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納粹集中營中,有些猶太藝術家,明明知道自己即將被推進煤氣室,卻伸出骨瘦如柴的臂膀,以僅有的一點食物向人換取炭條和鉛筆,創作他們生命中最后的作品。他們是在創造作品,同時也是在為人類的精神寶庫創造不朽的財富。
[創業者之歌一]“答辯完論文,我才可以安心離去”——一名女碩士生的生命絕唱
2005年6月10日,一場特殊的碩士論文答辯會在廣西大學進行:會場是特別設置的,由三樓改為一樓,答辯桌高度也特意調低。會場外,一輛救護車正在默默守候。
上午10時,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被人推進來,開始宣讀自己的論文。
讀了10來分鐘,女孩猛咳起來,呼吸困難,現場醫護人員緊急輸氧,但她咳得實在太厲害,只好由師弟廖志超代讀,她在一旁補充。傷感向每一個人襲來,有的人背過身去,偷偷抹淚。
1個多小時,對于這位面對死亡的女孩來說,是如此漫長。答辯結束,評委一致認為,論文設計合理,有較高的學術價值和應用價值,總評分優秀。
掌聲持久、熱烈。女孩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1個月零4天后,她安靜地離開了人世,微笑著以“優秀”完美謝幕。
她叫何國英,廣西大學研究生。
忍受著癌癥的折磨
她說“學業上不需要特殊對待”
何國英,一位28歲的女研究生,一位幾年間經歷幾次大手術、數十次化療的癌癥病人,一位身高1.6米、體重不到70斤的女孩。
1997年,來自廣西橫縣一個貧困山村的何國英考上了廣西大學。讀大二時,被診斷出直腸癌,但她從未放棄。2002年,她以優異成績考上廣西大學動物科技學院研究生,主攻動物營養與飼料科學。
然而,厄運之箭再次射向這位姑娘。當年11月底,她肺部出現癌廣泛轉移。短短兩年多。四次化療,一次大手術,每次化療療程2至3個月。疼痛、嘔吐、頭發脫落,身體極度虛弱——她承受著令人難以想象的疼痛的折磨。
然而,她對導師說:“我學業上不需要特殊對待。”身體稍有好轉,她就捧起課本復習功課,戴上耳機聽英語,住院期間還參加了英語六級考試,她不但正常完成學業,還和導師共同完成了兩篇高質量論文。
今年5月底,病情惡化的何國英不得不再次住院,而6月10日對她是個重要的日子——碩士研究生畢業論文答辯在這天舉行。
考慮到實際情況,學校允許她可以不答辯,也可以把答辯會場搬到病房。然而,對她來說,在嚴肅的氛圍中按照標準的程序答辯,有老師和同學在場,才是完整的。她含淚央求醫生和導師滿足她的愿望。
“她的論文無論從學術上、應用上都很有價值,在這個領域有突破,優秀當之無愧。”導師夏中生說,“自己從教20年,從沒見過這么堅強的學生。”
她把氧氣瓶搬進實驗室,一邊做實驗,一邊吸氧
何國英不長的遺書中,有這樣一句話:“使命已經結束,我可以離開了,希望大家不要為我難過。”
何國英家在農村,村子人多地少,家里只有兩畝水田,靠父親外出打工、東挪西借,她和弟弟才讀完大學。農村的貧困,從小就深深烙在她的心底。
研究生論文,她選擇了一個很“土”的課題:“非常規飼料——構樹葉的營養價值評定研究。”她對導師說:“我家在農村,我喜歡這個‘土’課題,構樹葉在廣西農村到處都是,如果能做成飼料,讓農民用低的成本養豬養雞,不就可以幫助農民脫貧致富了嗎?”看著眼前這個身患絕癥的學生,導師無言,囑咐了一句:“這個研究很艱苦,多注意身體。”
2004年7月,她開始了碩士論文研究。此時,她正承受著癌細胞的襲擊,整夜睡不著,只能坐著。
“癌痛像刀割一樣,不是一下,而是持續性的,在這種持續不斷的疼痛中,一般人是熬不下去的。”她的主治醫生、廣西醫科大學腫瘤醫院化療科主任胡曉樺說。
在這種刀割般的疼痛折磨中,她開始了異常艱辛的科學研究。
做動物消化實驗需要從事大量體力活,首先要自己養雞養豬,每天搬飼料、調和,然后喂豬、雞,還要收集雞、豬的糞便、尿液,打掃雞舍、豬舍,又臟又臭;天氣熱,每天要給豬沖十幾次水;消化實驗要煮樹葉,一煮就是幾個小時,人不能離開。師妹劉丹說:“師姐帶著我們從宿舍到雞場,騎車20多分鐘,兩三個月風雨無阻。每天從早到晚,從雞場回來再回到實驗室做實驗,正常人都累得不行。”
實驗后期,劉丹幾乎每天都陪在何國英身邊,“實驗室在五樓,她要爬大半個小時,走一步休息一會,本來喂小白鼠可以交給我們做,但她每天都自己喂。她常常在實驗室泡到半夜,那是她疼得受不了,睡不著,就來做實驗。”
今年三四月份,實驗進入關鍵時期。她疼痛劇烈,呼吸困難,咳血。她把氧氣瓶搬到實驗室,一邊做實驗。一邊吸氧。
在生命的最后階段,她懇求醫生:“你一定幫我頂住,答辯完論文,我才可以安心離去。”
