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漢樂：路在何方

　　廣東有三大樂種：一個是客家音樂，現稱廣東漢樂；一個是潮州音樂；還有一個是廣東音樂，也稱粵樂或廣府音樂。這三大樂種在廣東民族音樂樂壇，乃至在嶺南文化地域中已形成“三足鼎立”的態勢。廣東漢樂在中國傳統音樂中是一朵奇葩，大家對這一樂種很推崇，幾乎所有的音樂辭典都有廣樂漢樂這一條目，有關傳統音樂的著作，包括《民族音樂概論》《傳統音樂概論》《傳統音樂導論》等音樂史論中，都必然提到廣東漢樂或客家箏樂。但長期以來，廣東音樂與潮州音樂的工作者都善于進行自我推廣宣傳，拿廣東音樂來說，甘尚時、黃日進等音樂家，還有晚一輩的余其偉、卜燦榮等演奏家，經常到北京等地舉行音樂會，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對本樂種的一種推廣、傳播，也就是把自己優美的音樂向廣大觀眾介紹；潮州音樂也是這樣，近幾年在北京也舉行了多場音樂會；而廣東漢樂的推介宣傳力度卻相對較小。廣東漢樂的傳承和發展問題，非常值得我們民族音樂工作者研究和探討。
　　
　　“墻內開花墻外香”的局面要突破
　　
　　說到廣東漢樂的景況，我不禁想到鳳陽花鼓的處境。鳳陽花鼓是流行于安徽、甚至在全國都非常有名的一種民間歌舞，但發展到今天，在它的源地安徽已開始出現停滯的苗頭。我認為廣東漢樂的現狀有點像鳳陽花鼓，就是：“墻內開花墻外香”。
　　為什么說廣東漢樂這個樂種像安徽的鳳陽花鼓是“墻內開花墻外香”呢？鳳陽花鼓在外界的影響比在安徽還要大，廣東漢樂也是這樣，外界的影響比本地大。長期以來，由于文化投資少，專業隊伍難以形成，大型演出少，宣傳也少，廣東漢樂處于近乎封閉的狀態。
　　任何文化如沒有交流就很難發展。我們一方面要把廣東漢樂傳揚出去，另一方面在交流中廣東漢樂也可以從其它的樂種吸收營養。從廣東漢樂形成的歷史來看，它是由中原的音樂傳播到廣東梅州和潮汕的客家地區，再與當地原住民的音樂結合起來，形成了廣東漢樂。廣東漢樂流行在粵東北和閩西等地，而大埔又是主要流行區域。現在除了梅州地區以外，在潮汕地區、惠州地區、深圳地區等地也分布有演奏廣東漢樂的民間樂社。但是廣東漢樂的傳播面還是比較狹窄，這當然有多方面的原因，但與傳播不力不無關系。
　　過去，在封閉的環境中，群眾演奏廣東漢樂，自娛自樂。現在，隨著時代的發展，群眾的文化生活已不僅局限于自娛自樂，他們有了更多的選擇。因而廣東漢樂的傳播就必須通過多種渠道多種辦法把自己推向文化市場，去經受文化市場的考驗。廣東漢樂不能僅僅局限在它的少數愛好者、少數行家中傳播，應當更廣泛些。一個樂種的發展，必然是在不斷傳承和演變中逐步發展起來的，如果停滯不前，很可能會使這個樂種逐漸走向衰退，甚至消亡。時代呼吁廣東漢樂必須更快地發展起來。
　　
　　繼承創新與文化市場
　　
　　廣東漢樂的發展，離不開繼承。要在繼承中求發展，在發展中不斷創新。要使廣東漢樂的歷史長河不要在我們這一代斷流，繼續發展下去，我感到需要重視以下問題。
　　要重視人才的培養。廣東音樂（粵樂）有專業演出團體，潮州音樂也有專業演出團體，唯有廣東漢樂沒有。當然，現在要建立一個專業演出團體有很多困難，有關部門要養活這么多專業演出人員不容易，但是，在城鄉多發展些民間樂社，還是比較現實的。珠江三角洲粵樂樂社很多，相信梅州、大埔也能興辦一些廣東漢樂樂社。
　　為了鼓勵民間興辦廣東漢樂樂社，可以開展一些評比活動，通過選拔，將素質較優秀的樂社集中到梅州或大埔進行交流評比。通過交流評比活動，讓民間樂社發展起來，促進廣東漢樂的興盛。
　　傳統和創新是對立的統一，民間音樂應在傳統的基礎上發展、創新，這是一個樂種求生存、求發展的必經之途。如果每個鄉每個村都能建立起一個業余的漢樂樂社的話，廣東漢樂的群眾普及面就會更廣泛了。廣東漢樂的發展歷來靠的不是吃這碗飯的專業人員，包括客家箏派代表人物羅九香這樣的著名箏家基本上都是業余音樂家，中國許多古琴家、箏家或琵琶家也多是業余出身。另外，還可以通過廣東漢樂各樂社的活動，讓老年人、中年人帶動青年人，一起搞活廣東漢樂事業。
　　廣東漢樂要想生存，要想發展，必須要推向文化市場，必須要經受市場的考驗才行。如果大埔縣能成為旅游觀光之地，廣東漢樂完全可以作為旅游音樂文化品牌而推向文化市場。旅游者白天游山玩水觀光，晚上聽聽優雅的廣東漢樂，聽聽組織者介紹這種來自中原的音樂，是如何通過千余年的移民遷徙，將中原音樂傳播到這里，然后發展成既具有中原音樂韻致血緣關系，又與中原音樂風格不完全相同的、具有客家音樂獨待韻味的廣東漢樂的演變發展過程，這不僅可以豐富旅游觀眾的知識，也進一步推廣、宣傳了廣東漢樂。
