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備香港回歸的日日夜夜

當英國米字旗降下來、英國國歌聲停止時，距離1997年7月1日零時還差幾秒的時間，全場一片寂靜。大家眼睛盯著中華人民共和國五星紅旗，內心里在數著十、九、八、七……仿佛這段時間突然變得很漫長。當時鐘敲響7月1日零時的一瞬間，中華人民共和國高亢、嘹亮的國歌響徹整個會場時，我含著熱淚，望著五星紅旗冉冉升起。從這一刻起，中華人民共和國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這個在150多年前被人擄去的“孩子”，終于回到了母親的懷抱。1988年至1998年，我曾任中共香港工委秘書長、新華社香港分社副社長，在籌備香港回歸過程中擔任香港回歸接收儀式及慶祝活動籌備委員會委員和安全保衛小組副組長，全程參與了香港回歸前的大量準備工作。時值香港回歸10周年之際，回憶起當年往事我還是心潮澎湃、思緒萬千……

準備工作的開始

20世紀80年代初，根據“一國兩制”的偉大構想，中國政府制定了關于香港回歸祖國的十二條基本方針政策，并以此作為中英關于香港問題外交談判的基礎。可以說，從一定意義上講，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就已經啟動了香港回歸祖國的準備工作。

1984年12月19日，中英兩國政府正式簽署《中華人民共和國和大不列顛北愛爾蘭聯合王國政府關于香港問題的聯合聲明》，這是香港回歸史上的第一個里程碑。1990年4月4日，全國人大七屆三次會議高票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這是香港回歸史上的第二個里程碑。隨后中央召開了港澳工作會議，中共香港工委書記、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周南傳達了中央領導同志的批示，主要內容是要求我們抓緊和落實香港回歸祖國的各項準備工作，并講1997年轉眼即到，各項工作要像一個系統工程的圖標那樣，用倒計時的要求，采用目標管理方法，去完成香港回歸祖國的任務。

1994年10月5日——香港回歸祖國倒計時1000天，周南召開會議，研究和策劃香港回歸的各項準備工作，決定在新華社香港分社內成立兩個小組，一個是由張浚生副社長負責的宣傳組，一個是由我負責的安全保衛、后勤服務組。由這兩個小組開展先期工作，為中央的統籌回歸工作做準備。巧合的是，末任港督彭定康當天也在香港立法會發表施政報告《香港：掌握千日，跨越“九七”》。

中央正式具體部署香港回歸交接工作是在1995年3月17日。這一天，正式成立了由國務院副總理、外交部長錢其琛任組長，國務院秘書長羅干、中央辦公廳主任曾慶紅任副組長的香港回歸’接收儀式領導小組，組員有國務院港澳辦公室主任魯平、周南、外交部副部長姜恩柱(后更換為外交部副部長王英凡)、總參副總長隗福臨等。因在港交接的同時，北京市也要舉辦相應的慶祝活動，所以北京市副市長張百發也在組員之列。同年5月11日，香港回歸接收儀式及慶祝活動籌備委員會成立，由羅干任主任，副主任有國務院副秘書長何椿霖、中央辦公廳常務副主任胡光寶、中央政法委秘書長束懷德、姜恩柱(后更換為王英凡)、國務院港澳辦公室副主任王鳳超、張浚生、中央軍委辦公廳主任程建寧(后更換為董良駒)、張百發。成員由全國人大、國務院、全國政協、中宣部、統戰部、國新辦、中聯部、財政部、公安部、文化部、廣播電影電視部、臺辦、僑辦、總參作戰部、總政、新華社香港分社、新華社澳門分社等機構的人員組成。我作為新華社香港分社負責同志參加籌委會。籌委會下設三個小組：籌委會辦公室，國務院副秘書長李樹文任主任；宣傳組，由中央外宣辦主任曾建徽任組長，副組長是新華社香港分社副社長張浚生；安保組，組長束懷德，副組長由公安部副部長田期玉、安全部副部長王富中和我擔任，成員有廣東省公安廳廳長陳紹基、總參作戰部副部長許和震。

