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她很準時地開車來到了我們約好的地方，我坐上了她的車。“今天晚上你有其它安排嗎?”她問我。“沒有。”我回答。“那你陪我去接趟小孩吧，她馬上就要放學了。”我表示同意。

這是一輛天藍色的豐田牌雙排座小貨車，車里很暖和。穿著一身銀灰色呢料裝的她目不斜視，把車開得很平穩。當我們來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她停下來，走下車去，耐心地將橫在路上的幾輛自行車輕輕地搬到路旁，然后又回到車里，將車子靈巧地掉過頭來。這一舉動，引來了一些同在學校門口接孩子的家長們贊美的目光。我們默默地坐在車里等著。不一會兒，一個小姑娘打開車門坐到了后排座位上。

她叫趙蘭，今年三十多歲。她皮膚白皙，身材豐滿，美麗的眼睛深深地凹陷著，棕紅色的頭發筆直地披在腦后。她說朋友們都打趣地說她是改革開放后出現的“新貴”。不過當你來到她那陳設簡單的家里，很難想象房間的女主人會擁有上千萬元的家產。

我們簡單地吃過晚飯后，小姑娘便去自己的房間里做作業了。窗外傳來陣陣悠揚的鋼琴聲。她望著窗外，像是在尋找著什么……

我一直想搞清是從哪個房間里傳出來的琴聲，可總也沒找著。我喜歡這琴聲，挨著這么個鄰居倒也不錯。你問我干嘛把車換了?我這是受了別人的啟發。前些日子，我看到報紙上登載了這樣一條消息：去年度的法國首富和他的夫人乘坐的就是一輛客貨兩用車。而他們在一年里給了四個孩子每人十八億法郎。大概他們拿出所擁有存款半天的利息，就足夠買一輛豪華的凱迪拉克了。可人家偏不這樣，而視儉樸為美德，這跟咱們這兒一些小人乍富窮顯擺，形成了多么鮮明的對照啊!這條消息對我觸動很大，沒過多久我就把先前那輛豪華型皇冠車賣了，買了這輛小車。在當時的中國，你能有一輛屬于自己的車已經夠特殊的了。如果再追求什么牌號、樣式，恐怕就要遭人嫉恨，該挨黑磚了。現在這車挺好，坐人拉貨都方便，去年冬貯大白菜時，經常有人借我的車使。

我總有個感覺，但說不太好；我覺得命運有時也像時裝一樣，流行過來又流回去，一些三十年代的舊樣式，今天竟又成了新潮。十幾年前，也就是我二十歲的時候，生活一夜之間起了變化。那時我高中畢業，待業在家，每天除了給我爸做好飯，就再沒有別的事了。家里只有我們倆，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白天我和同學們去逛商場，晚上不是在家里看電視就是去溜冰，雖然沒找到工作，但每天都挺樂。一天中午，居委會的兩位大媽和一位警察來到家里找爸爸，我當時急著要看電影，所以沒有理會他們的談話。傍晚我回到家時，發現了門口停著輛小汽車，進屋一看，三個外國人正坐在屋里和爸爸聊著。見我進來，他們都很客氣地站起身。我木然地和他們一一握手。后來才知道，原來他們是西德一個貿易代表團的，其中一個長得很帥的小伙子，我爸愣讓我管他叫哥哥。我當時整個兒傻了，哥哥倆字怎么也叫不出口。記得那天，我們是用餃子招待他們的，醋里放了不少辣椒油。他們一個個吃得滿頭大汗，連聲說好吃。送走他們之后的那個夜晚，我爸爸對我講了許多我先前一點兒也不知道而又無法接受的事情。

怎么說呢?如果不加掩飾照實說的話，我是個八國聯軍的后代。當年八國聯軍入侵北京的時候，我奶奶一家在北京城東開一間小雜貨店。我那個所謂的“爺爺”所在部隊駐地離雜貨店很近。我奶奶也沒對我爸講他們是怎么相識的，反正是很快相好了。我奶奶是獨生女。老人們得知此事后，都認為自己的閨女和一個入侵中國的大鼻子好簡直是有辱門風，大逆不道。到后來，他們扔下她，賣掉了小雜貨店回河北老家去了。那個德國軍官所在的部隊駐北京時間并不長，臨走時他買下了安定門內的一個四合院，讓已經懷孕的奶奶住了進去。他把身上所有能夠留下的錢都留給了她，還對我奶奶說，好好等著他，他會回來的。沒想到，我奶奶等了一輩子，再也沒見過他。這一邊是我奶奶拉扯著孩子苦巴巴地熬，那邊呢，那個德國軍官回國之后就又結婚了。在他臨死的時候，他對守候在身邊的孩子說，在中國有一個我想念了一輩子的女人，如果有機會，你們一定要去看望她。他還留下一張已經發黃了的舊北京城區圖，上面非常清楚地用紅筆標明著他給我奶奶買下的那個院落的位置。后來，老人的兒子也死了，但這件事情和那張地圖又傳到了我見到的那個小伙子手里。那年，他便借工作之機來到中國，找到了我們。

