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是一件棘手的案子。
　　作案時間是1995年至1997年，距今達9年之久。由于案件主要犯罪嫌疑人外逃，證據難以獲取，使得這起銀行職員伙同公司老總惡意透支500余萬元的大案沉寂了9年。9年間，三亞市檢察院一刻也沒有放松對此案的跟蹤，一刻也沒有忘記對犯罪嫌疑人顧家廉的追捕……。直到2006年5月15日，潛逃了9年的顧家廉在江蘇高郵市落網。2007年1月26日，此案偵查終結向法院提起公訴，10月12日，三亞市中級法院一審以挪用公款罪判處中國建設銀行三亞市分行信用卡部原副經理辛立才無期徒刑，判處原海南省洋浦德賢貿易有限公司總經理顧家廉有期徒刑15年。
　　
　　內外勾結透支巨款500萬元
　　
　　早在1995年初，具有大學文化水平的江蘇南京人顧家廉，來到海南洋浦經濟開發區當上了洋浦德賢貿易有限公司總經理。由于洋浦開發區發展緩慢，公司的生意也日漸冷清。面對現實，顧家廉靈機一動，瞄上了利潤可觀能賺大錢的建筑工程。
　　孰不知，搞建筑工程，是要有資格證、許可證及相關手續的，苦思冥想了幾天后，顧家廉決心下定，要走一條捷徑，那就是掛靠一家建筑公司。
　　不久，經朋友介紹顧家廉認識了福建省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海南三亞分公司經理陳瑞元，一來二往，關系逐步加深，經雙方協商，陳瑞元最終同意顧家廉掛靠在福建省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海南分公司，并簽訂了《掛靠協議》。
　　沒用幾天時間，顧家廉憑著自己的社會關系，靠著一張巧舌如簧的嘴，很快辦妥了建筑工程公司所必須的相關證件。手續剛辦妥，便來了大生意。1995年3月13日，顧家廉以福建省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海南三亞分公司名義，與廣西北海市寶井房地產開發公司簽訂了《玉林市民用機場補償用地五通一平合同書》。這樣大的工程項目，對方自然要求顧家廉先付150萬元的定金。
　　怎么辦？顧家廉所在公司帳戶資金所剩無幾，向其他公司借款也不大可行，顧家廉急中生智，決定來個空手套白狼，透支銀行資金。一番精心籌劃后，1995年3月中旬，顧家廉最終與建行三亞市分行信用卡部副經理辛立才接上了頭。一天顧家廉來到銀行信用卡部找到辛立才說：“我所在的福建省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海南三亞分公司與北海市寶井房地產開發公司已達成承建廣西玉林機場部分工程的承包意向書，并簽訂了合同草本。按合同要求必須先交人民幣150萬元的工程定金，請辛經理幫忙利用信用卡透支來解決，以解我燃眉之急。”
　　聽了顧家廉的一番話，辛立才陷入了沉思，因為用信用卡透支額度及審批程序銀行是有明確規定的。辛立才只有審批3000元以下的透支額度。據他所知，建行三亞分行信用卡部從未審批過透支150萬元的額度。思來想去，辛立才立即對顧家廉說：“這事太難，遠遠超出我的權限。”“規定都是人訂的，沒有不能變通的規定。你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變通辦理”。顧家廉有意提醒辛立才。
　　后來，二人對透支的具體操作方法，雖進行了多次謀劃，除了違規、越權辦理，別無他途。在巨大利益的誘惑下，辛立才終于孤注一擲，鋌而走險了。他先是幫顧家廉違規辦理了個人信用卡，又于1995年4月3日，利用職務便利，以異地轉賬方式通過廣西北海建行信用卡部同意顧家廉以個人卡透支人民幣150萬元。
　　事后，自作聰明的辛立才便感到婁子捅大了，心里惶惶不安，覺得個人卡透支這樣大額的款項風險太大，他急忙找來顧家廉讓他辦一張（信用卡）公司卡。顧家廉也按辛立才的要求，以其掛靠的福建省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海南三亞分公司的名義通過辛立才幫忙辦了一張公司卡，持卡人是顧家廉，并很快將個人卡的透支額轉到公司卡上。在辛立才看來，顧家廉個人透支的風險已經轉嫁到了公司頭上。就他個人而言，風險幾乎化為零。
