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 回

1、電話鈴鈴暴響地時候，陽光蹲在椅子上與前妻黃原斗嘴，嘴巴白泡子翻。兒子路路被撇在床頭哇哇嚎哭，樣子傷心極了，踏花被和褥子深濕成陰雨天的地形圖，蒸騰彌漫起尚熱余溫的尿香。已經吃午飯時間，太陽光線讓牡丹花睡衣里的她亮成甲殼蟲子，頭發有些亂七八糟的柔和燦爛。素面的她早饑餓出一肚子委屈，鼻翼翕動，嘴角濺沫星子冒出幾句誅心狠語：去死吧陽光。這回出去就永遠永遠不要回來。陽光正擺弄著長焦照相機鏡頭對著靜物攝影，那是深色臺布簇擁著的淡藍細頸花瓶斜插著韻一支郁金香，泊來的病焉焉的孤獨林妹妹。

2、這時候，天空濃云飛卷太陽隱逝，風陰陰在陽臺外游走，他打個冷噤放下手中家什捏起話筒。耳語般遙遠縹緲而來托起噩耗：苗姍姍出了車禍。兜風的獵豹在渝黔高速路與大卡在沒有預告情況下吻在一起，人啊車啊完全亂七八糟撿不起來。今天不算愚人節啊，陽光罵。周辛嗚咽，你媽媽聽梁主任講小苗滿身鮮血咽氣在楊總懷抱，全去了三醫院。陽光頭頂大雨如注響個炸雷，腦子完全水洗成空白。呆一陣坐一陣，才覺得眼睛仁和面頰濕濕作疼，燎起串串水泡，耳朵也慢慢有了隆隆鐵皮拽過水泥地面抖動的刺響。

3、穿妥衣褲打好領帶開門下樓，黃原投給他一聲嘆息，陽光并不理會糾纏，只在乎男女愛情約會那句不見不散詞語的綿長韻味幽香。苗姍姍不是個失約的女孩，一向不是，即使是和誰乘車兜風，也早該在楊家坪步行街廣場公眾電視大屏幕下婷婷玉立春水含笑，拈指翹首期待陽光的姍姍遲來。與苗姍姍活動約定項目不多中午吃豆花魚，再買票看動物園新到的海洋生物展覽，還有婀娜體態的三點女郎同鯊魚嬉戲共舞，極富觀賞性，所以門票昂貴到八十。咱們的水族都淡水喂養很少波浪，不曉得烹吃海魚還放不放鹽巴。今天也許是個例外。

4、廣場大彩色屏幕下內外鬧嚷，秋風里的女模特著彩艷輕薄內衣在搭建T形臺走秀，抬頭挺胸盈盈轉步婀娜，不怕風不怕雨吃不完要不完樣子，讓周辛瘦成晾衣竿混跡看客里鶴立。陽光嘟噥昨天的啤酒狂歡苗姍姍和我這里分手，那些彩燈那些焰火那些歡聲漫天沸騰，江里的許多游魚吐著水泡，天亮時伸手摸過空壁那些燙熱粘濕的啟明星，又摘草葉上露水掛懸她耳邊。然而她拒絕了第五次再吻和別的提議。陽光已經看好一向臨街房子預繳過半年租金，足可以容納他們結婚事宜連同以后的全部幸福生活。

5、苗姍姍是個奇奇怪怪的女孩。要在婚姻結合前保存些獨立新鮮感受，再蘸笑聲寫入情感生活日記加鎖獨自品味到老。我愛她她愛我就這么簡單明了，并不指望知道她過去由誰誰對她有過海誓山盟。他在老地方赴約，仍然期望出現她天真爛漫的微笑。周辛罵做夢吧她躺在廣寒宮，苗家三親六戚七舅子八大姑包圍了你父親楊總對以老拳，忙得他騰不出手指頭撥110救命。據說律師建議楊總拿三十萬消災，楊總當場掏掏身上甩出張四十萬元牡丹卡吩咐不用找補，到底是公司老總啊，個舅子有款了得。周辛陽光受不了苗姍姍車禍變形靈魂逃逸且滿臉鮮血的慘狀，只讓他在以后的墓前燒炷馨香寄托哀思。

