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旅游發展筆談

“旅游產業定位”是一個偽命題

王晨光

所謂旅游產業定位，可以看作是“旅游產業定位有利于推進旅游業發展”命題的簡稱，這一觀點在我國已經擁有廣泛的政治基礎和社會基礎。但是，如同許多社會時尚一樣，流行的不一定就是正確的。筆者擬從理論和實踐兩個視角對此加以辨析和質疑，并愿以此求教于學界同仁。

一、理論辨析

從理論角度分析，旅游產業定位命題中至少隱含著以下三個假設前提：

·旅游是一種產業；

·政府天然承擔著推動旅游經濟發展的義務；

·政府確定旅游產業定位有利于促進旅游業的發展。

顯然，只有在上述前提條件成立的情況下，命題才能成立，或者說命題的結論才有實際意義。因此，我們可以把爭鳴的焦點集中在對以上三個假設條件的分析上，以避免空對空的無為爭吵。同時，我們還應對辨析的理論依據加以限定。筆者發現，當前旅游界的許多時尚觀點往往受政治因素、情感因素或者是受從眾心理的支配。筆者主張，學術問題應嚴格按照學術規則辦。也就是說，要回歸到科學論證和邏輯推理上來。由此，對于旅游產業定位的討論，筆者認為要以處在其理論上位的產業經濟理論作為依據。那么，上述命題及其前提假設中存在的問題顯而易見：

其一，旅游不屬于一種規范意義的產業范疇。產業經濟學對產業的一般定義是“具有相同生產技術或產品特性的企業集合”。這一定義不僅強調了產業必須符合“擁有相同技術或產品”的特征，而且也隱含了對研究對象應具有生產性或供給取向的假設。顯然，所謂“旅游產業”的內涵與此有本質上的差異。故此，旅游界早有托馬斯·戴維森的質疑(所謂旅游：它真的是產業嗎?)，李天元教授也作了旅游產業只是“需求導向”定義的解讀。上述警示雖非主流觀點，但我們無法回避，同樣也無法在邏輯上加以推翻?？梢姡奥糜萎a業”雖然出典于產業經濟理論，但不能算是規范意義上的理論創新，充其量只是對傳統產業概念的借用、引用或者轉義，這是我們在使用該概念時應謹記的一個基本事實。

其二，國際上雖有旅游產業的相關概念，但含義主要反映“旅游經濟活動”的內容，并沒有確立以政府為“經濟活動主體”的理論，同樣也并未形成專門化的旅游產業理論體系。就筆者所見，傳統產業經濟理論更多強調政府對生產要素供給能力的市場調節，而少有對消費領域(要素)直接干預的主張；或言之，消費型產業發展更多屬于市場機制自主調節的范疇。同樣，國內外學術研究也并不支持“旅游業發展中政府比市場高明”的結論。相反，學術研究的共識是“旅游發展中政府的作用是有限度的”、“行政權力應是有邊界的”，以及“行政權力的行使應該是審慎的”。此外，新時期我國黨和政府的文件已經明示，不僅國有資本要逐步退出“非關系國計民生的行業”，政府的經濟管理職能也將大幅度收縮。由此，旅游業已從性質上歸于市場機制主導配置的范疇。在此背景之下，繼續強調政府對旅游業的主導作用顯然己與趨勢相違，必須對政府在旅游業發展的地位和作用作出相應的調整。

其三，國內外政府干預旅游業發展的實際效果可謂是利弊互現。我們固然可以找出很多政府參與旅游的成功范例，但如同一枚硬幣具有兩面一樣，也不難找出足夠多的反例。從總體上看，市場經濟國家對旅游發展中政府作用的理解更趨于謹慎和中性，認為政府作用并不比市場機制更優，因此都對政府職能作出了嚴格的限制和界定。可見，籠統肯定政府作用的觀點同樣值得推敲。

總之，把政府主導或產業定位作為發展旅游業必然條件的觀點更多是對我國以往旅游發展經驗的簡單肯定，是一種經驗主義和主觀主義的產物，缺乏堅實的理論基礎?，F有的旅游產業理論也只能說是一些相關觀點的簡單拼湊，很難說符合科學理論的規范要求。

