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維特根斯坦有一句名言:凡不可說的東西,我們必須保持沉默。意思是,對于有些東西,你一開口說話就是錯。
話一說出口就錯?這倒是挺神秘的。張同學不服,與李同學爭執(zhí)起來。
李同學:不服是吧?我證明給你看。我問你,你聽過“懷疑一切”這樣的說法吧?還有,哲學家尼采說,要“重估一切價值”,他要拿錘子敲打偶像,然后在一邊壞笑。
張同學:當然!
李同學:很好。如果你說要“懷疑一切”,是不是要懷疑自己的懷疑?因為這“一切”自然也包括了你的懷疑,對吧?而你這句話要成立,前提是你的懷疑本身是不可懷疑的。可是,在你要懷疑別人之前,按自己的話,首先你就已經(jīng)懷疑了自己,那么你還能懷疑得起別人嗎?你的話本身就是自扇耳光,作繭自縛,所以話一出口就是錯。
張同學:不對吧?這純粹就是利用語言玩一個游戲嘛。當我說要懷疑一切時,注意,這個懷疑表示的乃是一種態(tài)度、思維,針對任何還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證明為真實確定的東西。我當然沒有放過自己,但是,包括在“懷疑一切”中的我對自己的懷疑表示的卻是對一種觀念的懷疑,而不是態(tài)度和思維。這樣,我首先對自己的懷疑并沒有否定“懷疑一切”,它是完全可以成立的。
李同學:那么,有一個人說“我沒有任何立場”,這“沒有立場”難道不也是一種立場嗎?套用尼采的名言說,這簡直就是立場的,太有立場了。
張同學:搞笑啊。你一定會說“說自己沒有任何立場,但它本身就是一種立場,這種話不是自我否定?”然而,假設(shè)你喜歡國際米蘭隊,小王喜歡皇家馬德里隊,我說我什么隊都不喜歡,你能說我什么隊都不喜歡本身也是一種喜歡?
李同學:你的意思是,就算“沒有立場”也算是一種“立場”,但這種“立場”與那些立場壓根就不是一回事,所以不能說它是一種立場?
張同學:哈哈,聰明。
李同學:別得意。總有些事情,話一說出口就錯。
張同學:舉例說說。
李同學:法國哲學家笛卡兒。很多人都知道有一句哲學名言“我思,故我在”,就是他說的。據(jù)說,由于身體很差,他的思考和寫作大多是在床上進行的。于是,他想,他所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做夢?或者,有一個惡魔在欺騙他,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受騙的結(jié)果。想想也是,我們有時會出現(xiàn)幻覺,我們的眼睛和耳朵,告訴我們的不一定都是真的。所以,要懷疑一切。
張同學:呵呵,這么說很有意思,但是要給人以誤導的。事實上,笛卡兒是要給科學尋找到一個真實的基礎(chǔ)。人類的很多認識和觀念可能是錯的,如果基礎(chǔ)不牢固,科學體系可能崩潰。因此,必須先懷疑一切,不認為它們一開始就是對的,然后,尋找一個無法被懷疑的原點。確定了這個原點后,就可以進行層層推理,步步為營,這樣的科學體系就牢不可破了。這就像數(shù)學一樣,從公理開始,推出一大堆東西。
李同學:公理是不需要進行論證的,它已是原點,退無可退了。對于笛卡兒來說,他的原點和“公理”就是“我”的存在。你可以懷疑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你不能說,你自己也不存在。這樣的話一說出口就是錯的。這是因為,如果你都懷疑到了自己的存在,那么,是誰在懷疑呢?你如果不存在了,懷疑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只要有懷疑,必定有一個懷疑的人(主體),他的存在是無法被懷疑的。
張同學:我承認這一點。不過準確的表達是:不能懷疑一個進行懷疑的人的存在,否則就對問題進行了否定,即如果你懷疑自己的存在,你連這樣的話都說不出來。所以,“我思,故我在”。
李同學:這種論證在哲學上好像叫做“先驗論證”。也有點像邏輯學上的“反證法”。
張同學:是先驗論證。它實際上是這樣:你一旦這樣,就已經(jīng)說明了那樣。比如,你一旦思考,實際上已經(jīng)說明了有你這么一個思考的人。思辨的東西并不復雜,往往是從生活現(xiàn)象開始的。關(guān)鍵是思考下去。
編輯/姚 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