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千萬的正廳級董事長

拔出蘿卜帶出泥

2005年5月31日，中國武夷實業股份有限公司公告：悅勝利因工作調動原因，辭去董事長職務。中國武夷人事變動的消息并未在證券市場上引起波動。實際上，早在5月20日，悅勝利就已被福建省委免去福建建工集團黨組書記、董事長的職務，只因中國武夷是上市公司，為了慎重起見，十天之后，才免去悅勝利兼職的中國武夷董事長職務。

悅勝利，與共和國同年，1976年大學畢業后在仕途上順風順水，在他的頭上罩著不少耀眼的光環：福建省政協委員，福建省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福建省外經系統先進個人，福建省建筑業企業優秀經理，曾任寧德地區交通局局長，福建省公路管理局局長，福建省高速公路有限公司副總經理，福建省交通廳副廳長。

2001年，時年53歲的悅勝利調任福建建工集團總公司黨組書記、董事長。福建建工集團總公司是福建省大型骨干企業，總資產達57億多元，中國武夷則是該公司獨家募集設立的股份公司，其董事長也是悅勝利。悅勝利在任期間，中國武夷躋身國際知名承包商行列，2003年9月更是被美國《工程新聞記錄》評選為“全球最大的225家工程承包商之一”。

悅勝利在任上被免職，源于中國證監會福建證監局2005年的一次巡回檢查中，發現中國武夷存在大股東長期占用巨額資金、公司治理不良、信息披露不規范和會計核算違反規定等違規行為，這些違規行為引起了福建省政府的高度重視。2005年10月，悅勝利任期經濟責任審計風平浪靜，悅勝利以為逃過了一劫。

但人算不如天算，福建某投資有限公司董事長唐瑞祥的突然落馬，使得悅勝利于2006年8月11日被省紀委“雙規”，接著被移送福建省人民檢察院立案偵查，偵查的結果令人大吃一驚，悅勝利涉嫌受賄的金額高達1000多萬元。

斂財沒有休止符

悅勝利受賄的時間跨度很長，有十余年，收受的第一筆賄賂款是福建某投資有限公司董事長唐瑞祥1996年春節送的18萬元。唐瑞祥原是個體包工頭，在悅勝利被提任福建省公路局局長之前，唐瑞祥正在承建福建省公路局辦公大樓。悅勝利剛認識唐瑞祥的時候，他對這個外表落魄的包工頭并沒有多少好感，因此，對唐瑞祥1995年春節送給他的以他的名字存在建設銀行的15萬元存折堅決不收。僅僅一年以后，同樣的行賄人、同樣的送錢理由，悅勝利卻爽快地收下了唐瑞祥送來的塢萬元。此時，悅勝利的思想境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唐瑞祥也已經成為悅勝利小圈子內的人。后來，唐瑞祥成為跟悅勝利關系最鐵的行賄者，也是把悅勝利推向犯罪深淵的元兇罪魁之一。天弄人，十年后，也正是唐瑞祥的出事帶出了悅勝利的落馬。

曾幾何時，媒體報道悅勝利在事業上“奮斗沒有休止符”，但從悅勝利橫跨十年的斂財史看，他是“斂財沒有休止符”，就在他被免職賦閑在家，外面風傳他要出事的2006年1月，他還收受了最后一筆賄賂款。當時，賦閑在家的悅勝利并沒有舍棄其貪婪之心，打電話給集團公司下屬的路橋公司的賈總經理說：“小賈啊，這段時間我在家練書法，沒有墨汁了，你買兩瓶給我司機帶給我吧!”這哪是要墨汁，明擺著向我要錢啊!但想到悅勝利對自己的種種好處，賈總二話沒說就驅車趕到了悅家，“悅董，我也不懂何種墨汁好，還是你自己去買吧!”隨手將1萬元現金遞給悅勝利，悅勝利推辭了幾下就收下了。