6、有錢好，好在有錢，周辛嘆息，想不到平素粗茶淡飯衣著簡樸老是提倡艱苦樸素的你父親，關鍵時候出手如此闊綽。看來得真的去醉酒一場，化悲痛為今后生活下去的力量。陽光不理會他，站立在來來往往人流中眼睛漸漸成秋水蕩漾的湖泊，完全單色的景致帶他時光倒流到前年春天。不，或許那是春末夏初，他剛從北方一座城市中專畢業回到多霧的山城，與姓苗姓黃兩個女人發生許多感情的恩恩怨怨，解不開的亂麻繩煩得人有些不堪回首。

7、那天去機務段電機組轉子班報到當修理工人，碰見兒時伙伴周辛。小酌微熏。下午之后上楊家喝茶聊天坐坐。家門緊鎖無人。鄰居言楊媽搓小麻去了，楊鎮鋼還未養成帶鑰匙出門習慣。電話打到父親公司，父親惱道，還要老子親自送回?楊鎮鋼攤攤手，給我免費參觀您經商業績的機會，是因為兒子謝絕了您的悉心關照安排。尋求了兩條鋼軌的人生道路?大街上陽光燦爛耀得人眼花繚亂昂奮激情，本是年輕單身漢快活自由的雙休日，他改名陽光是當天午后三點鐘過的激情加心血來潮的杰作，他見到并認識了美女苗姍姍。這天取開門鑰匙的機遇，讓他如航船一樣把自己交給感情的風浪，在顛簸中駛向愛情夢幻的港灣渴望迅速靠岸系纜。

8、一見鐘情的愛情故事不只在別處發生。當他從父親紫檀木老板桌取鑰匙準備離開時候，門一開推進來淡淡茉莉花幽香，步態搖曳現出位嬌小短發女孩，藕荷色短衣長裙，裙邊繡有淺綠圖案，胸乳挺挺腰腹柳細，眉目清秀光彩照人令楊鎮剛眼睛一亮。想不到楊總金屋藏有這等美色，養眼又宜心，想開句什么玩笑一時語塞。反是女孩子聲音脆脆。楊公子吧，樣子似楊總，果然長得帥。楊公子噴個響鼻，我就是他高興時候復印下來的作品，所以帶彩傳神。我啥名字?喔，你不用介紹你，我不用介紹我。苗姍姍咯咯掩口笑個不停。掉落手里報表一地，是陽光殷勤拾起摞好放到美女熱熱軟軟手心告訴。鐵路業余攝影藝術家陽光向她致敬，粘了大約三分二十五秒松開，道聲謝謝。

9、還算懂點兒幽默啊陽光。不，不算，以后你會真正了解喜歡的。我這人最大缺點心軟。尤其對漂亮美眉。你是見一個愛一個的花花公子吧。心里究竟有幾個好妹妹?不，莫誤會，我正處于有效青春愛情渴望期，還有希望人家理解的偉大單相思。楊總嫌兒子裹纏不清轟他出去，沒見老子正忙，一見女娃兒就改名換姓打算做啥子能做個啥子，公司喬姍姍姚姍姍廖姍姍這么多姍姍一個比一個漂亮，撲爬斤斗追得完?陽光涎臉說不想做啥子做不到個啥子，只是男大當婚有點兒荷爾蒙過剩。一個苗姍姍就夠。此后，陽光有事無事往外貿公司跑，總忘帶開門鑰匙，母親總是買菜或者打牌不在家。只有父親楊總這把鐵片片能捅開家門進出的鎖眼，找鑰匙同時找尋愛情決心追苗姍姍到手。

