，強制押送到日本。這些人后來同日本人融合在一起。不過，有一部分被虜獲的陶工群體，被限定居住在日本鹿兒島縣（相當于中國的省）的苗代川，并且被強制改姓和禁止與日本人通婚。這些人一直到明治時代，仍保持其民族特性。但這是一個特例。
　　第三階段是近代，即明治時代以來。明治維新后，日本成為帝國主義國家。之后，它侵略并吞并了朝鮮半島，對半島實行殖民統治，直到1945年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戰敗。這段時間也是朝鮮人大量涌入日本的高峰時期。
　　戰爭時期，日本實行國家總動員體制，朝鮮半島成為日本最大的人力資源地。第一種是從朝鮮征兵。被強征加入日本軍隊的朝鮮人大都被派往中國或東南亞戰場，留在日本本土的，一部分為常駐軍人，一部分屬流動性質，時多時少。第二種是以“征用”（征役）的名目把大批朝鮮人押送到日本軍需工業部門的廠礦做勞工，最高時曾達到約60萬人。勞工與軍人不同，屬長期勞動。到日本戰敗時，尚有約30萬朝鮮人留在日本。第三種是被強征的朝鮮人“女子挺身隊”，即慰安婦，她們也在日本的工廠和礦山勞動。由于到日本的時間較短，這個時期的朝鮮人并沒有完全融入日本社會，而是保持著民族特性。
　　截至1945年8月日本戰敗，滯留在日本的朝鮮人總計200萬。其中一般定居者160萬，強征勞工30萬，軍隊與軍屬10萬。一個很值得關注的現象是，在今天的日本，持朝鮮國籍的人數相當可觀，約為25萬人左右，但其中絕大多數人的故鄉卻是在朝鮮半島的南部即今天的韓國境內。
　　在日本社會，一直有一種勢力，他們在竭力贊美日本過去對朝鮮半島進行殖民統治的同時，卻對朝鮮人持強烈的排斥態度，這種意識至今并未消除。這也迫使在日的韓國人、朝鮮人不得不奮起與敵視他們的社會環境作斗爭。他們意識到，只有組織起來才能維護民族尊嚴，才能謀求消除民族歧視、維持生計、獲得權利。在此過程中，隨著朝鮮半島的分裂，在日朝僑內部發生了結構性的變化，分裂出在日韓國人和在日朝鮮人兩部分，并逐漸形成并產生了“在日本朝鮮人總聯合會（簡稱‘朝總聯’）”和“在日本大韓民國居留民團（簡稱‘民團’）”。
　　
　　光復后，在日朝鮮人運動風起云涌
　　
　　
　　朝鮮半島光復后至“朝總聯”成立前的10年間，在日本的朝鮮人運動風起云涌。其中“在日本朝鮮人聯盟”（簡稱“朝聯”）和“在日本朝鮮人統一民主戰線”（簡稱“民戰”）是其中最為重要的組織，被視為“朝總聯”的前身。
　　“朝聯”是日本戰敗后陷入混亂時，在日朝鮮人為了保障在日朝僑的生命及財產安全，自然形成的全國性的統一組織。1945年10月15日，“朝聯”在東京日比谷公會堂宣告成立。當時的主要工作是處理在日朝鮮人社會的一系列現實問題，以送返回國業務為主，包括制作相關地區返回者名簿、發行返回證明、管理遺留產業等。在組織關系上，“朝聯”接受日本共產黨中央的領導，很多“朝聯”指導干部本身就是日共黨員。由于“朝聯”與日本共產黨具有特殊關系，并在活動中顯示革命性和武裝力量的傾向，導致了與日本警察之間的摩擦，美占領軍司令部也決定排斥“朝聯”。1949年9月8日，日本法務部突然頒布《團體守規制令》，向“朝聯”下達了解散命令，并對“朝聯”實行了財產沒收。