二、實踐驗證

從實踐環節分析，旅游產業定位的說法和做法也并非無懈可擊。我們不妨結合國內外實踐經驗作一點初步的分析。

首先，我們看我國旅游產業定位政策的具體體現。不難發現，其中問題多多：第一，稱謂和分類依據各不相同。全國已有的明確旅游產業發展定位的二十幾個省市區中，使用的名稱五花八門，包括了主導產業、支柱產業、先導產業、龍頭產業，等等，沒有統一稱謂；劃分依據也多用旅游總收入“相當于”CDP比重的奇怪說法，陷入自我解說困境。第二，產業定位政策內容缺乏規范性。比較可以發現，多數地方出臺的“旅游產業發展政策”中定性內容多于定量內容，所謂的產業定位往往被泛化為領導講話或宣傳口號；加之受旅游部門在政府序列中所處弱勢地位的影響，多數政策措施缺乏力度，且不具有連續性，嚴重影響了旅游政策的權威性和公信力。以盛行一時的區域旅游規劃的命運為例，近十幾年來各地政府編制的旅游規劃數以千計，但真正執行和落實的屈指可數，其結果值得反思。第三，各地旅游產業政策并沒有有效融入各級政府的國民經濟發展總體規劃體系之中。檢讀各地的國民經濟發展規劃文本，其中涉及旅游業的政策條文大多內容簡潔，少有對產業結構、產業布局、產業組織的系統描述。事實上，我國自上而下也并沒有形成具有規范意義的“旅游產業政策體系”。從實際運行效果看，我國上海、廣東、江蘇、浙江等地旅游業的勃興，更多是旅游市場自身發展的規律使然，很難證明是產業定位政策的必然結果。

其次，我們再看國際經驗。研究發現，世界主要旅游大國雖然重視旅游業的經濟職能，但并不存在確鑿的旅游產業定位的表述。相反，幾乎所有的市場經濟體制國家都把旅游業歸為市場機制主導范疇，政府職能主要限定在形象宣傳推廣、公共服務或專項支持上。在發展模式上也并不認同所謂的旅游產業政策體系的說法。何況，由于無法準確評估旅游業的投入產出關系，各國在使用公共財政資金投資旅游的活動中都有十分嚴格的規定。同樣，如何避免公共資金的浪費和濫用現象，也是擺在我國旅游管理部門面前的重要課題。

三、結語

上述分析可見，在認識旅游經濟活動規律過程中，分析“旅游業”是一回事，而強調所謂的“旅游產業定位”是另一回事；換言之，把“旅游經濟活動規律”與“發揮政府主導作用”以及“確定旅游產業定位”簡單等同起來的做法并沒有科學的理論依據。然而，國內當下的旅游話語系統中此類命題還有很多，這些“不假思索的觀點”往往構成了國內旅游業的主流觀點，但其立論依據通常只是基于“經驗”而非科學真理本身；相反，旅游學術研究則曾經長期“遮蔽”在“政府語匯”的影子之下，這進一步昭示出國內旅游學術研究的困境和尷尬。筆者認為，隨著我國旅游業進入了新的發展時期，學術研究應立足于“探求本質規律”和“學科理論創新”，而不應局限于“人云亦云”或滿足于“解讀政策”。也就是說，學術研究應獨立承載起應有的歷史使命。歸根到底，這既是學術研究的社會意義之所在，也是創立合乎科學規范的旅游學科理論的根本途徑。

(作者為該系系主任，副教授；收稿日期：2007—10—29)

地位相殊、著力相異：區域旅游產業地位的分析

王旭科

旅游業的基礎條件是資源稟賦、區位因素、現實市場力和社會經濟狀況，我國國情復雜，不同區域這些條件也就存在一定的差異。各區域在發展旅游業時，應尋找與確立自身的立足點和發力點。我們既反對所有區域都盲目高歌猛進，也反對有些區域因為資源、市場或經濟原因導致對旅游業的輕視。旅游業在區域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體系中除了可從經濟貢獻力、收入和產業樞紐性角度定位為主導、支柱、龍頭產業等以外，區域旅游業還應該有自己特殊的定位和發展方向，有著自己的脈絡與規律，即產業地位相殊，發展態勢相異，功能有所區別，產生效果不一。

