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四題

近與遠

一根柔弱的莖蔓試探著慢慢爬向一棵高大的喬木，大樹不以為意，似乎還有些興奮。畢竟有人來依靠自己，來親熱自己，這就說明了自己的人緣和價值，好得很。不成想，這藤蔓一天天長大，一天天變粗，這纏繞也一天比一天更緊。大樹被勒得喘不過氣來，手腳也動彈不得，從遠處來看，只能瞧見一掛藤的瀑布，那棵大樹卻再也看不清楚。最后，大樹終因見不到陽光，取不到養(yǎng)份，吸不到空氣而徹底死去。但且慢，你還不能倒下，你還要支撐著藤蔓爬在上頭見世面呢!這真是“致命的擁抱”，這就是原始森林中可怕的“絞殺”現(xiàn)象。

比起大樹，老虎、獅子、禿鷲等捕食者就聰明多了。它們都有自己的地盤，自己的領地，自己的王國。它們還要拉一點屎，撒幾滴尿，嚎上幾聲，來警告那些擅自闖入者，那些來和自己競爭的對手。

就是同類，也不行，也不能越雷池半步。否則，不客氣，只能用爪和牙來說話了。當然，面對共同的敵人和捕食對象，老虎和老虎也是可以聯(lián)合進攻的，但一旦得手之后，還是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討生活。離的不能太近了，謹防互相“絞殺”。

和老虎獅子這些獸類相比，人類在近與遠的把握上，似乎要差一些。面對新婚的夫婦，人們總要祝愿他們如膠似漆。而作為朋友，又總是強調親密無間。如膠似漆的夫婦，男方從此不能再有女性的朋友了，連稍親熱一點的女同事也不行。女方也一樣，“你的眼里只有我”才行。你不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能有自己獨有的愛好，你更不能有浪漫的想法。稍稍出格，便要哭鬧，便要撕打。親密無間的朋友，整日里攪攪不離，一塊吃，一塊喝，一塊玩。明知對方做的不對，自己也要為朋友兩肋插刀，結果一同進了局子。這時還不知有錯，還要沾沾自喜，認為自己夠意思。人們似乎忘記了，人，最終依靠的只能是自己，誰也替代不了。父母不行，愛人不行，朋友也不行。親人、朋友之間的關系是相互扶持前行的關系，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之間的關系，決不是粘乎、妥協(xié)和同化。是親人，就要容許對方保留一點個人的秘密和空間。同時，也要明白，自己的路只能自己來走，大的主意也只能是自己來拿。再親的人，也要留有相當?shù)木嚯x，不能失掉了自己，也不能異化了別人。理想的境界是共鳴，而不是同化。在相親相愛的時候，且記萬萬不能跌入“絞殺”的黑洞。

君子之交淡如水，距離產(chǎn)生美，這些都是經(jīng)驗之談。大千世界，萬事萬物，都是在相互吸引中運動，在相互碰撞中發(fā)展。且看天地齊壽，日月同輝，山川相依，陰陽平衡。多么和諧，多么美妙。兩者之間，是近還是遠，是聚還是散，既有客觀的要求，也有主觀的努力。分寸的拿捏，要靠每一個人自己去揣度和把握。

輕與重

輕與重，似乎是小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有天平，有磅秤，稱一稱，量一量，不就出來了。更有賣肉、賣糖的明眼人，一刀準、一把準，連度量衡也省了。但結合我們生活的實際，要搞清這輕與重，又似乎是相當復雜的一件事。

比如從大小上你看不出孰輕孰重，米粒大小的一顆中子物質，其重量是萬噸巨輪也載不動的。這是質量問題。而同樣是一棵稻草，壓死駱駝的那最后一根，其分量又顯然不同。這是時機問題。鉆石要用克拉來衡量，而成車皮的冬白菜只能用噸衡量，賣到最后，往往連大秤也省了，估堆兒賤賣了。這是價值問題。五十公斤的體重，男人會說自己太輕，而女人要說自己太重。這是感覺問題。