10、辦公室梁姐憐見陽光追得辛苦，試著約小苗出來說句話。當然中午飯時候，陽光很高興買單。特地找了海鮮館，預定下情調不錯的包廂座位，旋轉餐廳二十四樓上放眼打望半個城市菜也鼎鼎有名，大白天不開燈點蠟燭讓客人消費心情完全愉快透亮。陽光西裝領帶懷抱鮮花在大門口仰成鶴頸，渾身激動顫抖期待女主角不吝賞光裊裊而至。十三點正苗姍姍來得漫不經心，打呵欠言自己昨夜加班已經在食堂用過飯，有事快講不添楊公子麻煩。陽光腿一軟半跪表白是因為我愛你，早已死去活來。千年等一回癡心難改，嚇得苗姍姍展翅膀飛出門外蒸發消失。

11、陽光真想慪氣大病一場。喝酒酩酊也行，讓苗姍姍有理由探望一回他，奈何人年輕身體碩壯成腱牛，涼寒感冒都少有發生。據周辛調查。有人與苗姍姍電話親昵頻繁，該人是鐵路中學教書的黃原，或者房田，王延。苗姍姍說是又咋樣，敢見見嗎她提前通個電話。陽光倒真要去看看那廝是騾子是馬，是不是長有三只眼睛。周辛鼓勵。你跆拳道練滿業余四段，比武搶親告訴黃崽兒退避三舍。陽光笑道，?？璩恶R胯嗦，以為我法盲不懂政策?

12、某天天氣晴好中午步出機務段過鐵路道口，爬山坡沿青苔石板路走攏校門，哼一支流行歌曲工夫在校門碰見過去數學余老師。買菜回來的老師老眼昏花認出了楊，寒暄后夸獎黃原教體育不錯，有事兒?那不是她，端飯碗正去食堂?個女聲隔樹林聽見議論，穿深色紅花帶綠葉圖案連衣裙陽氣十足脆聲聲吼問哪個找，小跑過來一高挑健碩青春女郎，大眼濃眉肥腰瞪眼剜住陌生男士：找我嗎認識我嗎啥事情有話快講?苗姍姍叫帶口信看你，你已經很好對不起再見。就這么遛走太便宜了你，黃原質問年輕人陽光，總得講個一二三噻，真是神經病莫名其妙你究竟做什么講些什么讓人一點不懂。

13、陽光不免慌亂。想不到黃原是妙齡女同志，而且豐腴動人目光炯炯舉止落落大方嗓音響亮，在操壩帶學生走正步肯定動人。既來之則安之。伙食團沒啥好吃。姍姍朋友就等于我朋友外邊小餐館招待吧。陽光謙遜，我出血請你。黃原生氣，招待不速之客一碗面條，不過分吧，聽我安排。校門外朱氏面莊的味道遠近聞名，買了兩個三兩紅燒牛肉面外帶一盤涼豬耳朵，兩瓶冰鎮啤，坐下來吃得渾身爽暢淋漓果然夠好。黃笑起來特別生動，想不到姍姍事情放心上辦這么快，情況就這樣子你仔細考慮再作答復我不急。

14、第一次擺了些不著邊際龍門陣。陽光原也是想學教育的，考中專轉學機械，到鐵路機務段修電機算是專業對口，好在他這人不愿好為人師。黃原想起個笑話，首先聲明是旁邊聽來的：有天。老師在教室表揚一位同學作文，夸他“青翠欲滴”這詞兒用得好，以后下一次眾同學交來的作文幾乎都用上“青翠欲滴”。甲：教室的一角里，有盆青翠欲滴的花。乙：爸爸拿起青翠欲滴的玉酒杯。丙：她穿上一件綠色的裙子真是青翠欲滴。丁更有趣：我的鼻涕青翠欲滴。陽光絞盡智慧。記起個晾衣竿手機里的笑料：妻道，女人需要男人，男人也離不開女人。夫問，男人為什么需要女人?妻說，世上沒有女人，誰來給男人褲子釘紐扣?夫大笑，世界沒有女人誰還需要褲子?