其一，旅游業是“優化產業”。旅游業欠發達區域，限于旅游業發展的先天條件，不似旅游發達城市(如張家界、黃山、麗江等)的旅游業樞紐性和關鍵性作用，在發展初期甚至更長一段時間內旅游業應當是一個優化產業——“優化社會資源配置，優化產業結構，提升相關產業素質”，是相關產業的一個潤滑劑，為相關產業增光添彩，典型的是農業旅游、工業旅游等，即不僅僅將旅游業的指標盯在占GDP的比例和旅游的直接收入上面，在獲取一定經濟收益、提高城市與農村經濟的增量的同時，旅游的區域經濟帶動效應與關聯功能尤為突出，在一定程度上為第一產業、第二產業的轉型和出路做出了貢獻，解決城鄉人口的就業、緩沖經濟快速發展的壓力、統籌城鄉平衡發展成為旅游業的重要任務。這一認識對于我國產業素質的提高，提升第三產業的地位和比例，以及當前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等來說，都有重要意義。

其二，旅游業也可以是一個“形象產業”。其主要功能是促進政府公共關系交流，打造城市名片，提升區域形象等。不說其是形象行業，而稱其為形象產業，是站在市場經濟角度而言，寓意通過各種直接和間接的市場運作的方式謀求區域形象改善與整體發展。在實踐運行中借助高端城市營銷、旅游部門形象營銷和旅游企業的產品營銷，用地方文化資源在整體和細節上包裝與塑造城市，改善城市形象和人文環境，提高城市與地方知名度，進而吸引外資和人流進入，并利用傳統特色旅游資源進行資源資本化運作，間接謀求區域經濟的發展，可以說這種情況下旅游業更多的是發揮“形象GDP”的功能。

其三，旅游業可以說是“休閑產業”的現實載體。在工作強度加大、頻率加快的都市生活流之中，在較為豐富的經濟實力情況下，旅游業可以拓展發展空間。一個區域若限于資源與區位條件不能作為中遠程游客的觀光地，可以成為本地居民及周邊人士的游憩地；若限于資源品位、資金限制與市場原因不能打造與優化特色化和高品位化的旅游景觀，可以借助城市空間完善游憩設施，利用周邊區域建設郊野游憩地與生態休閑設施。這時，該區域發展旅游很大程度上就成為豐富和提升城鄉居民休閑和精神生活品質的重要手段，間接地可以擴大該區域居民消費。這也可以看作是眾多欠發達區域旅游業生存的關鍵所在，也可以說，在這些區域，旅游業更多的是扮演和諧社會構建的動力產業角色。

其四，旅游業可以說是一項“文化產業”，或大文化產業的一部分。在網絡統治人們日常交流與娛樂，“垃圾”餐飲支配青年一代，電視媒體占據休閑時間，現代節目填滿生活空間的當今；在新城市化運動中各地過于追求設施和景觀的現代化、科技化、標準化，民族節日被人們忘卻，傳統文化的精華漸漸淡出人們視野或僅僅存在于文本典籍之中的時候，如何以真實的空間景觀形式，如利用城市街道、廣場、小品、社區、博物館等大眾游憩活動空間，傳承經典文化、地方傳統文化和保留傳統文化具體空間形態成為旅游業發展不可推卸的責任，也是區域旅游業尋求滲透發展的空間和載體。

無論如何，關鍵一點是我們要將旅游業依從區域條件變異的特性解構出來，給旅游業一個地位與支點，通過旅游業的整合和運營，或獨立做大，或統籌安排，或關聯滲透，或依附提升，與外地游客與本地居民的社會心理行為相聯系，將富有特色的地方資源與文化通過各種方式和形態展現與盤活起來，真正為區域旅游業開拓一條特色化的發展之路。

(作者為該院博士研究生，收稿日期：2007—10—22)