　　“朝聯”解散之后，1951年1月9日“民戰”成立。“民戰”同樣是日共中央“民族對策部”指導的在日朝鮮人組織。當時日共的方針是使朝鮮人共產黨員首先作為日本共產黨員獻身日本革命，同時抑制“朝聯”和“民戰”的民族傾向，將其當作日本民主主義革命的一個環節。后來，“民戰”內部逐漸出現了兩股勢力，一股勢力堅持在日朝鮮人運動仍接受日本人指導，另一股勢力以“民戰”領導人之一韓德洙為代表，主張向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靠攏。兩股勢力交鋒過程中，1954年11月8日，時任朝鮮外相南日在朝鮮第一屆最高人民會議第八次會議上作報告時稱，在日朝鮮人是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的公民。這成為后來“朝總聯”的第一綱領，而且成為推動“朝總聯”轉換路線方向，在朝鮮指導下開展運動的決定性聲明。
　　
　　儼然是朝鮮的在日外交機構
　　
　　1955年3月，“民戰”第19次中央委員會議召開。韓德洙在會上提出，“為了將目前在日同胞召集到在日朝鮮統一民主陣線中來，為了讓在日朝鮮人在共產主義指導下，應動員全體同胞，解散‘民戰’，成立新的‘在日本朝鮮人總聯合會’”。1955年5月，“朝總聯”在東京淺草公會堂成立。
　　“朝總聯”的組織結構很嚴密，擁有中央和地方組織體系。在日本各都、道、府、縣均設有地方本部及支部、分會等，共下轄48個地方支部和267個細胞支部及1550余個分會。
　　中央組織包括中央議長團、全體大會、中央委員會、中央常任委員會、監察委員會等。中央議長團由議長、第一副議長、責任副議長、副議長構成。
　　全體大會是由中央委員、監察委員和代議員組成的最高決議機構，每隔三年，于5月召開會議。全體大會的任務是制定今后一段時期內的基本政策、活動方針，并審議、決定中央委員會和監察委員會工作報告，審議、通過綱領和規定，選舉議長團、中央委員會、監察委員會等。
　　中央常任委員會由議長團召集，由議長團事務局長和部級干部構成，每月定期召開工作會議。中央常任委員會直轄事務局，分為組織部、宣傳部、政治部、教育部、文匯部、外務部、社會經濟部、財政部等八個部，非常設機構有“民族教育對策委員會”、“歸國對策委員會”、“祖國往來邀請委員會”。
　　監察委員會有全體大會選舉的委員會和委員組成，并設有直屬事務總局和各專門局。
　　
　　“朝總聯”下屬機構有商工聯合會、信用組合協會、青年同盟、女性同盟、教職員同盟、中央教育會，還有一些文藝團體。事業單位有中央學院、朝鮮新報社、朝鮮通訊社等。有許多小學、中學、高中，還有一所大學——朝鮮大學。
　　“朝總聯”的下屬團體包括：在日本朝鮮青年同盟（朝青）、在日本朝鮮民主女性同盟（女盟）、在日本朝鮮人中央教育委員會（教育委）、在日本朝鮮人教職員同盟（教職同）、在日本朝鮮人商工聯合會（朝商聯）、在日本朝鮮人信用組合協同（朝信協）、在日本朝鮮留學生同盟（留學同）、在日本朝鮮言論出版人協會、在日本朝鮮人科學者協會（科協）、在日本朝鮮文學藝術家同盟（文藝同）、在日本朝鮮人體育聯合會（體聯）、在日本朝鮮人佛教徒聯盟、在日本朝鮮人統一同志會社。
　　下屬事業團體有：朝鮮新報社、朝鮮通訊社、朝鮮問題研究所、九月書房、學友書房、朝鮮畫報社、朝鮮青年社、時代社、朝鮮大學校、朝鮮總聯中央學院、朝鮮總聯關東學院、朝鮮總聯關西學院、朝鮮總聯九州學院、關東經濟學院、關西經濟學院、在日本朝鮮人通信教育協會、朝鮮中央藝術團、朝鮮演劇團、東海商社株式會。
　　日本協力團體有：日朝協會、日朝往來自由實現聯絡會議、捍衛在日朝鮮人人權會、在日朝鮮人歸國協力會、日朝學術交流促進會、日朝貿易會。
　　
　　朝鮮的援助費用至關重要
　　
　　自“朝總聯”成立之初，朝鮮就在政治上和經濟上給其以強大的支持。最值得一提的是朝鮮對“朝總聯”的教育援助費。