說到感覺，說到萬事萬物在人們內心的分量，那就從客觀性走到了相對性，那更是越發(fā)的復雜了。

有一個讓人難堪的問題，說是你的父母、愛人和孩子同時落水，他們都不會游泳，而距你的遠近又是一樣的，問你先去救誰?從《繼承法》上看，這三者和你的遠近關系，也就是輕重程度是一樣的。但在實際營救行動中，卻必然會有先有后，你先救了誰，就說明他在你當時的心目中，是份量最重的。如果不是在這種特定的情況下，你也許是搞不清孰輕孰重的。在這個問題上，不同的人可能會有不同的選擇，都有各自清晰或模糊的理由。如果非要確定三者的輕重，找出一個客觀的標準，那是困難的。也許從人生的三大不幸，“少年喪父、中年喪妻、老年喪子”這個角度來看，親情問題，大概是少時父母重，中年愛人重，而老年是孩子重吧。但對于不同的人，這仍是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事。

對于人的一生，究竟什么是最重的呢？生命?愛情?事業(yè)?自由?金錢?名譽?享樂?也許大多數(shù)人要首選生命吧，沒了生命，一切都無從談起了。但也不盡然，“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朝聞道，夕死可矣”，看來在人們的心中，真有比生命更重的東西。殺身成仁，舍生取義，古之仁人，今之志士。人類社會正是靠內心這股精氣神支撐，才得以繁衍生息，薪火相傳。

但對于我們這些蕓蕓眾生來說，畢竟面臨這種生死決擇的時候非常有限，很多時候，可能只是在這一年，這一月，這一天當中，我們要做出輕重的選擇。當下倒是非常流行諸如商道即人道，欲做事先做人等等說法，說明不管干什么，做人最重要。人字好寫，只一撇一捺而已，但要使自己成為一個大寫的人，需要畢生的努力。人這一輩子，重要的是把這個人字寫好。就每一天而言，也許能回家看看，陪父母聊聊天是最重的。也許是推掉應酬，泡上一杯清茶，讀一本心儀已久的書是最重的。也許是站在海邊，任狂風吹亂你的長發(fā)是最重的。也許是拋下一切顧慮，向心中的那個人說上一聲“I love you”是最重的。誰知道昵，只有你最清楚。

在做人、做事如何處理輕重方面，我有一些體會，愿意和朋友們共勉。我總認為，做人和做事，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說到底是一會事。在人的成長和奮斗歷程中，有三個輕重的層次。一是舉輕若重。這是入門階段，在職場上是藍領階層，在部隊中是校尉和士兵，重的是執(zhí)行力。此之時也，人微而言輕。需要處處事事小心謹慎，如履薄冰。且不可好大喜功，拈輕怕重，紙上談兵。要以獅子捕兔用盡全力的精神，認真地對待每一件小事，只有小事做成了，才有干大事的機會。此時要牢記，“細節(jié)決定成敗”，“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位卑未敢忘憂國”。二是輕重自若。這是登堂階段，在職場上是白領階層，在部隊中是將軍，重的是協(xié)調力。此之時也，已是中層和中堅，權力不小，責任更大，舉足輕重。要學會“彈鋼琴”，分清輕重緩急，善于抓重點，重點抓。協(xié)調各方，激發(fā)上上下下的積極性，有效地推進各項工作的落實。三是舉重若輕。這是入室階段，在職場上是金領階層，在部隊中是統(tǒng)帥，重的是決斷力。此之時也，一言九鼎，需要統(tǒng)攬全局，高瞻遠矚。且不可事無巨細，親歷親為。重在把方向，做決策。只有從具體的事務中跳出來，才能舉重若輕，游刃有余。這是做事的最高境界。

知輕重，是成熟的表現(xiàn)。行輕重，是成功的標志。

縮與放

據(jù)說，牛眼是“凸透鏡”，把一切都看得大極，所以小孩子也敢欺負它。而雞的眼睛卻是“凹透鏡”，什么都小看，所以有些雞連大人也敢啄。

世間事，本來大小是客觀的，是已定的。但在縮、放之間，卻發(fā)生了有趣的變化。想想，真有意思。人的眼睛，其功能本是一樣的，但有的人看人、看事，卻近于牛眼，放大了外界，縮小了自己。總認為自己不如別人，自己的出身、長相、學識、財富、命運，簡直是一無是處，整天里不愿見人，不敢講話，不敢創(chuàng)業(yè)，自卑得不行。也有一種人，看待世界是近于雞眼的，總是看自己較大，而看別人較小。特別是對自己的優(yōu)點是放大了來看，對自己的缺點則是縮小了來看，對別人則正好相反。這種人整天是得意洋洋，自負得很，自大得可以。簡直是唯我獨尊，覷別人如無物。發(fā)展到最后，有的人竟認為自己是太陽，成了狂人。