旅游“產業化”：淵源透視與責任放大

李 梅 王 鐵

“旅游是一種產業”，這仿佛是國內旅游界約定俗成的認識。否認這個前提有自貶身價之嫌，看起來有悖于旅游研究的主流，也有害于我國和諸多省市、地區提出的“做大做強旅游產業”。但實踐和研究中遇到的一些事關全局的困惑，卻促使我們不得不重新審視和深入探討旅游到底是不是一種產業、以及旅游產業是怎樣一種產業的問題。

筆者認為，旅游不是一種產業，旅游產業才是一種產業，才是本次“旅游產業的范圍和地位”論題的邏輯前提。這個看似“不合群”的觀點指明了現實中諸多疑問的求解方向，也順應了國際上旅游研究發展的潮流。

1、旅游“產業化”的淵源

從國外研究來看，對旅游的認識及經歷了始于20世紀50年代的“為旅游是個產業而呼喊”到現在“旅游是一項人權”的過程，走過了單純將旅游作為一個產業到全面反思“旅游產業化”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以及重新正視旅游本質的歷程。

現代旅游出現伊始并未受到重視，相反，純消費的、帶有享樂性質的旅游在西方“石油危機”時代備受爭議，蓋因其與傳統的“工作”所隱含的“辛勤、努力、奉獻”等褒義詞背道而馳，目的地居民也將旅游者當做環境的敵人和不受歡迎的人，這種對旅游的否定態度在70年代初由于“石油危機”所導致的星期天汽油停售而達到頂峰。“石油危機”之后，為改變這種現狀，“從事旅游生意的人開始通過將旅游定義為一個產業，然后用衡量其他產業時使用的類似述評來衡量旅游的經濟影響，以期得到社會的重視。因為，產業在當時是一個褒義詞，其內涵是工作、生產、就業、牧入、經濟財富?！?Thomas Lea Davison，1994)

由此可以看出，將旅游作為一種“產業”的出發點無非是獲得支持、投資和關注，這在當時和目前可以帶來一些好處，但這種收益遠不能抵消將旅游作為一種產業所帶來的實踐中的“急功近利”和研究中的“以偏概全”。

從旅游研究的層面上來說，旅游的“產業化”是種無奈：相對于其他研究對象悠久的發展吏、成熟的研究和統計而言，旅游是一項新鮮事物，存在著影響對其精確定位的諸多未知領域和變量。急于獲得社會承認以及加快學科本身發展的迫切愿望促使旅游向當時最主流的經濟理論靠攏，冠以“產業”的旅游是放接受和重視的簡便有效方法。而且，以產業為“跳板”，旅游研究可以套用其他產業現成的前提假設、研究方法和理論框架，這對旅游科學的發展有一定促進作用。但過分強調旅游的經濟屬性也讓有些研究和學者過多地陷入利益旋渦，難以保持學術獨立，偏離探索旅游本質的道路。

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國內外已經有學者關注旅游的本質及其“產業化”傾向所帶來的問題，并提出了“旅游不是一種產業”觀點。例如，托馬斯·李·戴維森(Thomas Lea Davison，1994)認為：“旅游根本不是一個產業……將旅游定義為產業是不正確的，因為這個定義貶低了旅游的真正意義。旅游是一種社會經濟現象，它既是一個經濟進步的發動機，也是一種社會力量：旅游遠不止是一個一一般意義的產業，旅游更類似一個‘部門’，它影響著一大批產業。”史蒂夫·史密斯認為：旅游是人們所做的某些事情，而不是一個產業所生產的某些產品(史蒂夫·史密斯，2003)。

弗雷雅·希金斯，德斯比奧勒斯(Freya Higgins－Desbiolles)2006年在《旅游管理》(T.urismManagement)發表了一篇題為《不僅僅是一種產業：作為社會力量，旅游所被遺忘的能力》的文章，作者指出：在當前的自由主義時代中，將旅游作為一種“產業”的討論掩蓋了旅游現象中其他重要的概念問題……旅游實際上是一種強大的社會力量，當它不被新自由主義的市場原教旨主義所束縛，轉而用來滿足人類發展的必需和提供更廣泛的公共產品時，它能達成眾多重要的目標。

