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她坐在裝飾得很好的冷氣開得很足的房間里,啜著咖啡,看著小說。
她年輕美麗,大學畢業做了一家文學雜志的編輯,興致來時也寫些優雅的散文。二十多年的日子一直很順。
但很久以來她的內心深處就存有一個夢想,想到遠方去流浪。她向往遙遠,向往廣袤,盼望不可知的旅途將自己帶到不可知的地方。“假如有一個游人正好路過我的窗前,那就是命運注定我要隨他去流浪……”在新近寫的《流浪的等待》的文章中她這樣說。
《流浪的等待》恰好就發表在這天的晨報副刊上,晨報張貼在街頭的閱報欄里,閱報欄前此刻有一雙眼睛正留意著這些句子。一個流浪者在這個休息日的靜悄悄的早晨,來到了這座城市。
流浪者忽然很想找到文章的作者,他按照版面上登的電話號碼找到了編輯。值班的女編輯覺得雙休日打擾作者似乎不妥,就說:“你要找她當然可以,能不能等兩天,等她上班再……”流浪者說:“不行啊,你知道兩天有多么漫長。”女編輯聽他言辭懇切,想了想說:“那么請你等兩分鐘,待我把她的傳呼號碼找出來。”
流浪者說:“兩分鐘也太長了,請你千萬快一點……”電話斷了。
流浪者打的是街頭的投幣電話,他用完了最后一枚硬幣,已身無分文。
流浪者取出隨身攜帶的一套自行車修理工具,在路邊擺開。這是他流浪時的經濟來源。
此刻他希望馬上做成一筆生意,掙出打電話的錢。
可一直等到太陽升高開始射出炙人烈焰時,他還干坐著。他忽然想起方才女編輯說過今天好像是個休息日,這個城市的人,包括《流浪的等待》的作者在內,有什么理由不待在涼爽的空調房里面而騎車到太陽底下來閑逛?
當他終于再次撥通電話時,值班的女編輯已經走了。此前她很負責任地找出作者的傳呼號,擺在電話機旁。她等了他一整天。
那個年輕美麗的向往流浪的女作者后來知道,當自己坐在空調間啜咖啡看小說時,果真有一個旅者正好路過了自己的窗前,但她十分明白自己注定無法隨他去流浪,她和他注定只能擦肩而過。
不是嗎?他不可能等她,對于一個艱辛的流浪者來說,兩天,甚至兩分鐘的等待都太長太長。
因為流浪歲月的每一分鐘,都需要用生命來堅持。只有在現代城市文明的溫暖懷抱中,才可以不在乎兩分鐘、兩天、一個夏天乃至整個一生的時間來等待流浪以及別的什么,這種等待,太舒服了呀。
On a sweltering summer day she sat in a luxuriously decorated room with air-conditioning on in 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