看來，在對人、對己方面，放大與縮小都有弊端，都不是唯物主義。因此，既不要夸大，也不要縮小，而是去正視自己和別人，才是科學的態(tài)度和方法。但正視自己與他人，卻是一件極難的事。難怪，雅典德爾菲斯神廟上那句銘文“認識你自己”，至今仍振聾發(fā)聵。我們古人也講，人要有自知之明和識人之智，那更是經(jīng)驗之談。

自己本來就那么一回事，卻要極力放大自己，那只能去絞盡腦汁了。大略統(tǒng)計一下，放大自己大致有五種方法。一是充氣法。沒有那么大，只能打腫臉充胖子，把汽球盡量往極限處吹。這種人外強中干，鼓脹脹的汽球總有泄氣或爆炸的時候。二是包裝法。極力美化、吹捧自己。在傳媒十分發(fā)達的今天，很多人是吹捧與相互吹捧相結合。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包裝，總有露餡、露丑的一天。畢竟，紙里包不住火，雪地里埋不了孩子。三是裝神法。沒有那么大的本事，硬要裝圣人，充導師，不懂裝懂，一副高高在上、神秘莫測的樣子。但如同在廟堂高處掛畫像一樣，掛得越高，人像越小。四是壓人法。壓低別人，抬高自己。以為站到了巨人的肩膀上，自己也就成了巨人。明明自己不行，卻總是把眼盯在他人的隱私、苦痛和缺點之處，用放大鏡、手術刀揭開來看，并加以誹謗、詆毀和嘲諷。一廂情愿地認為，打倒了別人，就樹起了自己。更有一些人，專揀偉人、名人下手，罵這個、批那個，似乎是只有他自己才是完人。其實這恰恰是狗眼看人低，吸食戰(zhàn)士之血的蒼蠅到底仍是蒼蠅。五是事后法。一事當頭，并無絲毫主意。事情過去了，卻對別人的做法和失誤指手劃腳，做事后諸葛亮。標榜自己永遠正確，并有著先見之明。

我們說，做人要自信，但上述的自我放大或自我縮小都不是自信。那畢竟只是自卑和自大。而自信是建立在正視自我，相信自我的基礎上的。

如果在做人上，的確需要擴大或縮小的話，我想，對于他人的長處以及別人對自己的幫助則宜放大了來看，“三人行必有我?guī)煛保暗嗡鳟斠杂咳鄨蟆薄λ说牟蛔愫腿秉c是需要縮小的，要明白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的道理。對于別人和自己的過節(jié)和怨恨也是要縮小的，因為怨家宜解不宜結，風物長宜放眼量。同時，對自己的長處和成就不妨縮小了來看，應謙虛，要低調。要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后”的話語還是要牢記在心的。當然對于每一個人來說，也是需要放大的，但最需要放大的不是別的，而是自己的胸懷和度量。這是做人之道，也是成功之道。

一位禪學大師有一個老是愛抱怨的弟子。有一天，大師派這個弟子去集市買了一袋鹽。弟子回來后，大師吩咐他抓一把鹽放入一杯水中，然后喝一口。“味道如何?”大師問道。“咸得發(fā)苦。”弟子皺著眉頭答道。隨后，大師又帶著弟子來到湖邊，吩咐他把剩下的鹽撒進湖里，然后說道：“再嘗嘗湖水。”弟子彎腰捧起湖水嘗了嘗。大師問道：“什么味道?”“純凈甜美。”弟子答道。“嘗到咸味了嗎?”大師又問。“沒有。”弟子答道。大師點了點頭，微笑著對弟子說道：“人生的苦痛如同這些鹽有一定數(shù)量，既不會多也不會少。我們承受痛苦的容積的大小決定痛苦的程度。所以當你感到痛苦的時候，就把你承受的容積放大些，不是一杯水，而是一個湖。”

《論語》中講了許多為人、處事的道理。古人講半部《論語》治天下，對于今天的人們來說，仍有著很強的現(xiàn)實意義。如果連半部也不愿看，而是把其中的精華濃縮為一句話、一個字，而又對我們的人生極具指導性，那會是什么呢?子貢問曰：“有一言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大意是：子貢問孔子，有沒有一個字可以作為一生行為的準則呢，孔子說，大概是“恕”字吧。自己不想要的，也不要強加給別人。心中有自己，也要有別人，這就夠了。