國內研究中，張凌云于1996年將托馬斯·李·戴維森的文章作了扼要介紹(張凌云，1996)，謝春山等電引用該文并明確提出：旅游不是產業(謝春山等，2005)。王振東認為：人們容易混淆的旅游和旅游業的區別……旅游不是產業，旅游業是產業(王振東，2007)。但為旅游“正名”的呼聲在經濟發展和GDP增長大潮中顯得弱不禁風。

2、旅游產業范圍的確定與主管部門責權的擴大

旅游是一種具有產業特性的社會活動，在這個層面上討論旅游的“產業”特性無可厚非。但要把涵蓋社會、經濟、文化、環境等諸多內容的旅游片面理解為一種產業則失之偏頗。在理論研究和實踐操作中，應當把旅游中具有產業特性的部分整合起來構成旅游產業，將其置于旅游系統之中，如此，旅游產業實至名歸，旅游產業的相關研究也就名正言順。

按照這種邏輯，我國現行旅游產業統計的成果可能有所減少，旅游產業的影響范圍也有可能縮小，這種提法也最為旅游管理部門所詬病。但是，將旅游當中具有產業特性的部分剝離并整合起來已經成為國際上旅游產業統計和研究的基本思路，這在TSA(Tourism Satellite Account，旅游衛星賬戶)上表現得最為明顯。TSA在事實上已經成為很多國家測度旅游經濟影響的有效工具，它的貢獻和作用已經得到人們的廣泛認同，我國也以江蘇省為試點并嚴格按照國際規范推行了江蘇旅游衛星賬戶項目(JSTSA)。

筆者認為，對旅游及旅游產業理解的理性回歸不但不會降低旅游管理部門的地位，相反，這會給予旅游研究和管理更大的施展空間，承擔更多的責任和義務。這也預示著旅游管理部門和學者不應將管理和研究的重心一味向旅游產業傾斜，引導旅游走出產業的范式不僅是時代和形勢的要求，更是形成有中國特色旅游管理和研究的必需。

遺憾的是，旅游、旅游者、旅游統計這些制約旅游產業范圍和地位的關鍵詞未獲公認，這并非是我國獨有的現象，只是因為我國旅游研究本身存在的不足而表現得比較突出。學界應該從追求旅游產業范圍和地位定性表述式的粗放式研究，向深層次的動態、多尺度、多要素集成研究發展。把精力放在支撐“旅游產業”的基礎性研究上，如對旅游、旅游者、旅游產業內涵的精確界定，對旅游統計方法和技術的科學化和合理化，對旅游產業負面影響的全面認識，對旅游在哲學、人類學、社會學以及自然科學中的地位和作用的深入探討上。

(作者李梅為該院講師，王鐵為該院2005級博士；收稿日期：2007—11—02)

旅游產業范圍界定應從基本概念入手

占 佳

旅游業的產業定位問題一直是旅游業發展過程中無法回避的現實難題。由于在學術界人們關于“旅游產業”的概念一直沒有統一的認識，加之在國民經濟統計中沒有單列旅游業，致使旅游業一度被邊緣化。要確定旅游產業的地位，首先要解決的理論問題是合理界定旅游產業的范圍。但目前對旅游產業的認識仍很模糊和混亂，這種狀況突出表現在對旅游產業的概念界定和層次劃分上。筆者試圖就這兩方面談談自己的一點粗淺認識。

傳統理論認為，旅游業是由“吃、住、行、游、購、娛”六要素組成的產業群。旅游業的主體是由分別經營這六大要素的企業來構成的。隨著旅游者旅游需求的變化，旅游活動涉及范圍越來越廣，旅游產業與其他產業的融合性加強，學者們普遍認為僅以六要素來界定旅游產業不利于旅游產業的發展，因而將旅游產業的概念進行延伸，由此出現了“大旅游產業”、“泛旅游產業”等概念，旅游產業范圍在傳統理論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大，將許多新出現的消費經濟類型納入到旅游業的范疇。多數學者是從旅游需求和旅游消費的角度對旅游產業進行界定，旅游需求和消費類型的多樣性與變動性及其性質的復雜性與模糊性造成了旅游產業界定的困難。