臺上反腐臺下斂財

作為大型國有企業的董事長，悅勝利在大會小會上都會教育干部“一定要廉潔自律”。在2003年的一次總公司的紀檢監察工作座談會上，悅勝利提出要針對建筑企業經常與錢物打交道的特點，嚴格要求自己，做到“常在河邊走，就是不濕鞋”，并立誓明志：“絕不以個人名義影響總公司及所屬單位的工程招標工作，絕不允許我任何親屬打著我的旗號要求照顧承攬分包工程任務，絕不收受任何建設單位的好處費?！?/p>

冠冕堂皇的“三不”誓言，在公司的職工中造成很強的震撼。

但臺下，悅勝利卻放開手腳，不顯山不露水地將他人的錢財納入自己的荷包。福建某建筑工程公司的林總得知建工集團總承包的南平武夷花園項目的三棟大樓要招投標，便掛靠省一建公司參與競標，但最終什么也沒撈著。林總心有不甘，想到唯有手握大權的悅勝利出面才能扭傳乾坤，便與其鐵哥劉榮文商議，由劉榮文出面送給悅勝利45萬元，求悅勝利出面協調。

劉榮文是不敢當面給悅勝利送錢的，因為悅勝利對這個侄女婿沒有什么好感。而且，劉榮文也知道悅勝利在公司里有過承諾，當面送錢，弄不好會遭到一頓臭罵。于是劉榮文便想到了他的姑姑張建英。

劉榮文選了一個悅勝利和張建英都上班的日子，當時悅家只有保姆看家，保姆開門后，劉榮文直奔悅家的臥室，將45萬元散放在床上，然后打電話給張建英說：“姑姑，我有東西放在你家臥室床上，是林總送的。”下班后，張建英回家打開臥室的門一看，嚇了一跳，只見一沓沓百元面鈔散放在床上堆成一堆。當晚，張建英告訴悅勝利，“劉榮文送來了45萬元”，悅勝利聽說是劉榮文送來的錢，臭罵了張建英一頓，說：“劉榮文這人嘴巴會亂說，說出去會壞我的名聲，以后他送的錢不能收。但對這45萬元卻交待張建英換成美元存到銀行。

不久，劉榮文出面約請悅勝利、林總等人在福州潮福城酒店小聚，觥籌交錯之際，悅勝利當場拍板將事情搞定。

阮賢，福建一船舶公司的老總，其公司想擴建福安3000噸級貨物裝卸碼頭，苦于資金不足，一直未實施，后來通過劉榮文認識了悅勝利，從相知到相熟，阮賢提出由建工集團墊資與他的公司合作承建該碼頭，悅勝利爽快地答應了。事成后，阮賢在心里盤算著如何感謝悅勝利。

2003年9月，阮賢打電話將劉榮文叫到辦公室，托他將2萬美元送給悅勝利。后來劉榮文將這2萬美元交給了他的姑姑張建英。這次，張建英聰明了，對悅勝利說這些美元是阮賢送來的，悅勝利笑了笑對張建英說：“你保管好?！?/p>

夫妻共筑“腐敗家庭”

悅勝利之所以能聚斂千萬家財，妻子張建英是脫不了干系的。

悅勝利的十年腐敗史，實際上就是他們夫婦共筑“腐敗家庭”史。

1997年，福建某實業有限公司為取得福建福安賽岐大橋收費站經營權，請托于時任福建省公路局局長的悅勝利，最終該公司順利取得經營權。對于悅局長的鼎力相助，公司董事長鄭某心存感激。

1997年9月的一天晚上，鄭某在悅勝利家喝茶，閑聊到福州商業店面房很緊銷時，悅勝利說：“如有錢投資買一間好店面房，以后靠出租就能有一筆可觀的收入。”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鄭某靈機一動，隨口說道：“此次我公司能取得該大橋收費站經營權，與悅局的大力支持是分不開的，悅局，你到外面選一問店面房，我來辦手續?！薄澳闾蜌饬恕睈倓倮麡泛呛堑卣f。