　　此后，辛立才更加膽大妄為，顧家廉也更加肆無忌憚。從1995年5月4日至1997年2月18日間，顧家廉以各種借口請辛立才違規幫忙透支17筆，累計透支金額518.9675萬元。
　　據辦案人員披露，顧家廉所透支的巨款，全部用于顧的個人工程項目費用和個人的公司項目開支，至今未能追回。
　　
　　東窗事發潛逃九年亦枉然
　　
　　古人云：一念之差不能制，而禍流于滔天。原本辛立才為顧家廉透支150萬元時，顧一再保證一兩個月就可以歸還，轉眼兩個月過去了，可顧不但沒有還款，還以種種借口提出繼續透支。無奈之下，辛立才為盡快追回透支款，采取了拆東墻補西墻的做法，又多次幫顧家廉透支。他未曾想到透支額度越來越大，透支時間也越來越長。
　　實際上，自作聰明的辛立才所作所為的結果是原來的口子沒堵上，卻又捅出了一個洞。他心知肚明，這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長久，遲早會露底的。情急之下，辛立才撥通了顧家廉的電話：“顧總，透支已有500多萬元了，時間也兩年了，當時你的承諾哪去了？你可不要害我，一旦單位發現了，丟了飯碗是小事，定會給我帶來牢獄之災”。“辛總，你再寬限些時日，我盡快籌資還上，不會讓你為難。”
　　話雖這么說，其實顧家廉根本就沒有絲毫的還款意向，只不過是對辛立才說幾句寬心話而已。一連幾天，辛立才如坐針氈，寢食不安。在多次催促顧家廉還款無望的情況下，他終于作出了明智之舉。
　　1997年12月17日，辛立才向建行三亞分行主管副行長匯報他利用職務便利，為顧家廉透支公款的情況。聽到這樣的匯報，副行長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一面向行長報告，一面組織人員查帳，很快查明整整518.9675萬元不合茬。透支如此大額款項這在建行三亞分行前所未有，分行領導很快形成共識，馬上向檢察機關報案，一查到底。
　　接到舉報，檢察院領導認為案情重大，刻不容緩，立即召集反貪局干警研究案情，制定了初查方案。初查掌握了相關情況后，1998年1月9日，三亞市檢察院對辛立才、顧家廉立案偵查，并對犯罪嫌疑人辛立才進行訊問，辛立才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令人遺憾的是，就在立案前兩天，早有戒備之心的顧家廉聞聽風聲后，迅速出逃了。盡管檢察院派出干警到機場、碼頭、車站嚴密布控，采取追逃措施，然而為時已晚。盡管后來每年都派出干警追捕顧家廉，但始終未找到他的蹤跡。
　　由于案件主要犯罪嫌疑人顧家廉出逃，他公司掛靠的福建省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海南三亞公司的老總陳瑞元也不知去向，致使案子一直擱置下來，一擱就是近9個年頭。
　　然而，法網恢恢，疏而不漏。2006年5月14日，三亞市檢察院舉報中心突然接到來自江蘇省高郵市警方的電話稱：在逃嫌犯顧家廉已被我警方控制。
　　原來，自從顧家廉出逃后，三亞市檢察院按照偵查方案一直在實施追逃行動，并很快將顧家廉的照片及相關情況發布公安追逃網站，雖一時未能奏效，但追捕偵查工作一刻也沒有放松。不過在顧家廉看來，9年過去了該松口氣了，他做夢也不曾想到，就在9年后的5月14日這天，正當顧家廉來到高郵市一家賓館登記住宿時，他的身份證號，顯現在追逃網站，進而被警方控制。2006年5月15日，潛逃9年的顧家廉被三亞市檢察院決定逮捕。
　　
　　為取鐵證奔波千里尋證人
　　
　　隨著顧家廉的被捕歸案，辦案人員迅速將此案偵查終結移送審查起訴。三亞市檢察院公訴部門反復審查全案材料后，以證據不足為由先后兩次退查和補查，可始終沒有找到此案關鍵性證人原福建省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海南三亞分公司法人代表陳瑞元。
　　縱觀全案，是否能找到陳瑞元這個證人，成為直接關系到是否成案，兩名犯罪嫌疑人是否能定罪科刑的關鍵所在。
　　