關于旅游產業的層次劃分，可以歸納為兩種類型，即二分法和三分法。世界旅游組織(1995)曾經建議用“旅游活動國際標準分類(SICTA)”將旅游活動劃分為完全屬于旅游業的產業部門和部分涉及旅游業的部門兩種情況。這種劃分方式比較模糊，很難把握“涉及”的程度。與此類似，史密斯(Smith，2000)根據企業對旅游活動的依存度將旅游產業劃分為兩個層次，將那些對旅游依賴不顯著的行業剔除出旅游業，該分類方法較之前者范圍更為明確。宋子千、廉月娟(2007)在史密斯的二分法的基礎上加上一個第三層次旅游業，將與旅游產業關聯不緊密但為旅游業服務的企業也納入了旅游業的范圍。世界旅游組織等建議的《旅游衛星賬戶：推薦方法框架》按照與旅游活動的關聯程度將旅游業分為旅游特征產業、旅游相關產業和其他產業。其他采用三分法的學者也大多是根據旅游活動或旅游企業對旅游產業的影響程度或關聯度進行劃分。雖然他們的表述基本類似，但是每一類別所包含的企業或部門大相徑庭，這一點尤其體現在對第三層次旅游業的劃分上。有些學者甚至將旅游產業的支持系統納入到旅游業的范疇。

綜上可見，目前學術界在對旅游產業進行概念界定和層次劃分時都存在將旅游產業范圍無限擴大化的趨勢。一味地夸大旅游產業的溢出效應，擴大旅游業的范圍不但會造成產業之間界限的混亂，引起其他產業人士的質疑，也會使旅游業結構分析不具有實際操作性，從而遭遇旅游統計方面的尷尬。在國民經濟核算體系中，產業是建立在其產出而非消費對象數據的基礎上的，而旅游經濟指標的統計長期以來都是從需求方開展的，統計口徑的出入使得旅游統計指標難以服眾。建立旅游衛星賬戶無疑是解決該問題的突破口。但由于理論不成熟，在統計指標的確立上仍然存在某些指標過寬而有些指標又過窄的問題。

筆者認為，在進行概念界定時必須嚴格地將旅游活動或旅游需求與旅游產業區分開來。另外，還應盡可能地從旅游供給的角度來界定旅游產業，這樣既有利于與其他產業概念界定相銜接，也有利于與國民經濟統計體系對接。在對旅游產業進行層次劃分時，既要認識到旅游產業的關聯性和綜合性，不能把旅游產業范圍界定得太窄，這樣不能完全反映旅游產業的重要地位；更要充分認識旅游業對其他產業的依賴性以及旅游產業的漏損現象，不能將為旅游業提供支持和保障的其他產業納入到旅游產業的范疇。因此，筆者建議建立一個指標體系或設計單個指標，評價行業或部門對旅游產業的依存度，并設定標準參數，將達到該參數的行業或部門納入到旅游產業的范疇，而未達標的行業或部門應堅決“剔除”出旅游產業的范疇。當然，這些指標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應根據旅游產業的發展變化做出相應的調整。這樣才能更好地測量旅游產業對國民經濟的貢獻，以確定其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

(作者為該院06級碩士研究生；收稿日期：2007—10—02)

商務會展服務外包是我國旅游產業發展的新領域

張文建

為貫徹國務院加快發展服務業的若干意見，促進旅游業在新時期新階段又好又快發展，最近國家旅游局出臺了《關于進一步促進旅游業發展的意見》，其中指出，旅游業發展要妥善處理好提升產業素質與擴大產業規模的關系，要推動旅游新業態新領域發展。

在“后WTO”時代，繼續承接服務供應全球化趨勢，從“中國制造”向“中國服務”轉變，旅游會展服務外包市場也是一個新的經濟增長點。旅游服務業外包業務的出現和成長是旅游市場需求和企業分工專業化的結果，旅游會展服務外包在現代旅游產業發展中，起著引領旅游產業結構優化和能級提升的顯著功能，在新的市場競爭條件下，加強分工合作，細化服務外包，發揮比較優勢，提高國際競爭力，是我國旅游企業的發展方向，也是我國旅游產業結構調整和旅游經濟增長方式轉變的必由之路。