權力的尋租就在這不經意的言語中完成，誰都不覺得尷尬。

事后，悅勝利交待張建英說：“你到外面去了解一下福州店面房的情況，鄭某要送我一間?！睆埥ㄓ⒘ⅠR安排其外甥女等人分頭去了解。

一星期后，載著悅勝利夫婦的小車停在福州市國貨路新近封頂的一幢樓前，經過比較，悅勝利當場拍板購買一間店面房，并叫鄭某過來交錢辦手續，鄭某支付了103多萬元。悅勝利為掩人耳目，以鄭某的名字登記產權。到2003年，悅勝利官至正廳級時，張建英提出將該店面出售，免得以后產權變更麻煩。隨后，張建英將該店面出售并兌換成美元。

和其他望子成龍的父母一樣，悅勝利也將兒子悅悅送到外國就學。2002年，悅勝利到悉尼考察，看到在悉尼某大學讀書的兒子蝸居在10多平方米的宿舍，這又成了悅勝利斂財的“動力”。

回國后，悅勝利故意在一些場合說兒子在外留學條件很艱苦，暗示他人“送錢”。有求于悅勝利的人心領神會，其中香港某實業公司董事長蔡某便提出由他出錢在悉尼購置一套房子以供“侄子”棲身之用，悅勝利痛快地接受了。

丈夫在為兒子的房子做“打算”，妻子也沒“閑著”。2002年3月，蔡某提出在香港送錢給悅勝利作為購房款，悅勝利就指使張建英到香港收錢。在香港，蔡某從銀行取出47萬港幣交給張建英，張當場將款轉賬到兒子在悉尼的賬戶上。這樣操作張建英嫌麻煩，于是她將兒子在悉尼的賬號寫給蔡某，讓蔡某以后直接將錢存入。到2004年3月，蔡某往該賬戶存入了21.5萬美元，但悉尼的房子還是沒有著落，蔡某心想，這該不會是無底黑洞吧?

2004年4月底，悅勝利打電話給蔡某，“我老婆五一節到悉尼看望兒子，你是否也到悉尼順便把房子的事情落實好。”蔡某在電話里連聲說：“好!好!”

五一節那天，蔡某專門陪張建英到悉尼去買房子。但張建英在悉尼看了幾天也沒決定買什么樣的房子，蔡某只好先返回香港，但他前腳剛到香港，張建英就打電話叫他趕緊匯款，說她已選中一套房子。湊巧蔡某當時手頭沒有那么多流動資金，延誤了一下，張建英就不高興了，叫悅勝利催促蔡某匯款，悅勝利打電話叫蔡某及時匯款，否則要承擔延誤購房的違約責任!到底是誰買房?蔡某心想，“我送你那么多錢，你可以先墊付，還叫我承擔違約責任，虧你們夫婦想得出來?！睙o奈歸無奈，蔡某還是趕緊籌措了6.5萬美元存入了悅勝利兒子的賬戶。

在這個腐敗的家庭里，他們比誰都清楚，通過權力尋租換來的金錢是不牢靠的，一旦自己栽了，這些巨額財產不僅不能享用，更是犯罪證據，因此急于將這些錢轉移出去。拋頭露面的事，還是由張建英去做為妥。為此，張建英將悅勝利收受的賄賂款絕大部分都兌換成美元或者港幣存在香港渣打銀行。案發后，張建英上交給省紀委的贓款中，美金就有91萬元、港幣176萬元。

權力尋租財源廣進

要講軍大陸房地產業，要有可供開發的土地，悅勝利自然成了一些人眼中的目標。前文提到的香港某實業公司董事長蔡某為了“走近”悅勝利，對悅進行的“投資”都是大手筆。

2002年7月，悅勝利應蔡某的盛邀到香港考察，悅勝利帶上妻子張建英同行。在下塌的香港怡東大酒店，悅勝利與蔡某暢談了雙方的合作，高興之余，蔡某話鋒一轉：“悅董，你到香港一趟也不易，我拿一些錢給你補貼家用?！睈倓倮斓卮饝?，并叫張建英跟隨蔡某去拿錢。