15、陽光說這都是成套手機訊段之一，價錢合適他也還會零售批發，要好多?黃老師號碼講給我我立馬發你一條。與女人有關，母乳為什么比牛乳好?陽光老實講他愛姍姍要死，有些剃頭擔子一頭熱，指望黃同學在她面前美言幾句好話。黃原買了單有事先走，不冷不熱丟下小伙子太陽光在那兒呆坐好久，不明白究竟生氣為哪般。

16、過后黃原主動來電話，和姍姍一起約的他星期六喝茶聊天，有個桃花和姑娘臉龐都開得絢麗多彩宛如天空云霞的地方，情調肯定十足。還問他情緒這么低落無聊上網了吧鈔票下崗了吧，上網網戀了吧思想受折磨了吧，投入見面了吧沒以前有電了吧。她黃原并不少女人味兒呀，你悉心翻閱這本書，想必能讀出許多意料外的若干精彩。為什么，不為什么。不要問風從哪里來，心情不是隨風而走的云彩，我喜歡北回歸線以外太陽光線的照耀溫暖。

17、到郊外一個桃花島的度假村仙女座喝茶，小雨如詩，黃原站在清晨的籬笆桃樹底下招手，揮舞紫藍色手帕，一身輕盈成煙霧，幾分嫵媚又有幾分雅趣天真。小苗生病來不了，她陪陽光一起飛翔想像更合適些。苗姍姍未必你想的那么單純，她已經有過幾屆男友，才上任的是個浙江生意大款年輕小白臉，讀過美國碩士學位，早一起滾在床上唱過不少流行歌曲。黃原去洗手間，晾他在那里不語思想抱茶杯子發呆成為雕塑，大腦的空白磁帶全是噓噓一團雜音混沌糟糕。

18、過后黃原向陽光道歉，她感情太情緒化情有可原，她這人脾氣就這個樣子不過又恍然，丑是丑些卻不乏溫柔。照說不該壞話朋友，然而傷心結出來果子酸澀苦楚你是受不了的，早死心才會商量出一個新的開始。陽光故意輕松：你不比她差呀現在我宣布醞釀喝你感情的酒，馨香誘人一醉方休。黃原頭疼，要求陽光陪同買感冒藥吃還在鐘點房休息床頭片刻，龍門陣聊起攝影藝術。她早就是陽光作品的欣賞者仰慕者，緣分啊今天才對面相識。還有那些裸體女人是咋樣照出來的啊。要知道面對的是男人可能色狼，狼不是吃素的啊對不對啊陽光同志?

19、不，不會，藝術只是藝術。我是一只喜歡美麗顏色的藝術色狼，你也害怕?黃原嘆，我不太懂藝術男人是人不可能坐懷不亂無動于衷。陽光道此刻我真想咬你吃你，怕你生氣。黃原問你和苗做過愛嗎，你不能死守一個沒有回應的感情。陽光說你當然不錯。黃原罵傻瓜，感情的火山熱流洶涌，該噴發時候就噴發，阻擋沒有用的，你就是我這輩子冤家克星認命吧。一切都在恍兮惚兮之中，過后陽光后悔，猶豫段時間后鼓足勇氣找到苗姍姍告訴發生一切，看著她清澈如湖色的眼睛，表白他仍然深愛著她，和黃原只是一個讓欲望的肉體背叛了靈魂思想的意外和錯誤。

20、一切似乎無法挽回，讓陽光好久感傷。黃原挽著陽光胳膊結束學校單身宿舍生涯搬到楊家居住。兩個月試婚和簡單準備喝喜酒時候，黃便凸現三月身孕，隆冬時節兒子呱呱墜地。當父親后的陽光仍然云里霧里，仿佛是一場玩笑過后的游戲，與想像相去太遠。黃原滿意陽光家境，陽光長像帥氣呆氣加點藝術才氣，有幾分梁朝偉，兒子以后多半像他。

