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中國十少男高音獨唱音樂會在北京中央音樂學
院首場演出時我在現場觀摩,之后的西安音樂學院兩場我作為嘉賓被邀請參加了演唱。作為一個男高音歌唱演員和一個聲樂教育者,親歷了這三場演出,有四點感觸。

第一, 創新牌
“中國十少男高音”是一個容易引起別人注意的品牌。世界有十大男高音,那是自然形成的,但從沒有、也不可能將十大男高音組織起來搞一場音樂會。世界有三大男高音品牌,帕瓦羅蒂、多明戈和卡雷拉斯,人員固定。
“中國十少男高音”一出現就有創新品牌的意識,策劃者是想打造一個固定的品牌,而參演的歌唱家卻可以調整,策劃者甚至想每年在全國搞一次男高音的評選活動,讓這個品牌每年都有新鮮血液注入,即“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品牌是營盤,歌唱家是兵。 開始幾場演出,都是傳統的音樂會形式,我想,等隨著演出頻繁,品牌樹起來了,還可以搞多種形式的演出。比如,在“情人節”這一天可以搞中外情歌主題,可以搞新創歌曲比賽演唱,以“夜曲”為主題,以“船歌”為主題,以“春夏秋冬”四季為主題等等。據主辦方介紹,他們將來也要走音樂季的道路,而且等“十少男高音”品牌成熟后,他們還接著創“中國十少女高音”、“中國十少男中音”、“中國十少女中音”、“中國十少民歌手”等“中國十少”系列。
我認為這對古典音樂和中國民族音樂的復興是大有好處的,如果其它行當,如鋼琴、小提琴、二胡、古箏等,也開動腦筋,創品牌,既培養新人,又開拓市場,那古典音樂何愁沒人喜愛?
第二, 聚人氣
由于樹著“中國十少男高音”的牌子,全國優秀的青年男高音歌唱家都以能參加這種演出為驕傲,所以人氣很旺,演員陣容強大。有全國“金鐘獎”第一名的王紅星,全國“金鐘獎”第二名的楊陽,2006年10月獲西班牙胡里安?加亞雷國際聲樂比賽第二名的楊博,中央電視臺青年歌手大獎賽優秀獎的姜必群、張博、王傳越,在中國首演的《游吟詩人》中的馬里柯和中國原創歌劇《劉邦大帝》中飾演劉邦的李爽,還有參加貝爾岡齊大師班被大師贊譽的何純梁,2006年在日本《蝴蝶夫人》國際聲樂大賽第五名的王凱等等。
正像節目單前言所預言的:“十位初出茅廬的男高音,盡管帶著自身青春的稚嫩,但他們聚在一起,會互相采光,提高肯定要快于單兵作戰。同時,十位青春男高音同臺獻藝,就像十只小公雞,在曙光初露時競相打鳴,這對觀眾來說,更是一次豐盛的審美饗宴。”
人氣旺,還體現一點,每場演出,除了十少男高音外,還請一位夠得上“中國十大”的男高音來當嘉賓。比如,首場音樂會就請了中國實力男高音王豐作為嘉賓,他成熟的表演,堅實統一的聲音,大氣而細膩的音樂處理,確實為青年男高音樹立了一個榜樣。
第三, 促提升
我親身感受到了“十少男高音”飛快的進步。比如,貴州省歌舞團的陳昕第一場在中央音樂學院音樂廳的演出還顯得緊張,聲音還有些破綻,但時隔兩個月,在第二場、第三場演出就判若兩人,不論是臺風還是聲音的自如運用,都有了明顯的進步。
再比如,由于第二場、第三場演出是在同一天晚上,幾乎所有的演員第三場都比第二場唱得好,因為他們馬上就能調整第二場演出的不足。比如,姜必群由于感冒,嗓子紅腫發炎,第二場唱《花之歌》最后的高音出了點紕漏,第三場馬上調整,最后的高音改用半聲唱法,將嗓音的毛病遮蔽住。
要知道,男高音是難高音。太難學了,一個成熟的男高音至少要經歷二十年的修煉,除了聲音要修得通暢,情感還要煉得豐富,理性還要達到一定深度。優秀的男高音,是“深刻的理性,融入豐富的情感,透過靈巧的嗓音,流出生命的律動”,太難得了。
我分析“十少男高音”能有這么難得的進步,其中互相學習、互相競爭是很重要的原因。十少男高音獨唱音樂會的演出形式是一人唱一首,每人唱兩輪,這很像打擂臺,有很濃的比賽氣氛,再加上現場觀眾的掌聲、叫好聲,對臺上的演員是喝彩,對幕后將要上場的演員是一種刺激,可以說每個演員一上臺,就像打了一針強心劑,他們都爭取將自己最燦爛的一面呈現給觀眾。
第二場、第三場的演員何純梁是我院青年教師,我和他同事多年,沒少聽他的演唱。這次演唱他唱的曲目是《穿上戲裝》和《圣潔的阿伊達》,我覺得他從沒有像那天唱得那么好。他嗓子好,號大,是公認的,連帕瓦羅蒂的老師NicoRoss都說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戲劇男高音。他以前唱,總愛顯示他漂亮的聲音。而這次,他注重音樂了,會用弱聲了,唱得更符合人物了。他進步最快,顯然是“十少男高音”相互影響的結果。“十少男高音”在臺上比著唱,就像名師指點一樣靈光。