中央對香港回歸交接儀式和慶祝活動，總體上是八字方針：莊嚴、隆重、儉樸、熱烈，要求“精心籌備，精心策劃，確保安全”。同時，中央指示中共香港工委：“要精心策劃，周密部署，務必做到確保安全，萬無一失。”此外，通過同英方進行交涉談判的中英聯絡小組組長趙稷華大使，我們得知英方希望“體面地撤離香港”，對香港政權交接儀式的要求是“莊嚴、得體”。

據此，籌委會的各個小組和中共香港工委，按照中央的要求和部署，開始了前期的準備工作。

交接儀式地點的確定

按照中英雙方對香港政權交接儀式的要求，所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政權交接地點的確定。交接地點提了很多，如香港島上的跑馬場、政府大球場、市政局大會堂、香港會議展覽中心一期、九龍半島上的香港體育館。1995年8月到1996年5月間，在胡光寶帶領下，李樹文、我以及新華社香港分社辦公廳、行財部、保安部等一行人員對這些地點逐個進行了認真考察。我們主要考慮兩個因素：(1)場地要滿足我們各方面的需求；(2)不要受其他方面干擾，包括氣象、交通、安保等因素。從香港現有場地來考察，首選是跑馬場、大球場，這兩個地點面積大，容納人數多，但四周都是高樓，安全保衛工作量太大，單行線使得交通疏導工作困難。香港體育館各方面條件都比較理想，但可惜不在香港島上，離特區政府太遠。市政局大會堂歷來是香港總督來港離港的活動場所，緊鄰中環皇后碼頭，英方撤離也方便，但最多只能容納1200人。香港會展中心一期各方面條件不錯，但能容納的人數也有限。正在我們躊躇不定、左右為難間，傳來香港會展中心二期正在填海建造中的消息，據說有較大的展廳。我們立即找到建造會展中心的老板鄭裕彤先生，向他咨詢會展中心二期的建設方案和基建進度。當得知會展中心二期工程可以在1997年5月份完工，里面有兩個大廳都可以容納5000人左右時，我們多次進入工地現場進行考察，都感到這是最理想的政權交接的場地。我們把在香港考察的情況如實地向中央匯報，中央同意了我們的報告，確定在會展中心二期五樓綜合大廳舉行中英香港政權交接儀式。同時，中央還決定在會展中心二期的七樓大廳，舉行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成立暨宣誓就職儀式。

此時，英國方面也在進行考察，他們通過中英聯絡小組向我方建議在中環添馬艦填海的地方搭臺進行政權交接。我們沒有同意。因為我們曾多次征詢香港氣象部門，得知此前十幾年間的6月底7月初香港多暴雨，1997年之前的幾年甚至有大暴雨，如果在外搭臺舉行儀式，一下暴雨，臺下的人將無處藏身。經反復交涉，英方同意在會展中心二期舉行政權交接儀式。但英國人還是堅持把添馬艦作為自己舉行告別儀式的地點。事實證明，1997年6月30日傍晚在英方進行告別香港儀式時，風雨交加，雷電轟鳴，香港以這種方式送別了殖民統冶155年的大英帝國。

這樣，關于交接地點剩下的工作就是督促會展中心二期工程盡快完工。但因房頂是曲面的金屬板結構，制作工藝復雜，1997年6月中我們去檢查時，還在漏雨。后來得知，為不耽誤政權交接時使用，建設方用纖維板涂防漏劑代替了頂棚的部分金屬板，暫時解決了漏雨問題，七一后才又進行了撤換。