21、陽光婚后重新燃起對苗姍姍騰騰愛焰，希望婚姻是菲薄一頁很快翻過。第一次和妻子吵架以后，沒想到太容易燙傷她和自己。那天晚上陽光拒絕妻子的親熱，第二天妻子洗衣發現丈夫襯衣衣領間的紅唇印，問是誰，陽光滿不在乎講你明知故問嘛。妻子問好久了，陽光將手里玻璃鏡子拋過去，妻子提水瓶擲去，打在墻面脆裂濺起水霧，嚇得兒子躲進衣柜不敢出聲。以后都發現損壞共有財產，改為唇戰，兼而討論婚姻走向。妻子同意丈夫的判斷，他們婚姻出現毛病，先天不足，后天缺鈣營養總體跟不上還缺少雨露，才讓男人花心尋找到公然背叛的理由。黃原還知道陽光生活上與兒子路路一樣幼稚，那回她去西安教育培訓，陽光下半斤面條拿不準多少水煮多少時間，長途電話向老婆咨詢。

22、后來提上議事日程是因為學校有新加坡業務培訓名額，限于未婚，想不到半開玩笑半睹氣離婚簽字弄假成真，成就陽光其實狡猾的欺騙。只是在陽光夢話聽見姍姍姍姍我愛死你，才知道仍念著那小狐貍精，買下兩大箱后悔藥天天服用。姍姍玉殞香消，聽說骨灰也被苗家帶回廣西老家，陽光失去了燒紙奠祭痛哭一場的機會。不過好歹高中同學一場，還是惋嘆苗的可惜。

23、那天自己路過花店見到這葉莖碧綠如玉、粉黃嬌艷的郁金香，陽光花錢為苗姍姍買下，纖纖贏弱，一支手如癡如醉贊口不絕。拉手走過長長車水馬龍的大街，苗姍姍講她右眼皮跳，心口隱隱作疼嬌媚成西子捧心狀，所以她愿將脆弱的靈魂雪藏在郁金香花蕊，如煙裊裊，擱在讓愛人看得見地方。到陽光家樓外林蔭處苗姍姍突然不想人樓，將花插在陽光衣口袋邊，拒絕陽光陪她回去，不言不語隨風而去。她背影后的那片樹葉悄然墜落，上面細腰螳螂張牙舞爪落地彈開，被路過的車輪碾平成樹葉。

24、陽光以郁金香為題攝影一組作品靈感，里面疊印苗姍姍身姿形象，打算推向明年市聯展。誰知這些照片成為愛情分離之永訣。母親勸兒子，可惜年紀輕輕苗家姑娘死了。兒子笑，我家楊總隨便給點錢就買下她活鮮鮮條性命，天理不容。母親眼淚婆娑，出事的是你親爸。兒子說就這錢有些問題。黃原進來聽見笑上面剛審計他公司財務賬目，就出車禍死人，也真有這么多偶然巧合啊不是?大義滅親是要相當勇氣的，可惜不是你，你也不是。

25、陽光當面再問當事人，找楊總他老人家正忙著召開公司中干下午會議，滿嘴生花為完成各項生產指標再部署作動員報告，被陽光喚出在大樓轉角處，要求回答問題：女孩姍姍到底怎樣死的?你還有多少貪款?現在打算自首還是等著被人檢舉?楊總見兒子表示欣慰，思想成熟不少，并爽快回答了所有問題：1、意外翻車出的車禍誰死與你無關：2、我一向清白做人絕不可能貪污收賄；3、因為沒有問題，兩項選擇都無從說起。苗有心臟毛病動過手術，為楊家子孫后代基因遺傳他反對與陽光戀愛。同樣也是《紅樓夢》賈母不要黛玉要寶釵做孫媳的根本原因。

26、辦公室女梁主任告訴情況比你腦殼想的復雜，苗姍姍真心喜歡的是別人，與楊總一個在美國擁有千萬家財朋友的兒子戀得死去活來，只是玩你和你一廂情愿的自作多情吧。陽光亂了，腦殼徹底亂成一鍋漿糊，回家來飯不吃臉腳不洗倒床就睡。前妻黃原極溫柔撫摸他短發笑：我對苗并無怨恨。她已經是天堂靈魂的虛幻，一片飄來飄去不帶雨的云彩。她的死是另一類形式的尋求，一個造物主的疏忽意外和命定的紅塵劫數而已?，F在你愛不愛我并不重要，但兒子路路是我們倆的，該騰出時間對他負起做父親的責任。