　　辦案人員分析認為，顧家廉是以三亞分公司名義辦理信用卡（公司卡）進行透支的，雖然顧家廉幾次供述與三亞分公司是掛靠關系，他透支的款項全部是個人使用。可是，由于沒有陳瑞元作證，使證據沒有形成鏈條。假如就現有證據，將此案訴之法院，一旦顧家廉在法庭上翻供或狡辯他用公司卡透支的款項全部用于三亞分公司，將沒有有力證據予以反駁。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挪用公款案件的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解釋》精神，挪用公款給國有公司使用不屬于挪用公款，則不能認定挪用公款罪。辦案人員冷靜分析后很快形成共識，必須拿到陳瑞元的證詞，方能起訴。為迅速拿到陳瑞元的證詞，很快組成了專案組。
　　幾經周折，終于調查清楚了陳瑞元的情況：陳瑞元已患絕癥，現在福州軍區總醫院醫治。
　　取證事大，刻不容緩。時值2007年元旦上午9時，辦案人員火速飛往福州趕到軍區總醫院，去后方知，陳瑞元已回老家泉州過節去了。
　　辦案人員當晚趕赴泉州，在當地檢察院的全力配合下，終于找到了陳瑞元。陳看到辦案人員千里奔波，在元旦之日來家找他，顯得非常激動，明確表示，自己雖然重病在身，一定要積極配合查案取證工作，并實事求是地證實了顧家廉與三亞分公司是掛靠關系，三亞分公司沒有使用過顧家廉的透支款。陳瑞元的這個關鍵性證詞與顧家廉的供述相互印證，對此案順利起訴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百般狡辯罪責難恕入囹圄
　　
　　2007年10月12日，三亞市法院審判大庭座無虛席，辛立才、顧家廉在法庭上一反常態，全面翻供，對起訴書指控的犯罪事實作了無罪辯解，辯解顯得蒼白無力，理屈詞窮，審判長多次制止了他倆的喋喋不休。
　　辛立才在庭審中辯解，顧家廉當時是作為福建省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海南三亞分公司總經理的身份與他公開接觸，他并不知道顧家廉與福建公司是掛靠關系。1995年3月，顧家廉向三亞建行申請貸款時，出示的是廣西玉林機場建設工程的合同，他認為該項目可行；顧家廉所持的信用卡均有擔保人，他經過與擔保公司負責人電話確認后，方同意為他辦卡。
　　辛立才進一步狡辯稱，他同意顧家廉透支資金，完全是為了銀行創收，而絕非為謀取個人利益。他也不知道顧家廉所透支的資金是用于顧個人開支。他與顧之間不存在內外勾結，他沒有挪用公款的主觀意識，也未實施挪用公款的行為。
　　顧家廉在答辯中稱，他與福建三建公司海南三亞分公司是聘用關系，并非掛靠關系，當年代表三亞分公司與其他公司簽訂合同，也是以該公司人員身份與辛立才進行接觸，不存在與辛伙同勾結。他先到銀行申請貸款，并不懂得信用卡與貸款的區別，他透支信用卡是金融借貸，而不是挪用公款，他也未將透支的資金用于個人開支。
　　盡管辛立才、顧家廉全盤翻供，推翻原證詞，不愿認罪，不過，一個個被固定了的人證物證，特別是陳瑞元的關鍵性證詞及那份當年簽訂的掛靠公司協議書是推不翻的，辛、顧二人在檢察機關接受審訊時的錄音錄像資料，是抹不掉的。
　　歷經兩天的庭審，三亞市中級人民法院最終認定，三亞市檢察機關提起公訴辛立才、顧家廉挪用公款一案，證據之間能互相印證，來源合法，客觀真實，具有法律證明效力，法院予以確認。
　　法院審理認為，被告人辛立才無視國家法律，身為國有金融機關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違規超越信用卡透支限額授權被告人顧家廉透支資金；被告人顧家廉明知辛立才無權超越限額授權而與之內外勾結，超越信用卡限額透支國有金融機構資金，歸被告人顧家廉個人使用。二被告人共同挪用公款金額518.9675萬元，數額巨大，使國有金融企業遭受嚴重經濟損失，其行為符合挪用公款罪的構成要件，應以挪用公款罪追究其刑事責任。在共同犯罪中，二被告人地位相當，不分主從，均為主犯。最終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辛立才犯挪用公款罪，判處無期徒刑；顧家廉犯挪用公款罪，判處有期徒刑15年。審判后，辛立才、顧家廉均不服，當庭提出上訴。
　　11月1日，筆者從三亞市檢察院獲悉，此案已進入二審程序，近日將開庭審理。
　　此案一審已告終結，但此案也暴露出金融管理制度上的弊端，可見強化制度建設和對員工經常性、有針對性的法制教育，已成為金融系統長期面臨的重要課題。
　　 （作者單位：海南省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