服務外包是指企業將信息服務、應用管理和商業流程等業務，發包給企業外第三方服務提供者，以降低成本、優化產業鏈、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服務外包管理被公認是一種成本管理，即通過業務外包成本最小化的途徑達到培育核心競爭力的目的。

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企業對核心競爭能力的重視，以及信息技術的發展應用，生產職能外包催生了大量的生產服務需求。如現代企業的一些非核心業務外包，使旅游業為生產者提供第三方會展、商務等專業服務成為可能。再如會展旅游、獎勵和培訓旅游等，原是企業的內部職能，現在卻可以委托旅行社或專門的會展公司來做，獨立為一種專門的服務業。美國運通公司就是較早在旅游業中開展服務外包的跨國企業，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商務旅行服務商，為世界財富500強企業中的70％企業提供商務差旅管理服務。它創立了一種與客戶組織合作的服務外包模式，實現了分工合作的優勢互補，既符合客戶企業的利益，又可以最大程度發揮商務旅行管理的專業優勢。

旅游會展服務外包在現代旅游產業發展中，起著引領旅游產業結構優化和能級提升的顯著功能。一是具備現代服務業的素質和能量。旅游會展服務外包是隨著現代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需要而產生出來的新興服務業，具有十分明顯的時代特征。如同服務業的產生與發展有歷史階段一樣，旅游業在形成期就是一個集吃、住、行、游、購、娛等要素于一體的傳統產業集群，應該屬于服務業中比較初級的生活服務業。隨著50多年以來旅游業的迅猛發展和工業化后期的產業延伸及擴展，旅游業的服務對象也擴大到了主要為企業或其他社會組織的商務服務，即生產者服務。旅游會展服務外包屬于典型的現代服務業范疇，有著明顯的生產者服務特點，其服務半徑大干傳統旅游業，對旅游經濟的拉動更為廣泛和顯著，有利于實現旅游產業結均高度化。二是存在擴大旅游新業態的效應。旅游會展服務外包是催生旅游新業態的重要途徑與契機：如近年來異軍突起的旅游咨詢業、旅游培訓業、獎勵旅游業、會展旅游業、商務旅游業和差旅服務業等，從某種意義上看都是專業化分工與服務外包的產物。這些新業態對于擴大旅游會展高端服務，拓展旅游會展服務新領域，有著明顯的乘數效應。隨著現代服務業不斷向縱深發展，旅游會展企業內部也不斷分化出新的職能外包，如經紀代理公司、導游服務公司、翻譯服務公司、展會搭建公司、布景設計公司、禮儀公司、演藝公司和車隊等。三是發揮轉變旅游經濟增長方式的作用。旅游會展服務外包也是知識型服務業，比起一般的產品加工等粗放式旅游經濟增長方式，更呈現出集約型旅游經濟增長特點。在旅游會展服務外包的一系列業務流程中，大部分都以人力資本和知識資本作為主要投入，如會議展覽的全程策劃和創意，商務談判的籌劃與技巧，市場調研與信息技術的運用等，無不需要高水平的專業技術人才勝任，無不得到知識和智力的密集支持。因此，它們的產出體現有高人力資本和高知識含量的服務?！霸谏a過程中，它們為勞動與物質資本帶來更高的生產率，并改進了商品與其他服務的質量?！边@對旅游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和旅游經濟質量的提高非常明顯。

(作者為該院教授；收稿日期2007—09—14)

知識經濟時代的旅游產業

吳成基 張 玲

21世紀，伴隨著全球化的信息社會發展，世界正步入一個知識經濟時代。

早在1962年，美國經濟學家馬克盧普(Fritz Marchlup)就在《美國的知識生產和傳播》一書中詳細分析和論證了知識和信息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從而引發了人們對知識經濟這一新的經濟形態進行深入研究。知識經濟最本質的特征是：知識作為生產的投入要素，其作用已經超過了勞動力和資本這兩個傳統的生產要素。知識經濟是促進人與自然協調、持續發展的經濟，其指導思想是科學、合理、綜合、高效地利用現有資源，同時開發尚未利用的資源來取代已經瀕臨耗竭的稀缺自然資源。知識經濟時代可能會產生許多新興行業，人們逐漸認識到，在每個人都是“知識工作者”的社會中，原有的產業分界已不那么清晰。