安全保衛方面的準備工作

1995年8月，籌委會安保小組正式成立。1996年3月，安保小組辦公室成立，主任是香港工委副秘書長王冬，副主任是中央政法委研究室副主任張述元。中央對安保小組的要求是“兩個確保、一個力爭”，即確保中央代表團的絕對安全，確保中英政權交接儀式和特區政府成立儀式的順利進行，力爭在此期間香港社會的穩定。 安保小組成立初期，認真探討了自身的主要任務、工作重點、機構設置、責任分工以及慶典活動可能遇到的問題，并確定了安保工作的方針——“港方負責、充分協商、密切合作、確保安全”，即由我們牢牢掌握安保工作的主導權，將安保工作的具體任務交由香港警方負責。為落實在香港的各項安全保衛工作，我們還提出了“三依靠”的原則——依靠港府和港警大多數公務員、依靠香港工委、依靠駐港的中資機構和愛國社團。

根據上述方針，安保小組首先對香港的社情進行調查研究，1996年兩次赴港進行了實地考察。第一次重點考察了添馬艦、會展中心二期工程、市政局大會堂、香港體育館、海逸酒店及周圍環境，香港主要的街道，華潤、中銀、招商等中資機構，地面交通及深圳至香港水路交通和口岸情況。考察期間，全體人員住進了海逸酒店，對該酒店的內外情況進行了全面考察，初步形成了將來中央主要領導同志入駐海逸酒店的構想。第二次現場觀察了“港支聯”等反對派組織的游行、集會等活動，以及香港警察現場維持秩序的情況和對突發事件的處置，從而為下一步制定慶典安保方案和應急預備方案提供了依據。

在對香港社情的調查研究方面，國家安全部給予了高度的重視和積極的領導。國家安全部部長賈春旺、副部長丁人林多次召集中共香港工委研究和部署。通過大量的工作，深入了解了香港社會的各個方面，同香港社會的各種人物進行了廣泛的接觸。

中央領導同志對調查活動十分重視，多次予以重要批示，并向各省市領導吹風，著重強調要在過渡時期保持高度警惕，精神上絕對不能放松。

在進行調查研究的同時，安保小組著重加強了同香港警方的政治聯絡工作。 從當時的香港形勢看，穩定香港警察隊伍，這是搞好同香港警方合作的關鍵。具體來講，主要是三條：一是保證退休金，二是回歸后不秋后算賬，三是香港警隊的待遇回歸后不降低。這三條港澳辦主任魯平多次講，我們也是反復宣傳，以加強香港警隊的信心。

公安部對加強對香港警方的政治聯絡工作非常重視，早在1992年就在陶駟駒部長的主持下，為香港平穩過渡、政權順利交接制定了詳細的公安工作計劃，并通過調查研究，明確提出工作要求：安定香港民心，穩定香港警隊，限制黑社會的破壞活動，嚴厲打擊跨越兩地的犯罪活動，方便香港同胞往來。中央領導同志指出指導思想上應明確是依靠未來特區政府和當地警力來維持社會秩序，加強香港與內地之間的警方合作，維護香港的社會安定。

根據中央的指示和公安部的計劃安排，安保小組主要由我出面，同香港警方負責人直接會晤。交換彼此看法，并且建立了經常聯絡的機制，為以后的合作打下良好的基礎。 經過兩年多的準備工作，在1997年5月之前，安保小組制定了有關安全、保衛工作的多項具體方案和應對突發事件的預案，有的還組織了實地演練，并對組織架構和人員組成進行了調整充實。

回歸前夕的緊鑼密鼓

隨著1997年7月1日的臨近，各項準備工作都在緊張地進行著。1997年初，籌委會辦公室派遣師金城(籌委會辦公室活動聯絡組副組長、中辦秘書局局長)、徐紹史(籌委會辦公室活動聯絡組副組長、國辦秘書一局局長)帶領一個工作班子到香港與香港特區候任政府接觸，候任行政長官董建華指定行政長官辦公室政策統籌局局長孫明揚同我們直接聯系，集中研究關于香港接收儀式和在香港進行慶祝活動的有關問題。籌委會宣傳組在曾建徽的領導下派遣國務院新聞辦田進局長為先遣組，到香港在新華社香港分社張浚生副社長領導下開展關于新聞報道方面的準備工作。