　　“朝總聯”一成立，就提出將實施民主民族教育作為重要的事業，時至今日，仍在每個時期提及并強調“民主主義民族教育”的重要性。朝鮮每年向“朝總聯”系統輸送巨額“教育援助費”，每次均達數億日元現款。1957年從2億日元起步，到60年代每年為10億日元，從1974年起增加了兩倍以上，達到37億日元，1976年降至20億日元，1982年又減至10億日元。迄今為止，朝鮮方面共對“朝總聯”援助422億日元。當時的一億日元，相當于現在的十數億日元。在日朝鮮人的最高學府——朝鮮大學就是利用其中的一億日元建成的。從1958年起，“朝總聯”利用教育援助費建造校舍，完善了從初級學校到大學的綜合性教育體制。“朝總聯”在其屬下的各級學校中，用朝鮮語授課，并講授朝鮮的歷史、文化和民族傳統，其使用的教材與朝鮮教科書內容大致相同。
　　教育援助費對提高“朝總聯”的社會影響至關重要。那些從沒有體驗過“祖國”滋味的在日朝鮮人對此十分感激。更何況“朝總聯”成立之初時正是朝鮮戰爭之后，朝鮮正處于恢復時期，外匯甚少，這筆錢無疑彌足珍貴。這些援助資金主要用于在日朝僑及其子女們的朝鮮語言學習和歷史教育方面，這不僅激發了在日朝僑的民族自豪感，也進一步密切了“朝總聯”與母國朝鮮的關系。
　　
　　“朝總聯”使大批在日朝鮮人回到祖國
　　
　　在提到“朝總聯”時，最具有代表性的問題之一可算是“北送”問題。所謂“北送”就是在日朝鮮人的歸國工作。
　　朝鮮半島從日本鐵蹄下解放出來時，大多數在日朝鮮人都急于回國。到1949年3月，返回祖國者多達140萬人。但是最終仍有60萬名朝僑滯留在日本，這些人成為當今在日朝鮮人的基礎。
　　為什么仍有這么多人滯留不歸呢？主要原因是美軍占領日本后，占領軍司令部對在日朝僑規定，回國時只能攜帶1000日元以下的貨幣和財產。在日朝僑的生活基礎都在日本，回國將一切從頭開始，如果僅攜帶不足1000日元的貨幣回國根本無法生存。于是，很多人不得不繼續滯留日本。后來，隨著朝鮮戰爭的爆發，客觀上又阻止了更多在日朝僑返回祖國。正式啟動“在日朝鮮人歸國工作”是1959年8月。當時朝鮮與日本的紅十字會在印度加爾各答舉行了會談，簽署了《在日朝鮮人歸國協定》，并于同年12月開始生效。歸國定居的在日朝鮮人主要有三種：第一種占旅日朝鮮人的大部分，他們生活在日本社會的最底層，失去祖國的他們，對祖國充滿了期待；二是“朝總聯”的干部和家屬，他們作為“模范”朝鮮人踏上回國之路；第三種是技術熟練工人和日本社會的朝僑精英，他們為了參加北部社會主義建設而回國。從“歸國工作”啟動初期到上世紀80年代，總共有93000余名在日朝鮮人回到朝鮮永久定居。此外，還有一些日本人也隨同回到朝鮮。
　　
　　“朝總聯”與朝鮮的經濟合作
　　
　　1982年，“朝總聯”開展了“捐獻工廠運動”，在平壤建立“愛國工廠”。此后，朝鮮與“朝總聯”的企業總共簽訂了110余項合同，并有60家合營企業投入經營。1992年之后，在日“朝總聯”與朝鮮之間的合營項目開始減少。朝鮮于1984年制定了合營法，顯示了要與資本主義國家進行交流的意愿，但是與“朝總聯”企業的合營占了總數的60％，而與其他國家合營合作的成果是難以與其相比較的。
　　金正日在致“朝總聯”成立40周年大會賀信中指出，“‘總聯’通過在日工商界人士等在日同胞在經濟、文化、科學、技術等各種領域中與祖國加強合營、合作以及交流，為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作出了貢獻……在日同胞工商界人士是‘總聯’的基本群眾，是在日朝鮮人運動的主力軍。‘總聯’信任作為同胞的工商界人士并且依靠他們發展在日朝鮮人運動，‘總聯’應帶動所有同胞中的工商界人士，胸懷高度的愛國心及主人翁姿態投身于愛國事業之中。”
