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來,生態學原理不斷擴展到經濟、管理、金融乃至人文、政治等社會科學領域,用來詮釋社會經濟現象和行為,但仍然存在一些誤區與偏差。為此,可以從歷史分析的角度,探索生態學理論變遷的路徑,透析人類自然觀、價值觀的整體變化。
關鍵詞:生態學;協調自然;可持續發展
中圖分類號:F019 文獻標識碼:A
生態學是生態經濟學的自然科學理論基礎,研究生態經濟學首先必須梳理生態學理論的變遷路徑。生態學最早屬于生物學的一個分支學科,從某種意義上說,生態學的發展歷程便是生物學向宏觀方向發展的過程。生態學理論發展歷程就是人類與環境之間的關系逐步演變的過程。人類與環境之間的關系以及人類對這種關系的認識也是逐漸發展、變化的,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從人類的產生開始、到文藝復興之前,為神秘文化階段,相當于人類文明的蒙昧階段;從文藝復興開始到20世紀中期,為工業文明階段;20世紀60年代至今,為生態文明階段。在第一階段,人類對自然的態度以崇拜為主;在第二個階段,人類對自然的態度以征服為主;在第三個階段,人類對自然的態度以協調為主。
一、古代東西方生態意識的萌芽和樸素的生態哲學觀:崇拜自然的農業文明
人類生態意識的萌芽經歷了漫長的時間,大約由公元前21世紀到公元16世紀。這一時期的生態思想以樸素的整體觀為核心,主要見諸于古代思想家、哲學家、博物學家對生物與環境相互關系的認識。古希臘哲學思想和中國古代道家、儒家思想可謂人類古代生態思想的精華,至今仍大放異彩。
古希臘哲學家Thales(泰勒斯,約公元前625-547年)認為“水生萬物,萬物有靈”;Anaksimandros(阿那克西曼德,約公元前610-545年)主張“各種存在物由它產生,毀滅后又復歸于它,都是按照必然性而產生的,它們按照時間的秩序,為其不正義受到懲罰并且相互補償”;Democritus(德莫克利特,約公元前460—370年)指出:“沒有任何東西從無中來,也沒有任何東西毀滅后歸于無”。這些哲學觀點和Eta-pedocles(恩培多克勒,約公元前492-432年)對植物營養與環境關系的關注,以及Aristotle(亞里士多德,公元前384-322年)對動物棲息地的描述乃至動物類群的劃分都蘊涵著樸素的生態思想。
我國古代生態意識的萌芽最早可以追溯到夏代,幾千年的歷史中閃爍著大量生態智慧的火花。譬如《夏小正》把每月的天象變化、氣候情況、物象特征與農事活動視為一個整體,以求人的活動與自然界的運動統一協調,體現了天地人相統一的生態觀;《逸周書·大聚篇》記載了公元前21世紀大禹關于環境資源保護的思想:“春三月,山林不登斧,以成草木之長;夏三月,川澤不入網,以成魚鱉之長”;公元前11世紀西周《伐崇令》規定:“毋壞屋,毋填井,毋伐樹木,毋動六蓄……”;孟子主張:“茍得其養,無物不長;茍失其養,無物不亡”;《秦律·田律》規定:“春二月,毋敢伐山林,雍提水。不復月,毋敢夜草為灰,取生荔……毋毒魚鱉,置阱網。到七月縱之。”這些思想和法令標志著當時人們保持對自然資源的持續利用,保護和改善自然環境認識的進步。中國春秋末期思想家、道教的創始人老子的思想體現著樸素、自然、豁達的宇宙觀和人生觀,同時折射出深邃的生態思想,隨著中華民族逐步走向世界、融入國際社會,老子哲學被越來越多的西方學者所推崇。老子用“道”來說明宇宙萬物的演變,提出“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道者萬物之奧”、“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道常無為而無不為”和“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等觀點,以及“反者道之動”等命題,認識到一切事物都有正反兩面的對立,一切事物都是“有無相生”。“道”可以解釋為客觀自然規律,同時又有“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的永恒絕對的本體的意思。當代美國學者Mary Evelyn Tucker(塔柯爾)指出:中國的道教和儒家在自然生態學和社會生態學方面有特殊的貢獻,兩者都重視與自然的和諧相處。道教是自然中心的,儒家則是社會中心的……道教的生態立場對當今世界有著巨大的潛力,其自然生態思想與深生態學密切相關,儒家亦可以被視為社會生態學的一種形式。
