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初,我是中央音樂學院小提琴專業的學生,由于我一直業余學習揚琴,所以在當時中央音院建院初期各樂隊人手不夠的情況下,我身兼管弦樂隊小提琴和民族管弦樂隊揚琴的兼職演奏員。我在音院學習不久后,因經濟條件使學習難以為繼,我就和同學呂省心等人聯系好去鐵路文工團樂隊拉提琴。當我向院領導提出要去中鐵文工團工作時,當時的呂驥院長知道后找我談話。他知道我是管弦系主修小提琴的,同時他也看到我在民樂隊很熟練地演奏揚琴,于是他就向我提出說:“你系統學過西洋音樂的技術體系和理論體系,又熱愛揚琴,你要是留校開設揚琴課,就可洋為中用地開創音院的揚琴專業課。我相信你如留校開設揚琴課,把你的聰明才智和創造精神都用到揚琴上來,要比你在管弦樂隊拉一把小提琴起的作用要大得多。”我被呂院長這一高瞻遠矚、很有說服力的一席談話深深觸動,于是下決心把手上的兩把好小提琴處理掉,于1950年正式到民樂系開設揚琴專業課。
因我是全國最早開揚琴課的教師(解放前的舊音院只有二胡、琵琶的國樂器課),無論有關揚琴的樂器、教材、演奏、教法等純屬白手起家,我在揚琴方面只是在解放前向一位廣東音樂藝人馮永康老師學過一點,面對中央音院這一最高音樂學府來開揚琴課,實在是屬于“無米之炊”。于是我就從揚琴的樂改、教材建設、演奏技法的整理、樂曲的編創、教學法的研究等方面著手進行。我認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首先需對揚琴進行一番樂器改革。原來的揚琴是只有兩個半八度、半音不全、不能轉調、音量又很微弱的最原始的兩排碼小揚琴,后經我和張子銳共同改革研制成具有四個八度、包括全部半音階、十二平均律、裝有腳踏制音器、音量宏大,既有民族性又有科學性的“律呂式”大揚琴,并在全國和海內外推廣使用。
揚琴樂改完成之后,我就按學小提琴的音階練習曲、技巧練習曲、樂曲等,沿著民族音調風格,編創出一套揚琴教材。因當時僅中央音院首開了揚琴課,其它音樂院校均無揚琴教師,于是院領導派我給中央民族大學、北京藝術學院、中國音樂學院、天津音樂學院等多所音樂院校先后開了揚琴課,遠的如上海音樂學院、四川音樂學院、廣州音專、張家口藝校、哈爾濱藝術學院、沈陽音樂學院等則是派揚琴教師來找我代培。從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近20年,我為京、津兩地五所音樂院校每周火車往返代課直到“文革”前。這一大批院校都是由我從無到有地開創了揚琴專業課,各校用的都是我改革研制的“律呂式”大揚琴,都使用我編的揚琴教材,都由我為各校培養出第一代揚琴教師和第一批揚琴碩士研究生,這批揚琴教師后來又教出各自的學生,形成廣大的揚琴教學陣營。今天中國各地音樂院校的揚琴教學之花,正是五十年代的呂驥院長讓我這揚琴的“星星之火”形成今天全國揚琴教學的“燎原”之勢,因此我代表全國揚琴界深深地感謝呂院長,深深地懷念呂院長,是他的英明決斷開創了今天中國揚琴教學的新局面。
教學中我在有關揚琴演奏形式的創造方面,如我在五十年代初在中央音院首開的高胡、揚琴、古箏三重奏的揚琴室內樂課,就是在鋼琴三重奏(小提琴、鋼琴、大提琴三重奏)的啟示下洋為中用地創造了這一民樂重奏體裁。八十年代在北京音樂廳舉行的“鄭寶恒揚琴作品音樂會”上演奏的我創造并創作的G徵調式揚琴、高胡奏鳴曲《杏花新村》(三樂章)和我組合配器并創作的揚琴合奏與樂隊的揚琴交響音畫《川江》,都是五十年代呂驥院長和我談的一席話——“洋為中用”的提示下產生的。今天我在揚琴的樂改科研、教學、演奏、創作、理論研究等方面所取得的成就,都與呂驥院長指引我走上開創音院揚琴的教學之路分不開。而且我回憶呂院長當年開導我從提琴改揚琴時所說的“相信你將來在揚琴方面的事業成就肯定會比你在樂隊拉一把小提琴起的作用要大得多”,半個世紀以來中國揚琴教育的發展史雄辯地證明了呂驥院長指引我走上音院揚琴的教學之路是何等的英明、何等的高瞻遠矚啊!中國揚琴樂壇將永遠閃耀著呂驥院長指引的光芒。
鄭寶恒 天津音樂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 張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