第四, 豐色彩
我這篇文章借用了節目單上的話,“楠高音,用楠木來象征男高音,一方面是借楠木名貴來說男高音的稀缺金貴,另一方面楠木的質地極似男高音聲音的密度。”
其實“十少男高音”的品種是多樣的,色彩是豐富的。既有“戲劇型黃金小號般”男高音何純梁,又有“抒情型綢緞般”男高音楊博。 楊博演唱的《貞潔的小屋,我向你致敬》(選自歌劇《浮士德》,古諾曲)和《冰涼的小手》(選自歌劇《繡花女》,普契尼曲)大氣而細膩——說他大氣,指整曲大的脈絡起伏把握的準確;說他細膩,是每一樂句,甚至每一次呼吸全在音樂里。這兩個曲目的高潮都有HighC,我聽過太多的人是喊上去的,而楊博是唱上去的,嚴格地說,好似飄向HighC,就像一團祥云,升上峰頂,又在峰頂停住。楊博長長的HighC演唱真是太漂亮了,吸引得觀眾都屏住呼吸,沉浸在角色的幻想中。
楊陽又是另一種類型的男高音,有人稱為“羅西尼式男高音”,有人又叫“花腔男高音”。他演唱的兩首曲目是《我發誓要找到她》(選自歌劇《灰姑娘》,羅西尼曲)和《在歡樂的節日里》(選自歌劇《軍中女郎》,多尼采蒂曲),都是音樂會上少見的曲目,因為太難了,除了眾多的HighC外,那來回大跳的音程,強烈的戲劇對比,一般人連音準都難做到,更別提音樂表現和人物塑造了。但楊陽不論臺風還是聲音表現,都表現出超出他年齡的成熟。在首場演出,應觀眾強烈要求,他又重唱一遍《軍中女郎》的《在歡樂的節日里》。這首歌有九個Highc,連唱兩遍,十八個Highc,在舞臺上罕見,最起碼在中國是創了一個紀錄。
李爽是“小鋼炮型”男高音。他演唱的曲目是《女人善變》(選自歌劇《弄臣》,威爾弟曲)和《今夜無人入睡》(選自歌劇《圖蘭朵》,普契尼曲),他就像立在臺中央的小鋼炮,《今夜無人入睡》最后那個高音B,就像射出的炮彈,在指定的高度炸響。
楊濤從演唱的曲目看是“民族男高音”。他演唱的曲目是陜北《信天游》《淚蛋蛋拋在沙蒿蒿林》,但他其實是美聲唱法。為什么說他是美聲唱法?一是他演唱時,口腔全打開;二是他的高音,不是假聲,是混聲,這使得他唱的HighC、HighD、HighG等超高音,照樣打動震撼人,而且不失其男性本質。
有一種原生態男高音,音確實能唱到HighC、HighD甚至HighG,但那個高音要么失去了男性的特征,要么尖利能順耳刺入人的心臟。“男高音一定要姓男,不管多高的音,其底線就是真聲基礎上的混聲。”底下是真聲,上面是假聲,這可以做一種唱法的存在,但這種唱法的訓練難度要遠遠小于上下統一的混聲。
楊濤不僅是高音漂亮,在中聲區,每個樂句都在情里,就像在陳年酒缸里浸泡了多年,那歌聲不讓人陶醉才怪呢!
張博是“靈巧型男高音”,他演唱的曲目是《舞曲》(羅西尼曲)和《星光燦爛》(選自歌劇《托斯卡》,普契尼曲),這兩首歌反差極大,《舞曲》他唱得彈性、輕快;《星光燦爛》他唱得深沉、吃勁,這體現出他善變的演唱技巧。
王凱是“帥哥型男高音”,他身高1.9米,年僅21歲,臉龐英俊,他演唱的曲目是《黎明》(列昂卡瓦洛曲)和《永別了,愛憐的家》(選自歌劇《蝴蝶夫人》普契尼曲)。他的聲音像他的年齡,青春、濕潤,他有很好的底子,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豐富,再有更多的舞臺實踐機會,他會由帥哥型轉向真正的戲劇男高音。
這里不能不提及“十少男高音”首席藝術指導張佳林。他不愧是“中國最好的聲樂伴奏之一”。上面說的那么豐富而不同類型的男高音,他如影隨身,靠近每個人的風格特點,在準確地解釋音樂的同時,還烘托每個人的情緒,讓每個人在最歡暢的音樂氛圍中將自己的角色表現完美。
要說這場音樂會的不足是曲目的選擇安排上,除了楊濤唱了兩首中國歌外,其余的人唱的都是外國作品。
在中國,學好美聲終歸要為中國觀眾服務,用美聲唱好中國歌很不容易。中國的美聲可選的作品也不少,像《教我如何不想他》《祖國,慈祥的母親》《我愛你中華》《那就是我》《我愛五指山,我愛萬泉河》《在那遙遠的地方》等等。
像這樣的展示個人才能的音樂會,完全可以一人一中一外,這樣也可看他們的水平是否更全面,同時,還會吸引更多的觀眾。
白萌 西安音樂學院音樂教育系主任、副教授
(責任編輯 張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