二、近代生態學及其理論的產生與發展:征服自然的工業文明
(一)近代生態學的產生與形成
生態學的許多基本概念、基本理論和研究方法是從17世紀開始奠定的。17世紀至18世紀比較有影響的生態學研究成果主要有英國自然哲學家Boyle(波義耳,1627—1691)的低壓對動物效應的研究,進化論先驅Buffon(布豐,1707—1788)對積溫與昆蟲發育的研究等。19世紀以前科學家只是間或從生態學角度思考問題,進入19世紀以后,西方生物學家開始關注動植物群落與生境的關系。1807年生態理論創始人德國自然科學家Alexander Von Humbold(亞歷山大·馮·洪堡,1769—1859)出版的《植物地理論文集》一書為生態理論的發展奠定了基礎,他通過對地質學、氣候學、植被學等的研究,系統描述了重復出現的植被類型,并認為各種自然現象相互聯系且依其內部力量不斷運動發展。1840年Liebig提出“最小因子定律”,即“植物的生長取決于處在最小量狀況的食物的量”,這一理論思想為后來的生態學家研究生物與生境的關系提供了一把鑰匙。1855年瑞士植物學家A·德康多在《植物地理學》一書中詳細描述了各種環境因素對植物的影響,并提出植物生態可塑性高于動物的觀點。1866年德國生物學家Ernst Heinfich Haeckel(恩斯特·海克爾,1834—1919)在《有機體普通形態學》一書中首次提出生態學一詞,并提出著名的“生物重演律”,即生物的個體發育會簡捷重演系統演化的過程。1869年他進一步將生態學定義為“研究動植物與有機及無機環境相互關系的科學,特別是動物與其他生物之間的有益或有害關系。”海克爾的研究成果標志著近代生態學的基本形成。
(二)近代生態學的發展
19世紀中后期生態學研究開始關注動植物的生活方式以及它們對氣候條件的適應性。19世紀70年代末,生態學領域出現了群落研究的新方向,1877年德國生物學家K·A·摩比烏斯基于對北海牡蠣淺灘的研究提出把一群生物視作一個生態學單位的觀點,并歸納出“生物群落”概念,從而進一步指出生物群落是各物種長期適應相似生態環境的結果。1886年Gayer(嘎耶)在其著作中用生物學的觀點描述森林,開創了森林生態學的新紀元。1895年丹麥植物學家J·E·B·Warming(瓦爾明)在《生態植物地理學》一書中發揚了亞歷山大·馮·洪堡的生態學思想,為生態植物地理學奠定了基礎。1896年德國生物學家斯洛德論證了個體生態學和種群生態學兩個生態學概念。1898年法國植物學家A·F·W·Schmper(西姆佩爾)在《生理學基礎上的植物地理學》中論述了植物分布與環境因素的關系。J·E·B·Warming和A·F·W·Schnmper的研究對近代生態學的發展產生了難以估量的影響。在群落研究上,北美植物生態學家則把注意力放在植物群落的發展和動態方面。1897年H·C·考爾斯的博士畢業論文《印第安納州北部沙丘植物區系的生態學關系》標志著生態學研究開始觸及植物演替問題。1916年F.EClements(克萊門茨)在被譽為植物生態學重要里程碑的《植物演替:植被發展的分析》一書中提出了森林演替理論。對生物群落及生物演替規律的研究標志著近代生態學發展到了一個比較高的階段。
三、現代生態學的形成與發展:協調自然的生態文明
(一)現代生態學理論架構與學科體系的確立
進入20世紀,生態學作為一門真正獨立的現代科學,開始進人輝煌發展時期。尤其是化學、物理、生理、氣象、統計等學科領域出現的科技進步導致生態學的研究工具和檢測方法得以大大改進,研究視角不斷創新,從而涌現出許多新的生態學理論,研究方法開始由定性分析向定量分析轉變。1917年J·Grin·neH提出生態位(niche)的概念,用來表示劃分環境的空間單位和物種在環境中的地位,其實際強調的是空間生態位(spatial niche)。1927年英國著名生態學家、種群生態學的奠基人C·S·Elton(埃爾頓)在《動物生態學》一書中將生態位闡釋為“物種在生物群落或生態系統中的地位與功能作用”,實際強調的是營養生態位(trophm niche)或功能生態位(function roche);同時,C·C·Elton將生態學定義為“科學的自然歷史”。