1997年6月9日，在深圳召開的香港回歸及慶祝活動籌備工作人員動員大會上，籌委會主任羅干作了《全力以赴、再接再勵，切實做好香港回歸及慶祝活動的籌備工作》的動員報告。會后，大部分工作人員移至香港，籌委會辦公室在籌備領導小組錢其琛、羅干、曾慶紅的領導下，按照籌委會部署，在香港統籌協調香港回歸及慶祝活動的籌備事宜。籌委會辦公室主任為李樹文，下設三個大組，活動聯絡組由李樹文兼組長，徐紹史、師金城、趙秉欣、劉克全、安文彬任副組長；新聞組由曾建徽任組長，蘇南生、田進任副組長；安保組束懷德任組長，王富中、田期玉、我任副組長，要求各組運用系統工程和網絡管理的辦法，制出統籌圖表，隨時檢查工作進度和落實情況。這段時間真是分秒必爭，抓進度，抓落實，查不足，找漏洞，白天按各組分工各自為戰，每天晚上12點準時參加李樹文召集的碰頭會，協調各方面的工作。6月20日，羅干親赴香港，檢查落實香港回歸的各項準備工作，對于中英香港政權交接儀式的會場安排、儀式程序、中英雙方領導人人場的通道、電梯、進退場的路線等，都親自走過，準確地計算時間，并要求前方工作人員要以秒為單位，計算各種活動的安排，對所有準備工作的要求都是“萬無一失”!

比如，參加中英政權交接儀式的人數為4000人。這包括41個國家政府的政要、39個國際組織的代表、90個外國駐港領事，還有歐盟、聯合國難民署駐港代表、中英雙方各自邀請1600名嘉賓。第二場香港特區政府宣誓就職典禮，人數上又增加了近1000人，而且參加人員變化又很大，要核實每個人的資料，不允許有一份錯漏，這些資料又是在臨近7月1日之前才陸續送到。負責這項工作的同志都是通宵達旦地連續工作，有的證件直至交接儀式前夕才送到嘉賓手上。

經過兩年多大量的準備工作，香港的局面用“潮平兩岸闊，風正一懸帆”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對交接儀式和慶祝活動能夠順利進行，我們的心里已經有了底。因此，江澤民在香港回歸前自信地引用唐朝詩人劉禹錫的詩句“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來表達他的樂觀態度，這是完全有根據的。

海陸空齊備進港

入港出席政權交接儀式的中央代表團和觀禮團人數空前，有700多人。兩團分不同的路徑。中央觀禮團因為可以提前入港，不易受各種因素影響，相對簡單。但中央代表團因為確定要6月30日下午入港，時間固定，就可能受安全、天氣、交通狀況等各種因素的影響。我們安保小組事先對中央代表團的人港路線和方式進行了考察，準備了“三種方案，四條路線”，即陸地乘汽車或火車，空中乘飛機由皇崗飛啟德機場，海上由蛇口碼頭到維多利亞港中環皇后碼頭。我們對這幾條路線都進行了認真詳細的考察。乘飛機顯然是最簡單的方式，國家民航總局副局長徐柏齡對空路進行了考察。但我們查閱以往12年氣象資料發現，香港在6月30日這天全部有降雨，并且大部分是暴雨。暴雨之后，部分入港必經路段積水可能達1米深，汽車無法通行；香港多隧道涵洞，是火車必經之路，在暴雨沖擊下，涵洞可能坍塌，火車也無法保證順利通行；雷雨天氣下，飛機更是無法正常飛行。因此，水路有可能成為有保證的選擇，只要沒有臺風，降雨并不會給行船帶來太大影響。如果選擇水路，就需要護衛艦，為此，我還特地到青島考察了“哈爾濱號”和“青島號”護衛艦，做好了充分準備。