　　
　　閱讀背景
　　在日朝鮮·韓國人的國籍問題
　　1894年，朝鮮王朝脫離了中國的冊封體制，國號也改稱“大韓帝國”，國王則稱“皇帝”。此時在大韓帝國產生了近代的“國民登記制度”——《戶口調查規則》（1896年）和《民籍法》（1909年），為的是實現戶籍制度。然而，大韓帝國在1910年被日本吞并了。朝鮮半島成了日本的領土，朝鮮半島人成了日本的國民。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后，大韓帝國并未復活，而此后半島又分裂為南北兩方。這時生活在朝鮮半島的朝鮮人從“日本國籍”中解放出來，而留在日本的朝鮮半島人仍在相當一個時期內被盟軍司令部和日本政府定為“依然保持日本國籍”。
　　1948年韓國和朝鮮相繼成立，各自都宣稱自己擁有整個朝鮮半島的領土主權和整個民族的主權。于是，韓國便視在日的朝鮮半島人為韓國國民，而朝鮮則視他們為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國民。與此同時，日本政府又在法律上依然把他們定為日本國民。這正是在日韓國人和朝鮮人國籍問題的特點。
　　南北各自成立新國家之后，韓國于1948年12月制定了國籍法。按照這個國籍法，在日本的韓國人都是韓國國籍（按本人意志取得日本國籍者除外，他們自動喪失韓國國籍）。但另一方面，朝鮮也在1963年制定了國籍法。該法基于民族血統原則，把所有在日本的朝鮮半島人定為朝鮮國籍。
　　那些曾被日本政府登記為“朝鮮”國籍而后來持有韓國政府頒發的國籍證明文件（韓國護照或《在外國民登錄證》）者，日本政府即確認其為韓國國籍，并在日本的登記文件“國籍欄”中重新填寫成“韓國”。但當時也有一些自定為韓國國民者，因未辦韓國政府的相關手續，日本政府仍把他們的國籍填寫為“朝鮮”。后來，這部分人大都辦了手續，日本政府又據此改填為“韓國”
　　問題在于自認為是“朝鮮國籍”者。由于日本政府不承認朝鮮，也不承認其頒發的“國籍文件”，因而便保留了日本政府長期以來在國籍欄中一直填寫的“朝鮮”國籍。這實際上就意味著，在日本存在著“韓國”和“朝鮮”兩種國籍。在政治上前者支持南方的韓國政權，后者支持北方的朝鮮政權。
　　駐日盟軍最高司令部和日本當局規定，只有日本人、有日本戶籍者才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從而完全排除了定居在日本的朝鮮人、韓國人的參政權。而且在日朝鮮人、韓國人也不能享受日本國民受教育的優惠，相反，還有大批朝鮮人學校被迫關閉。
　　日本社會一向蔑視朝鮮半島人。在此情況下，日本社會出現了惡劣的排朝排韓浪潮，一些人更是叫囂“朝鮮人滾回朝鮮去”、“韓國人滾回韓國去”。在戰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在就業問題上，日本人也擠壓他們的生存空間。加之戰后日本經濟陷入困境，韓國人、朝鮮人失業，生活無著。于是，不少人去做最苦的臨時工，在回收廢品、養豬、私自釀酒等方面尋找活路，以至后來發展成開餐館、彈子游戲博彩店，甚至涉足紅燈區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