1930年Dengler(鄧格爾)提出了“生態基礎的造林理論”。1934至1935年俄國生態學家G·F·Cause(高斯)基于草履蟲種間競爭實驗,提出“由于競爭的結果,兩個相似的物種不能占有相似生態位”的著名論斷。1935年,英國生態學家A·G·Tmsley(阿·喬·坦斯利)在闡述陸地群落及其生境時創造性地提出“生態系統”的概念,指出生態系統是有機體與其生存環境不可分割并密切相連的一個整體,生態系統學說的提出極大地豐富了生態學的內容,為后來生態經濟學的產生奠定了自然科學方面的理論基礎。20世紀30年代末期,美國生態學家R·L·Lindeman(林德曼)等基于對明尼蘇達州一個古老湖泊的能量流動試驗,闡明了養分從一個營養級位到另一個營養級位的移動規律,提出了十分之一定律。1940年,前蘇聯生態學家B·H·蘇卡喬夫又提出了“生物地理群落”的概念。1942年,林德曼在一篇題為《生態學中的營養動態方面》的學術論文中以數學方式定量地表達了群落中營養級的相互作用,建立了養分循環的理論模型,試圖將生態學從定性研究轉向定量研究。此文對生態系統理論的建立作出了巨大貢獻,標志著生態學研究開始進入現代發展時期。此后,西方生態學家逐步將系統論、控制論和信息論等新的理論和方法進一步運用到生態學研究中。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生態學不斷地吸收物理、數學、化學、工程等相關學科的研究成果,逐漸向精益方向發展,并形成了獨立的理論架構和學科體系。此時,人們才真正認識到“生態系統”或“生物地理群落”概念的重要意義及學術價值,生態學理論體系從而日趨成熟。
(二)現代生態學的發展
20世紀50年代以后,人類與環境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民間環境運動風起云涌,生態學學科界限逐步擴展,生態專家和學者試圖把人類置于生態系統之中并全面正確界定人類在地球生態系統中的地位與作用,協調人與自然的關系。由此,生態學越來越成為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相互融合的綜合性學科。1950年Tschermak(歇馬爾克)提出限制造林的理論。1954年澳大利亞生態學家Andrewartha將生態學定義為“研究有機體的分布與多度的科學”。1956年美國生態學家E·P·Odum將生態學定義為“研究生態系統的結構和功能的科學”。1957年G·E·Hutchinson(哈欽森)提出“n維超體積生態位”(n—dimensional hypervolume niche)、基礎生態位(fun—damental niche)與現實生態位(realized mehe)等概念,生態位理論得以顯著進展。盡管G·E·Hutchmson的研究不可能考慮到所有生態因子,但它仍然不失為一個非凡的創新,因為它將生態學理論研究導向一個更高的階段。1960年著名生態學家Hat-din(哈丁)基于G·E·Hutchinson的理論將G·F·Gause的論斷闡釋為“競爭排斥法則”,其意是指“完全的競爭者不能共存”。該法則一般可表述為:生態位分化是不同生物在同一生境中共存的充分必要條件。如果存在生態位分化,那么就會產生生態位差異,從而消除生態位重疊;反之,一個競爭物種將消滅或排除另一個競爭物種。20世紀70年代以后,生態學研究開始由主要研究個體、群體動植物種群與生境的關系向研究所有生命體包括人類自身與生境的關系轉變,這標志著生態學研究開始由狹義生態學轉向廣義生態學。值得一提的是,分別制定于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的“人與生物圈計劃(MAB)”、“國際地圈與生物圈計劃(IGBP)”等國際性研究計劃從多學科角度研究了人與環境之間的關系,為資源和生態系統的保護及社會經濟可持續發展提供了科學依據,為改善全球人類與環境之間的關系奠定了堅實基礎。90年代以后美國生態學家E·P·Odum等人的研究將現代生態學不斷導向深入,并進一步將生態學擴展為“綜合研究有機體、物理環境與人類社會的科學”,從而進一步誘致和促進了人類新的自然觀、價值觀和道德觀的逐步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