一、產業邊界的模糊

任何一種產業，其特征都突出地表現在經濟維度上，通過產業運行實現產品交換是其最根本的特征。1977午，美國經濟學家馬克·波拉特沿著傳統的產業劃分法的思路，在《知識經濟報告》中將國民經濟劃分為農業、工業、服務業、信息業，提出了“四產業劃分法”。按照這種劃分方法，旅游業應該屬于第三產業。但是隨著現代信息產業的迅猛發展，計算機通信技術的革新和“信息高速公路”的連接，產業的邊界變得模糊起來，正如維娜·艾莉在《知識的進化》中所說：“每一產業都是知識產業”。這正是知識經濟的一個顯著現象：信息因其自身的重要性而成為產品。

傳統思維在信息時代已經暴露出其局限性，以往產業劃分是從便于統計的角度，對全社會的經濟活動加以分類，以利于對經濟生活進行測度與評估。知識經濟的到來進一步推動了市場化的深入，市場化的深入使人們的經濟生活越來越互相依賴，相互間聯系越來越緊密，知識經濟時代的制造業和服務業逐步一體化，提供知識和信息服務成為社會經濟活動的主流。

二、旅游業與其他產業的相互滲透

旅游業的發展越來越依賴網絡是有目共睹的。不僅如此，旅游業也并不是完全獨立于工業、農業之外的。旅游產業與工業、農業具有互為依托、相互促進的發展關系。作為新的產業形式，旅游產業已在推動工農業乃至國民經濟產業結構演進升級；反之，工農業又是旅游產業產生、發展的基礎和物質依托。

例如觀光農業是為滿足人們對精神和物質需求而開展的、可吸引游客前來觀、賞、習、品、考、書、畫、攝、購的農業，是旅游業與農業之間交叉性的新興產業?？梢宰層慰腕w驗農業生產勞動與農民生活，享用農業成果，利用田園休憩健身，又可以加強農業深層次開發，從而促進當地綠色產業的發展。

工業旅游，這種發源于法國的旅游形式并不是工業和旅游的簡單疊加，而是兩種文化的交融，將現代工業的巨大魅力滲透到旅游的諸多要素中，展示工業文明。工業旅游參觀的是科技，是新世紀最先進的科技，最直接的生產力。它一般都是以工業生產過程、工廠風貌、工人工作生活場景、工業景觀等均成，跟普通的觀光旅游相比，更具現場感、參與性和動感。

服務業中的交通運輸業、娛樂業、餐飲業等行業和旅游業的聯系就更為緊密，甚至于很多學者都將其一并劃入廣義的旅游業中。這顯然泛化了旅游業的范圍，正如斯蒂芬·史密斯認為，任何實用性定義都應包含對如下事實的某種認識：有些企業在實質上是屬于“純粹的”旅游業，而另外一些企業則只在部分程度上具有旅游業的性質。如果未能進行這種區分，則會導致始終過高估計旅游業作為一種經濟因素的重要性。

三、知識經濟中的旅游產業體系

根據產業確定的分類原則，很有必要建立旅游產業體系，也只有提出旅游產業及其內部行業，才能確定旅游對國民經濟的貢獻和推動作用，并指導不同行業的發展方向和產業政策的制定。鑒于以上的分析，筆者認為，知識經濟時代產業劃分應該以某一領域中有意識地改進學習，加深理解，更新、創造知識的體系作為標準。所以，根據旅游領域中知識的演進過程，可將旅游產業體系劃分為六個相應的部門。其中旅游服務部門就包括通常所說的向旅游者提供吃、住、行、游、購、娛服務的相關企業。而支持保障部門則包括旅游安全保障體系和旅游裝備制造業。

(作者吳成基為該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張玲為該院博士研究生；收稿日期：2007—10—19)

本期本欄責任編輯 宋志偉

責任校對 宋子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