故事就這樣開始了。過后沒幾天，那個德國青年又來過我家一次，臨走時還將我和父親請到北京飯店吃了頓飯。他的漢語說得很好，他說他已經學了十年了。席間，他提出希望我們父女到西德去看一看、玩一玩，如果老人不愿動的話，我一人去也沒問題。回家的路上，我爸問我，你想去嗎?我說，不知道。我當時確實是傻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對我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這以后沒幾天，他便回國了。而我們原本平靜的生活，卻因他的到來起了變化。一段時間里，我們家有了那時北京還很稀少的彩色電視機、攝像機等等家用電器，這一切都是那個德國青年給的。他還經常來信問及我們的生活。沒多久，北京市房管局的人也來了，對我爸說，您家是市里落實房屋政策的重點戶，我們將盡快歸還給您在“文革”中被街道幼兒園強占的這個院子。當時我們只是在這院子的角落里住著兩間最差的南房。我爸在給那個德國青年回信時，談到了這件事情。他迅速寄來五萬馬克，說是維修房子的費用，還來信說，這件事他來中國時，曾對咱們國家外交部提起過。接到了那筆匯款后，我爸以我的名義，一分沒動存入銀行。他對我說，你現在還沒有工作，這筆錢留給你，但你不能亂花。維修房子的費用用我的存款，夠不夠就是它了。

想一想十多年前，當我的同齡人還在為找到一份每月只有百八十元收入的工作而著急操心的時候，我的生活卻驟然間有了這樣意外的變化。它刺激著我的虛榮心迅速膨脹起來。我開始愛打扮，講究起了吃穿，在同伴中故意炫耀、擺闊。我還背著爸爸自己給格曼，就是那個德國小伙子寫信，我讓他把回信寄到我要好的同學家中。在信中剛開始只是談談家里的情況，后來就愈寫愈多了。終于有一天，就是在這樣春暖花開的季節，我登上了飛往法蘭克福的班機。當時的心情除了興奮、好奇之外，似乎已經多了幾分對那個德國青年的想念。有人說，寧要一個德國朋友，也不交十個日本朋友。看來此話不錯。和德國人交朋友，有時即使你有意無意地傷害了他，他都不恨你。當然，前提是他認明了你是個好人，如果沒有這個前提，那他會高傲狂妄得讓人難以忍受。

在德國的日子簡直像做夢，那里的一切對于我這個連北京都沒走出過的姑娘來說是那樣新奇。從我下飛機那天起，格曼便請了假終日陪著我。我們一站一站地旅游，整日沉湎在以前想象中的花天酒地的生活里。有一天我問他，為什么對我及我們家這樣好?他吭哧了半天也不說。在我的一再追問下，他才流露出喜歡我的意思，他說當然也不排除有他的前輩曾傷害我們而他現在要盡可能地予以報償的成份。他還一個勁兒替他爺爺解釋。本來我問他時從心里希望他能說出喜歡我的話，但當他真說出口的時候，我卻猛然間萌生了一種挺不安的感覺，也不知道到底為什么。那天晚上，我給爸爸打了電話，把發生的一切都說了，他聽后只說了一句話：你馬上回來。第二天早晨，我便離開了德國。那兩天，格曼也似乎感覺出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沒講，一切都像從前一樣。他給我買了許多衣服，還有一些德漢詞典方面的書，并囑咐我回去后有時間好好學學。

算起來，我可能是改革開放后北京的第一批個體戶。當時也說不清自己是怎么就想起干個體戶這個主意的。反正一下子心血來潮，加上國家又支持，就干起來了。出了一趟國，我覺得自己的膽子比以前大了，跟人說話臉也不紅了，眼界也好像開闊了起來。我決定做服裝生意。剛一開始沒有什么門路，就到國營商店里去批發一些貨，什么襯衣、襯褲、襪子之類的，然后再擺攤兒賣，賺些中間的差價。后來認識了一些人，就從廣東、福建等地整批進一些衣服。一年干下來，手里存的衣服不算，還凈賺了三千多塊。我爸說看來你干這個活兒還可以，你就這么干吧。第二年，我爸幫我在西單買了一間鋪面房，那時的房價很便宜，一間半房只要六千塊錢。我把房子重新收拾了一下，添置了幾個玻璃柜臺，并把格曼送給我的衣服當樣子，讓我一個會縫紉的同學幫著做了幾件，掛在了最明顯的位置上。那天真是開張大吉，仿做的那幾件衣服，一下午就全賣完了。我早早地關了店門，給前來幫忙的幾個同學一人五十塊錢，然后把自己從頭到腳收拾了一下，興沖沖地一個人來到了東單路口那家酒吧。我要好好地樂一樂。

