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萌動,天氣清澈明朗,涼絲絲的風吹過來帶著若有若無的暖意。小草剛剛破土而立,雖近看稀稀疏疏,似有似無,放眼卻茵茵綠成一片。炊煙匍匐在地上,籠罩村舍,春耕的牛踏破的薄紗,再度被山里虬結的濃霧縫合,寫意極了。
在江南,在江南的清明時節,在清明節的半山半水中,有一個鐵路小站出落得清秀明麗起來。
小站房子不大,三五間錯落有致,但卻是古色古香的徽派建筑。青青的小瓦,高高的馬頭墻,常招搖過往游客的遐思。站線不長,列車一聲長笛,颶風般地駛過,只見其尾在站外的彎道上回旋舞蹈。人也不多,二十來個,人人精明強干,每人的箱底都能翻出幾本“先進生產者”的紅本本,小站是局級紅旗車站。
月臺上的柳樹已有碗口粗了,那是我們剛來的第一個清明節時插的,已出落成一身綠云樣的少女。柳樹的枝條上已爆出鵝黃的米粒大小的嫩芽,沐日浴月,隨風徐動,如戲文中才子佳人舞動的“水袖”。燕子雖然還沒有來參加春天的彩排,山雀卻在樹枝間嘰嘰喳喳喝彩老半天了。
每年清明節;常常有三五成群的村姑來車站折柳枝回家栽插,說說笑笑地,一派無邪的樣子。其實村子里有的是柳樹,我們月臺上的柳樹還是從村子里折條栽的呢。為什么她們要舍近求遠呢?問之,笑而不答。好久才有一個笑起來有一個小酒窩的姑娘極羞澀地說,你們這兒的柳條長得好些哩。我依然一頭霧水,直到車站上的小伙子逐個成為村上的女婿時,我才明白“好些”的另一種含意。
車站的對面是條小河,小河的對面是座大山。山上有塊墓地,清明節的時候山上飄滿了白色的紙錢。那是活著的人對死去的親人寄托的一種哀思,也好像死去的人借紙錢的眼睛看看親人和繁華的世界。每年的清明節,我們都去山上掃墓,那里長眠著修鐵路時不幸犧牲的幾個修鐵路的兄弟。我們除草添土,把墓志銘用紅漆——也用心靈描摹一新。心與心就溝通了:
日子過得還好吧?不寂寞吧?
有我們呢!好好干吧,我的好兄弟!
我們離去的時候,好像總能聽到這句話。于是工作時責任重了幾許,干勁也增了幾許。
清明時節,草木萌發,人心思動。拔地而起一幢幢小洋樓每天都在刺激鐵路人的神經,許多人走出鐵路干自己的“大事業”去了。小站人無門無路,只有死守著小站,一門心思地干著屬于國家的大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