(《中國青年報》2005年7月28日)
[評述]
何國英忍受著病魔的折磨,出色地完成了論文答辯,既給農民脫困帶來轉機,也給我們留下一筆“挫折面前不屈不撓”的精神財富。所以,創業的本身是一道帶著光環的美麗。
[創業者之歌二]——靠夢滋養的地下歌者
鐘立風背著吉他闖北京已是10年前的舊事了。但直到今天,這個酷愛自由的地下歌者,才剛剛看到夢想的大門對他開了一道縫兒。
雖說眼下小鐘還沒成為那種大紅大紫的歌手,可他創作的歌曲《再見了,最愛的人》卻始終占據著KTV點播排行榜的前10名。今年,他的首張個人專輯就要面世。小鐘收錄的這首歌,只用吉他和大提琴伴奏,樸素、簡約,一如小鐘。
去年,小鐘與太合麥田唱片公司簽約,算是告別了“地下”生活。這距小鐘遇到老板宋柯已整整5年了。那天,小鐘去清華大學演出,唱的是自己寫的歌,一曲終了,臺下掌聲如潮。原定唱兩首,結果唱了5首,聽眾還要求加唱。最終,一位老師到后臺把電源關了,小鐘才得以下臺。
當時宋柯也在臺下,便請小鐘去公司試唱。試唱,對小鐘來說再熟悉不過。初到北京時,他每天的生活就是背著吉他去一家一家唱片公司試唱。但結果總是,你的歌不錯,但是不夠商業,有機會我們會通知你。然后便杳無音信。
宋柯沒有立刻簽下小鐘。他說,如果你相信我,我將來一定會和你簽。小鐘相信宋柯,“他曾經打造過樸樹,是真正懂音樂的老板。”小鐘一直等,等了5年但他不后悔。遇到一個好伯樂,并非易事。
“地下”10年,生活是他創作的源泉:坐錯車、偶遇、窗外的風景、收留小貓,都被他編成歌曲,常引得聽者落淚。小鐘非科班出身,只讀完中學,這反而使得他的創作沒有束縛。朋友聚會經常喝酒、吃水果,聽小鐘創作的歌,一曲歌畢再來一曲,不亦樂乎。
在酒吧唱歌是很多地下歌者謀生的手段。小鐘到哪個酒吧,便會成為哪個酒吧的靈魂。客人們總是為聽他唱歌而來。他們常替小鐘不平:這么棒的創作型歌手,怎么就沒公司愿意包裝呢?
可小鐘就是不夠商業。他的歌淡淡的,能勾起人對青春和愛情的感情,僅是低聲吟唱,沒有那種滿大街哼唱的熱鬧。圈里人給他的定位是,民謠歌手。民謠者,民間的歌謠,會流傳得很廣,卻很難流行。
日子久了,小鐘也有些喪氣。2001年,他只身去青海,而心愛的吉他則被他留在北京。他沒把這當做一次風光,而是一種告別。
在青海,小鐘和牧民一起放羊,一起遷徙。“他們的臉上全是質樸,平和而樂觀”,這種情緒感染了小鐘。8個月后,他回到北京,沒有再去試唱,也沒有打道回府,而是靜心整理多年來的創作,能編曲的編曲,能錄音的錄音。用他自己的話說,“更沉靜了”。
絕對的安靜和絕對的激情,是小鐘的兩面:臺下,他用額前的長發遮住羞澀的眼神,話也不多:可一旦到了臺上,他便充滿激情,擁有瞬間調動千百人情緒的“魔法”。朋友的樂隊演出,請他唱和聲。他一上臺,閉上眼睛打起拍子,身子前后搖擺,唱得比主唱還投入。
小鐘的歌終于開始打榜了。第一支單曲是獻給母親的禮物:“媽媽我告訴你/我找到了真正的愛情/她的模樣就像年輕時候的你/當我降臨到這個世上/你在身旁疲倦又安詳/聽見爸爸對你說是個男孩/如今我已長成個青年/媽媽我在你的身上/看到所有女人的美麗和善良。”
1998年母親節,小鐘在電話里把這首歌唱給遠方的母親,母親許久說不出話來。
這首并不商業的歌,打榜的結果卻出人意料地好。或許這就是民謠的力量——有時候,安靜的力量反而更大。“搖滾給人的感覺是在路上,而民謠更像是在路旁,觀察路上的行人、風景,視野更為開闊。”基于這樣的想法,小鐘的第二首打榜歌曲選定了《在路旁》。
“小鐘有詩人的才情,卻沒有詩人的憂郁。”朋友們說。他對陌生人也可以報以最純真的笑容,從容的神情掩蓋了10年的漂泊和滄桑,是音樂讓他如此的淡定。他有時也會自嘲:30歲的人了,長得也不帥,注定成不了偶像。
不過,小鐘是那種可以讓人記住的人。和盲人歌手同臺演唱,他小心翼翼地扶人上臺;別人搶話筒,他把自己面前的話筒送到盲人歌手的嘴邊;公司的女助理要幫他拿琴,他說什么也不讓女士拿。
小鐘的第一張專輯即將問世。他的一個朋友,也在今年策劃了民謠音樂節。有人說。在談出國人視線10年后,民謠要卷土重來了。而他認為,無論音樂形式如何,關鍵是能否打動人心,如果說民謠在今年真的回歸,那說明人們的心靈回來了。
而對人送給他的“最純正的民謠歌手”稱號,小鐘低頭淺笑,羞澀依然。
(《中國青年報》2005年7月23日)
[評述]
地下歌者小鐘曲折的創業歷程——從“這么棒的歌手怎么沒有公司愿意包裝呢”到“日子久了”“有些喪氣”,只身去了青海,最后到“第一張專輯即將問世”,這給我們一個啟示:創業是曲折中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