那天我是坐著出租車去的，從西德回來我也學著敢叫車了。進門之后，我對服務員說，今天所有在座顧客的費用我全包了。那位服務員聽后一愣，她似乎連聽也沒聽過這種事。她終于反應過來，拉著我的手向大家宣布了我的話，在坐的二三十人齊刷刷地向我轉過頭來，有幾個人還鼓起了掌。面對著稀稀落落的掌聲和一副副近乎目瞪口呆的神情，我得意極了，這種場面我在西德見過一次，是格曼帶我一起出去玩兒時，他曾經來過這么一手。短暫的平靜之后，酒吧里又響起了說笑聲。我來到靠窗的一張桌前坐下。我注意到桌子對面坐著一位男人，他留著平頭，穿著一身淺灰色畢嘰軍便服，面無表情地慢慢啜著啤酒，剛才發生的一切似乎對他毫無干擾。見我走過來，他沖我微笑著點了一下頭，就又扭過頭去看著窗外了。就這樣默默地坐了大約有一刻鐘后，他掏出了十塊錢，壓在喝干了的啤酒杯底下，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起身走了。不知當時是受一種什么心理的驅使，我馬上站了起來，往柜臺上扔下五百塊錢，跟著追了出去。我緊跑幾步，叫住了他。我說，請等一下。他回過頭來站在那里，我也停住了腳步，我們之間大約隔著兩三步的距離。我漲紅著臉說，我剛才一進門時就說了，大家的賬都由我來付，你沒聽見嗎?他說，聽見了。我說，那你為什么偏要自己付?顯你與眾不同，顯你富裕?他聽后微笑著說，想顯得與眾不同和比人富裕的是你，我這樣做沒有絲毫要和你斗富的意思。如果你還想問這是為什么的話，我可以坦率告訴你，我看不起你這種活法!我傻了!一時間無言以對。而他呢，一轉身挺得意地走了，甩下了我一個人呆立在那兒，氣得我直喘氣。我當時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干此類花錢買氣受的蠢事了。

也許是因為那些日子我太順了，聽到的全是好話，看到的全是笑臉，所以突然間撞上了這么個不識好歹的人，反而在我心中印下了他的影子。以后閑下來的時候，我又到那家酒吧去過幾次，說白了就是想再次看見他。終于在一天傍晚我又看到了他。我們幾乎是同時發現對方的。他主動沖我點頭一笑，然后走過來坐在了我的對面。我們就這樣相識了。當我們一道走出那家酒吧時，外面已是華燈初上了。我就是在那天才發現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北京的夜晚是那樣美好!長安街上剛灑過水，掩映在樹叢中的玉蘭花燈發著悠靜的光，馬路上的車輛閃爍著各種顏色的車燈排成了長龍。我們邊走邊談，到了后來就光聽他一個人講了。那一次，我像是上了一堂課，許多東西都是我頭一次聽說，許多問題都是我頭一次明白。也正是他的那一席談話，為我那些年盲目的生活劃上了一個句號。那天分手時，他對我說，他已經結婚了。我聽后只是嗯了一聲，立刻就岔開了話題。我也不清楚當時自己的心里對此是不愛聽，不關心還是無所謂。

在這以后的日子里，我們的接觸逐漸多了起來。他對我講了許多商業方面的知識，也講了許多做人的道理。我發現他的知識面很廣，辦法很多。盡管在各門各類知識上他都不能算是專家，但帶我這樣近乎白丁的人入門他還有富余。是他使我明白了我們還處于商業文化的初級階段，做生意還得防著坑蒙拐騙；是他使我明白了做生意首要是要重信譽，要以真正過得硬的質量和完好的售后服務去贏得回頭客；是他使我明白了人世間最寶貴的是真情，而不是金錢、名利、虛榮之類的東西；是他使我懂得了認準了目標就要執著地追求，不要見異思遷，三天兩頭地變卦；是他使我懂得了要減少盲目性，要學會運用自己的腦子去思考；是他使我懂得了不勞而獲是恥辱的，輕浮和享受不會令生活充實起來，不會給生命留下任何痕跡。我慶幸自己還沒有學得那么狡詐，那么殘忍，那樣會騙人時，就結識了這樣一位朋友。