但是臨近七一，氣象部門預測的氣象條件比原來預想的要好。6月10日上午，在深圳羅干主持聽取安保小組匯報前一階段準備工作，經研究，并與氣象部門溝通，我們確定了兩個路徑：火車或飛機。下雨若有雷雨區就乘火車，由羅湖到九龍紅車站；若天氣情況允許乘飛機，就由皇崗飛啟德機場。中央同意了這兩套方案。

6月30日下午，中央代表團正式入港。我在安保小組負責協調和聯絡，留在香港；束懷德等前往深圳迎接代表團。中午時分，天仍在下雨，羅干來電話，要我告知董建華，天空有雷雨區，氣象臺尚未最后答復是否會影響到飛機飛行，選擇哪條路線尚未確定，13點前后可確定雷雨區是否能過去。11點30分，我緊急約見董建華。他得知消息后非常著急，因為按計劃中央代表團下午出發，遲遲不能確定路線，安排迎接就會十分為難。見此情景，我許諾13點30分給董建華最后答復。因時間緊無法再次碰面，遂決定通過電話通知最后確定的路線，為此我們約定了暗號：如果電話里說“不變”，那就是第一方案，乘飛機；如果說“變了”，那就是第二方案，乘火車。13點多鐘，羅干來電話，通知確定采用第一方案，乘飛機。我通知董建華后，便給中資機構華潤公司谷永江董事長打電話，讓他派100人的隊伍前往機場列隊歡迎。同時，特區行政長官辦公室也組織了100人的香港少年的歡迎隊伍。

江澤民和李鵬分乘專機，第一架先起飛，第二架5分鐘后起飛。飛機落地后，江澤民先出現，李鵬隨后出現，分別向中間匯合，走人兩邊有歡迎隊伍的夾道，夾道盡頭是等待的車隊，隨上隨走，直奔九龍半島的海逸酒店下榻。

我們事先還預訂了會展中心一期兩邊的君悅酒店和海景酒店的客房，給中央觀禮團、對香港回歸有貢獻的老同志以及各國家和地區的政要下榻。當時，各國家和地區政要來了很多，臺灣是辜振甫先生來的。

從海逸酒店到會展中心二期交接儀式會場，乘汽車需要過隧道，路途交通也擁擠，而由海上通過不過幾百米而已，所以我們就租用了招商局的“順德號”和“中山號”兩艘氣墊船，由香港警隊護衛，經維多利亞海峽，江澤民和李鵬乘船準時到達了會展中心二期。

中國人民解放軍什么時候入港，這是中英聯絡小組談判的焦點問題，直到臨近七一雙方還在談。我方堅持要在7月1日零點以前派部分先遣人員進入香港，以便準時對香港原英軍駐地行使主權。英方則只同意一些營房可以先讓解放軍后勤部門攜炊具進入。直到6月底，英方才最終妥協，同意中方部分先遣駐港部隊于6月30日21點30分進港。我們馬上動員中資機構、愛國社團，在解放軍進港必經的主要道路上提前布置，安排歡迎隊伍，一方面營造歡迎中國人民解放軍入港的喜慶氣氛；另一方面占據道路顯著位置，阻止敵對分子的破壞、示威活動。中國人民解放軍先遣部隊7月1日零點準時到達英軍司令部和其他幾處軍營進行了交接。這個過程與政權交接是同時的，我們的五星紅旗也是7月1日零時在添馬艦上空升起。

政權順剝交接國旗高高飄揚

政權交接儀式會場由中英雙方協商共同設計。1997年2月20日，英方提出了對場地布局、交接程序的設計方案：在會展中心二期橢圓形的大廳內，前部為交接臺，中部為參會人員坐席，后部為記者席。交接臺上，講臺分列兩旁，本方主要人員沿橢圓形交接臺兩邊順勢而坐。我方看過方案后提出了修改意見：把講臺靠近，主要人員與臺下坐席平行。英方原來的儀式程序為：出席人員進場——軍樂隊進場——儀仗隊進場——儀仗隊敬禮——致辭——升降旗儀式。按照英方方案的時間安排，雙方國家領導人講話后，再進行降旗、升旗儀式。英方查爾斯王子講話時會場上懸掛的是英國國旗，因午夜24點未到，我方主席致辭時懸掛的仍是英國國旗。于是我方建議時間后移，英方儀式裎午夜前舉行完畢，查爾斯王子在7月1日零點前致辭。7月1日零點一到，升中國國旗和特區政府區旗之后，我方江主席再講話。經談判，英方同意了我方的意見。