在香港渣打銀行，蔡某轉入張建英的存折100萬港幣?；氐骄频?，張建英告訴丈夫，“蔡某送給我們100萬港幣”。悅勝利聽了大吃一驚，但想到將來蔡某還要有求于自己，到時也就兩清了，就沒有說什么。從此，悅勝利對蔡某刮目相看，兩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2002年9月，蔡某在香港電話里問悅勝利：“悅董，近期是否到香港來?我再送一些錢給你?！睈倓倮膊豢蜌猓骸敖螘r間沒空，我叫老婆去香港跟你聯系?！辈痪?，張建英專門請假到香港，接受了蔡某送的135萬港幣。 蔡某就像一棵搖錢樹，悅勝利一想到用錢，就搖搖這棵錢樹，樹上自然會嘩啦啦地掉下白花花的銀子。

2002年初，悅勝利的初戀情人要悅勝利照顧她在北京打工的妹妹李某，當年有負于戀人的悅勝利在電話中夸下?？冢骸拔乙欢ūM力。”

逮著了補償的機會，悅勝利拉上蔡某到北京考察，順便看望了李某，見到李某在北京的窘境，悅勝利心生憐憫，隨即叫陪同的蔡某幫李某在北京買一套小戶型住房。蔡某買了一套85萬元的套房送給悅勝利，悅勝利送給了李某。

據司法機關查證，從2002年至2004年，短短三年，悅勝利收受蔡某人民幣142萬余元、美金27.5萬元、港幣235萬元。而蔡某則通過悅勝利，與中國武夷合作開發了多項房地產項目，賺得盆滿缽滿。而且，據調查，2002年悅勝利應蔡某的要求，為其相關聯的公司違規開具了5000萬元承兌匯票，該款在悅勝利任上未追回。

唐瑞祥是第一個向悅勝利行賄的，案發后，悅勝利在其懺悔書上寫道：悔于第一步跨出去收唐的錢，一失足成千古恨，拿他錢多，欠人家的情，就要聽人家使喚，為人家辦事，沒有什么尊嚴。

2001年，唐瑞祥因資金緊張，將他的一塊90畝土地以2000多萬元的價格轉讓給福建建工集團，建工集團履行了合同，但唐一直拖延不辦理土地使用權證變更，2003年下半年，土地價格飛漲，唐不想轉讓便找到悅勝利說：“悅董，我想收回土地，我會支付你們公司先期付款的利息?！辈⒃S諾到時候給悅勝利高額的好處費。悅勝利答應試試看。后經悅勝利協調，唐瑞祥收回了該塊土地。

一段時間后，悅勝利坐不住了，暗自嘀咕道：我對你支持那么大，按市場游戲規則，你給我幾百萬都是應該的，可你唐瑞祥什么表示都沒有。

2004年10月，悅勝利打電話叫唐瑞祥到他辦公室，唐到后，悅勝利說：“我快退休了，想注冊一家公司，為今后做一點打算。但我資金比較緊張，你借給我50萬元吧!我打個借條給你?！?/p>

唐瑞祥聽了，打了個寒戰，心想自己把當初的承諾忘了，趕忙堆笑道：“悅董，不用客氣，我去籌錢，等會送來給你。”接著，去拿了40萬元交給了悅勝利，悅勝利收錢后，一不注冊公司，二不提還款之事，全兌換成美元存在銀行里。

據查證，中國武夷與其控股股東福建建工集團的業務沒有分開，董事長又都是悅勝利一人，公司的決策都是悅勝利說了算，這種沒有制衡的權力最容易滋生腐敗。悅勝利也正是利用這個漏洞，游刃有余地利用絕對權力進行權力尋租大發橫財。

2007年4月24日，福建省人民檢察院偵查終結悅勝利受賄案，指定南平市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南平市人民檢察院于7月24日向法院提起公訴。起訴書指控：悅勝利從1996至2006年的十年間、共收受9人的賄賂款合計人民幣1002萬多元。

此案已于9月19日開庭。

編輯：盛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