　　廣東漢樂與江南絲竹不一樣，與西安鼓樂不一樣，與河北吹歌也不一樣，廣東漢樂有它獨特的客家地域風格。廣東漢樂工作者是有創新、發展精神的，我們要努力研究和總結這一古老樂種的藝術經驗，精心推出傳統曲目，創編新曲目，不斷提高廣東漢樂的藝術質量。樂曲不動人，觀眾不愛聽，就會失去市場，樂種的生存就會出現危機。
　　廣東漢樂要前進、要創新發展。大埔縣的廣東漢樂工作者在上世紀80年代挖掘、整理出版了《廣東漢樂三百首》曲譜，后來又出版了《廣東漢樂新三百首》曲譜，可以看出廣東漢樂的傳統文化底蘊是非常深厚的。但是這只能說明廣東漢樂的過去，廣東漢樂之所以能夠從無到有，由小到大，流傳這么多年，就是因為每一代廣東漢樂人都傾注了他們的心血。所以我們這一代，也要創作一些新樂曲，特別是創作一些富有時代精神的作品。這些作品今天看來是新樂曲，在下一代人看來就是傳統音樂了，今天寫的作品如果是精品，到了下一代就是傳統的經典作品了。
　　我們要創作新的廣東漢樂，同時，還要把廣東漢樂的傳統精品整理出來，發揚光大。用現在時尚的話來說是要對傳統的廣東漢樂精品進行“包裝”、宣傳。俗話說，人靠衣裳馬靠鞍，三分人才七分妝，說的就是包裝的重要。廣東漢樂從節目的策劃到排練演出，從節目單的制作到演出服設計等都要考慮周全，都要精美。就像世上曾有過的一些產品一樣，本來質量是很好的，但包裝很差，沒有市場效應，而經過包裝、宣傳，這些很好的產品便逐漸形成了品牌。所以，適當的包裝也是必要的，只要不過“度”。
　　把廣東漢樂推向市場，重要的一點就是要適應時代的發展。要適應時代的發展，就必須要不斷創作新的廣東漢樂作品。廣東音樂（粵樂）的發展就是這樣。沒有呂廣成等人的創新，粵樂就不能達到今天的發展水平，沒有劉天一、朱海、甘尚時、黃日進、余其偉等眾多演奏家的努力，粵樂也就沒有今天的新局面。這些演奏家演奏的粵樂傳統樂曲的手法都不完全一樣，都有所變化，有所創新。潮州音樂的傳統曲目也很多，并有所創新發展。經過時代的檢驗，粵樂、潮州音樂、廣東漢樂如果每年都能夠增加并保留哪怕一首新作品也好，在我們這一代人保留一首，下一代人保留一首，再下一代人再保留一首……這樣好的曲目就多了，傳統的曲目便逐漸積累起來了。
　　廣東漢樂的發展、創新，除宣傳、推廣與市場結合外，關鍵在于提高其藝術表現力。廣東漢樂中有許多小調曲目，把它們有機地串聯起來演奏，是完全可以的；還可以請一些職業音樂家幫幫忙，進行改編、配器，提高其藝術表現力。現在，觀眾的欣賞水平日益提高，各種民族民間音樂藝術之間的競爭也很激烈，還面臨著通俗音樂的挑戰，因而要想吸引廣大青年聽眾了解廣東漢樂、熱愛廣東漢樂，非想辦法搞創新不可。可以作些改革試驗，比如可不可以嘗試將廣東漢樂的傳統演奏與現代的迷笛結合起來？改革需要人才，發展更要出作品。作品包括整理傳統的精品與新創作曲目，每個時期都應有新東西出現。
　　從廣東漢樂的普及方面來說，現在，“漢樂之鄉”梅州大埔等地已經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且成績顯著，今后還要努力做提高的工作，要在傳統樂曲基礎上通過配器和改編加工等賦予新意，更要傾力創作這個樂種的新作品。雖然廣東漢樂現在沒有“專業”隊伍，但不少“私伙局”人才濟濟，具有高超的演奏技藝。我認為，“私伙局”現象問題是值得今后探討的一個課題。“私伙局”是民間音樂活動的一個必然產物和賴以存在的重要載體，研究它，對廣東漢樂的發展是有著相當價值和積極意義的，在廣東漢樂“私伙局”中，中、青年一代要利用這一音樂園地，很好地學習傳統的精華，向老一輩藝人學習，老藝人也要毫無保留地將廣東漢樂傳統演奏風格的經驗傳授給青年一代。只要各方面重視，做出成績來，有了廣泛的普及，提高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廣東省委和省政府發出建設文化大省的號召，廣東省文化部門又擬將廣東漢樂、粵樂、潮州音樂等傳統文化項目申報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這就從文化政策的確立到實施都有了可靠的保證。我希望廣大廣東漢樂工作者和廣東漢樂愛好者團結一致，將廣東漢樂作為梅州大埔的一個文化品牌來推廣，作為一個文化產業來經營，廣東漢樂必能在我國民族音樂園地中占有一席之地，這朵南國奇葩將得到更多觀眾的喜愛。
　　（此文系作者應廣東漢樂家劉智忠先生之約就廣東漢樂有關問題發表的談話，由劉先生記錄整理，筆者略作補定而成，發表時有刪節——編者注）
　　
　　馮光鈺 原中國音協分黨組成員、秘書長
　　（責任編輯 張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