那年秋天，我爸爸突然病重，醫院診斷為肝癌晚期。醫生非常肯定地對我說，準備后事吧，你父親最長也就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了。我趕忙把情況通知了他和格曼。忘了告訴你他叫曉明，我一直是這樣稱呼他的。那些日子，曉明一直在醫院和我一起護理著父親。我爸爸問我，他是誰?我說他叫曉明，是我的朋友。看得出來，我爸爸喜歡他。有一天，我爸爸的精神好些，問了我不少關于曉明的事情。最后他問我，曉明結婚了嗎?我脫口而出，沒有。直到現在有時想起這句話時，我還很內疚，在老人臨終前，我還撒謊。我爸當時就笑了，說，曉明這個人不錯，我希望你們能好下去，當初我急急忙忙地把你從西德叫回來，就是怕你和格曼哥哥的關系再往前發展。我絕不能讓你走你奶奶的老路，過一輩子苦日子。格曼也趕來了，當他看到我和曉明一起守候在已經病危的爸爸身邊的時候，吃了一驚。但當時他并沒有表現出什么，而是非常有禮貌地向曉明伸出了手。他們在一起很談得來，這使我很高興。真的，我可不希望他們兩人因為我不和。格曼來的第三天，我爸爸就去世了。后事一料理完，格曼便要趕回國。我和曉明送他到機場。分手前，格曼問我們，老人已經去世了，你們有沒有要去德國生活的想法?他說，如果想去的話，他將全力協助。他得意地告訴我們，他現在已經是西德外貿部最有前途的年輕官員了。曉明笑著說，謝謝你，如果我們想哪會兒去，一定請你幫助。格曼走后，曉明對我說，我實在難以想象離開了祖國，等待我們的將是怎樣一種生活。

爸爸去世了，格曼也走了。我的身邊只剩下了曉明，而且還不是他的全部。他畢竟是有妻子的人，我不能不正視這個現實。我夾在中間算什么呢?我愈來愈多地問自己。盡管我們之間是那樣和諧，但畢竟連個愛字都沒有說過。他能夠分配給我的只是一個星期內的兩個晚上，每次五小時。每次都是我早早地就回來，做好了飯等著他。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面對著這個有著三十四間房的大院子，我深深地體會到了什么叫孤獨!我感到自己除了口袋有錢之外，其他什么也沒有。

曉明的家庭也不幸福。他是獨生子，他的父親死得很早，他母親一人含辛茹苦地將他撫養大，所以他特別孝順。即便和妻子的感情一直不好，也還長期維持著婚姻關系，因為曉明不愿意惹已近暮年的老人家生氣。這番話是曉明在我爸爸去世后三個多月時告訴我的。那一天，我們吃完晚飯在院子里散步，在后花園的石桌旁，我們對面而坐。他癡癡地望著我，像是要說什么，但半天什么也沒說，只是深深地低下頭去。我問他怎么了，他不回答。我走過去，扶起他的頭。我說，我已經知道你想說什么了。他說，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愛你，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怎樣的壓抑中生活，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懼怕失掉你。我緊緊地抱著他，說，我全知道!我們終于相愛了，盡管沒有履行什么手續，舉行什么儀式，但我們的心是相通的，我堅信，他的全部愛情是屬于我一個人的。

那年的冬天，我懷孕了。我沒聽他的勸阻，堅持生下來了，就是這個在屋里做功課的女孩。她好看嗎?我也需要人來陪伴呀!為了她，我受了不少罪，你想，說閑話的能少得了嗎?她至今還沒有戶口，是個小黑孩兒。但我也得到了不少回報，她很懂事，可愛極了，真有點兒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那種味兒。在外面有了什么不順心的事，回到家里一看她就云消霧散了。

第二年春天的一個傍晚，我和曉明在院子里散步。我對他說，我有個想法已經很久了，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我想把這個院子交給社會，條件就是讓幼兒園遷回來，讓孩子們在這里玩耍，別讓什么別的單位給占了。沉默了一會兒之后，曉明說，我同意，只是這事要同格曼打個招呼。我與格曼通了電話，格曼說，你決定吧，只是希望你能將花園里那兩株丁香樹上最美麗的花朵摘下來寄給我。放下電話，我的心好酸，我覺得格曼真是個好人，重情義的人。

十幾年過去了，多快呀!在這十多年里我感覺大多數中國人都同我一樣逐漸成熟了起來，人們減少了盲目性，逐步地認識了自己。我近來瞧那些大飯店的服務員就來氣，對他們那種點頭哈腰，洋奴似的姿勢感到很惡心。格曼來時也曾對我說過這樣的看法，他們德國人是很驕傲的，人有時傲點兒，反而讓人看得起。中國人你就按照中國人的活法兒過吧，干嘛處處非得跟外國人學，根本沒必要!十幾年來，從“在希望的田野上”到“東南風、西北風”，再到“跟著感覺走”，再回到“學習雷鋒好榜樣”，這是怎樣的一條路啊!當初，我就是聽著《在希望的田野上》這首歌，開始了自己的事業，又結識了曉明，步入真正的人生的。當時自己的心里真是挺激動的!時至今日，我仍然堅信是命運帶給我這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