儀式的進程先是用計算機模擬，后來使用真人彩排，到演練時儀仗隊也參加了。為使國旗升上去后能夠飄起來，旗桿很重要，必須能夠人工造風。不銹鋼制成的旗桿設計了一個頂端帶有三角孔的送風口，經演練可以完美地讓國旗隨風飄揚，但是要求三角孔必須與國旗自身的旗桿對齊，否則風吹不到，旗就飄不起來。英方是降旗，不存在這個問題。為了練習如何使兩者對齊，我方的升旗手經過了無數次的演練，手都磨破了。事實證明，我們的旗手是可敬可信賴的，交接儀式當天，國歌一停，國旗就唰地一下展開了，高高飄揚在會場上方。中方的儀仗隊隊員都是一米八五以上的個兒，有嚴明的紀律，操練時整齊有序，休息時動作整齊劃一，相比而言，英方的儀仗隊就懶懶散散，缺乏秩序和英氣。為表現軍威，我方還曾設計讓儀仗隊持槍走下臺，后因英方不太認可，我們也尊重他們的意見，采取了更為平和的下臺方式。

7月1日零點中國國旗必須準時升上去，國歌必須準時奏響，所以此前通過彩排使儀式程序所有時間都做到十分精準。中方現場總指揮是李樹文，副總指揮是唐家璇和我。我負責現場的安全保衛工作，中方的司儀是張業遂，他準確地掌握了各個環節的時間要求，應該講中英政權交接儀式是十分成功的。

香港政權交接儀式上的入場證件設計和出入場系統，香港警方參照了1996年美國亞特蘭大奧運會的證件管理系統。這套管理系統是當時最先進的，能及時反映出每個持證人員的資料和會場進出情況，給現場安保工作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政權交接儀式剛剛結束，特區政府成立儀式便在會展中心二期七樓舉行。兩場間隔一個小時。特區政府成立儀式參加人員以中方為主，五樓的絕大多數人又去了七樓。當然，英方代表團就不參加了。這個會場是由中共香港工委負責布置的。李樹文仍是總指揮，副總指揮由王鳳超和我擔任。特區政府成立，行政長官要宣誓就職，行政會議成員、臨時立法會議員、終審法院和高等法院法官等也要宣誓就職。因為宣誓的人很多，事先也進行了彩排。開始時是請新華社香港分社的職工參加彩排，真正宣誓的人在回歸前一天也到現場進行了彩排。彩排過程中，一撥一撥宣誓，上上下下，大家發現氣氛比較沉悶，故而我建議用小號在中間過渡，胡光寶、唐家璇表示同意，試過后發現效果不錯，就照辦了。港人的普通話講得都不太好，但回歸后他們又要用普通話來宣誓，董建華、范徐麗泰沒有問題，但有的官員講普通話就不太好，他們用英語拼音拼出普通話發音過了關。

1997年7月9日，香港回歸總結會議在北京召開。中央對中英香港政權交接儀式和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宣誓就職儀式的總體評價是：隆重、熱烈、得體、轟動，為炎黃子孫出了一口氣，為中華民族爭了一口氣；對籌備組織工作的評價是：緊湊、高效；嚴密、周到；細致、有序；安全、順利。隨后，中央又給所有參加籌備香港回歸的單位以中辦和國辦的名義發出了感謝信。中央的表揚是對參加籌備香港回歸工作的同志們的最大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