27、陽光流淚了，一頭鉆入黃原懷抱小孩似地溫柔成小小貓咪，碩大乳房前的母愛熱度慢慢將他烘烤，他由慚愧帶出悔意，鼻子發酸流出兩行熱淚。男人感情的執著豐富可惜用錯地方，傷心去吧大聲號啕痛哭吧有淚盡情橫流，憋心里對身體實在不好。黃原喃呢，有我呢你莫怕還是我心中男子漢，離婚證不是約束感情的紙張，而是艱難生活曲折考驗，我們還是我們。于是兩人擁抱互相吻干淚的眼角說話，讓陽光有脫胎換骨涅槊的舒坦及感嘆。苗不在了，眼里的黃原如此美麗賢淑溫柔，應該考慮以后好好和她過日子絕無三心二意，生活就有享受不完的幸福美滿。屋中間桌子那支郁金香花裂散片片，鋪撒一地散發出幽香，幽香里帶有一絲兒臭豆腐味道。

28、我現在才懂得女人需要什么男人需要什么，不算太晚，重新開始應該來得及的。陽光嗅著愛人熱熱的喘息身子襲來的香水味道，撫摸她肩頭下粉色單薄透露的衣物發暈，與黃原最后一次做愛的日子，既遙遠又仿佛昨天。黃原嗔你已經陌生我的身體?？偸菍ψ约哼@么好你早晨洗過澡吧，不過你尾巴一翹就曉得你小子要拉屎拉尿。陽光既新鮮又害怕感覺，如同走進溫暖而漫長的史前迷宮的恐龍，渾身水濕漉漉，忘記了回頭的路。黃原把陽光拖在同一條船下錨港口，隨著潮漲與潮落搖晃輕輕，感覺道從朝陽到夕陽都美麗無比。

29、一星期后，他們依法領取結婚證件，天還是那片天，地依然那片地，他們帶著兒子路路去大嚼大吃一頓肯德基，尋求破鏡重圓時那種獨特奇異的感受。父親楊總被停職拘審是在半年后，是為某大型國營廠礦在國外定購設備，被不法中介港商以次充好。精明的他疏忽于檢查鑄成大錯，算是瀆職判刑兩年。陽光與黃原帶著吃的穿的看望囹圄中的父親，楊總依然肥肥胖胖，表情輕松與孫子玩笑，他現在總算工作不忙，少了陪酒吃喝簡直輕松愉快，還可以練習瑜伽功減肥。

30、又過了半年，一個叫苗姍姍的美籍女華人回本市探親，帶著個活潑可愛的孩子。拜訪了陽光和黃原，送給老同學一大束黃色郁金香花，高興見到他們生活幸福美滿。她說，那次車禍死的只是一個叫喬姍姍的年輕女孩，是別人道聽途說混淆了傳言。那時。她早辦好移民美利堅合眾國護照準備嫁人國外。正好一走了之。她真心喜歡過陽光，但并不打算真嫁給陽光，才決定將他介紹黃原。后來還因為她更喜歡他們的兒子路路。哪怕去了天涯海角，她還是這么美麗溫情而富于愛心。陽光說，只是愛過以前的苗姍姍，可她早已在我心上的天堂供奉，不再回來。

31、還過了半年，一個本市楊姓的著名企業家持護照跑美國洛杉磯被引渡回國。報載他轉移過去的資產就有千萬美元之多。一個管理財務小蜜先期替他操辦好一切。之后通知一個叫周辛的鐵路職工向有關部門舉報。案發之后，警察還從楊家里搜出大量現金珠寶，藏在墻壁花盆的紙幣腐朽，化作蝙蝠亂飛散發出霉變刺鼻臭味兒，動用了消防隊員用泡沫滅火機噴灑農藥若干，才勉強清理完現場。還注意到，桌子花瓶一束遲開的郁金香花葉當中藏有兩張大額存單，一張寫著楊路的名字，另一張是黃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