我國當代著名的教育改革家魏書生先生在教育實踐中，引導他的學生經(jīng)常做如下的心理體操，即想象自己的胸懷原是一個小馬蹄坑，然后逐漸把它放大為臉盆、池塘、湖泊，最后成為大海、藍天。不錯，要想干大事，成大業(yè)，只有胸懷天下，海納百川。

明與暗

談談眼睛。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濃眉大眼，明眸浩齒，美目盼兮，秋波一閃，驚鴻一瞥，那是對一雙好眼睛的贊譽。相反，死眼珠子，目光暗淡，睜眼瞎，有眼無珠，則是對一個人的極大污辱。

眼睛是至關重要的。當說到某物重要時，會講要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愛護它。就連唱戲也講究有板有眼，圍棋也是有眼殺無眼。相傳，古時畫家張僧繇，在南京的安樂寺畫了四條白龍，“不點眼睛，每云點睛即飛去。人以為妄誕，固請點之。須臾雷電破壁，兩龍乘云騰去上天，二龍未點晴者見在。”龍無眼睛便是死龍，畫龍點睛，龍即破壁而去，足見眼睛的重要。漢元帝當朝時，后宮的女人太多，吃不準誰長得漂亮，也就不知該寵幸哪些妃子。就命宮廷畫師毛延壽給宮中的每一位妃子畫像，然后按圖索驥，找那些畫像之美麗者陪駕。毛便有了大權，誰給的銀子多，便把誰畫的好看一些。王昭君自認為貌美傾城，不屑于賄賂。毛便將其畫得一般，尤其是她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故意給畫得迷茫而空洞，王自然便被長期冷落。直到有一天，北方的匈奴大軍南下，漢元帝沒了辦法，只得和親。王昭君便主動要求遠嫁異域，漢元帝根本不知道王是何許人，自然應允。昭君出嫁那一天，元帝才發(fā)現(xiàn)王昭君原來是一位絕世美人，比他寵幸的任何一位妃子都要美出百倍，想要反悔，無奈金口玉言，覆水難收。忿忿不平的漢元帝這時才想到了那位弄權的畫師毛延壽，便將其揪了出來，斬首示眾。王昭君的畫像失去了美麗的眼睛，也便失去了美人的美。而漢元帝為小人所蒙蔽，也就成了睜眼瞎。

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眼睛。同一個人，在不同的時期，在不同的心境下，也會有不同的眼神、眼光和眼力。投機之人長著一雙勢利眼，扒手長著一雙賊眼，花心之人長著一雙色眼，商人生就一雙金錢眼，搞新聞的要煉就一雙新聞眼，看風水的自稱有一雙天地眼。玲瓏之人眼里有水，俗稱有眼色。嫉妒心重的人，看到別人有了成績會眼熱、眼紅，那叫紅眼病。看近不看遠的人，沒有長前后眼，那叫眼皮子淺。如果眼里有內容，那叫會說話的眼睛。眼里沒活兒，那叫死眼珠子。堅定的人有堅定的目光，彷徨之人的目光則肯定游移。快樂的人有快樂的眼神，而悲哀之人的眼神則肯定凄苦。人們看到喜愛之物時，眼里會發(fā)光、放電。面對厭惡的東西時，人們的眼神是冰冷和暗淡的。人老先從眼上老，原本忽靈明亮的眼睛，會隨著年齡的增大而變得模糊而無光。當一個人眼花的時候，便是他老化的開始，那叫人老珠黃啊。

眼睛的好壞影響著人們的生活、甚至是心理。南北朝時的梁元帝是一只眼，他的一位姓徐的妃子就很看不上他(徐是一個很出名的人物，留下了“徐娘半老”這句成語)。徐妃一聽到元帝要到她的宮中來，便只畫個半面妝來迎接，理由是你只有一只眼睛，我畫個整面妝有何用?弄得元帝很是無趣，皇上的心理就有些扭曲。他便整日里埋頭書卷，與古人神交，這便誤了朝政。當西魏軍隊攻破江陵時，可憐的元帝就燒掉了自己的藏書14萬卷，并長嘆道：“讀書萬卷猶有今日，不焚何待?”國破家亡，豈是讀書之誤，誤的是他的眼力不行，沒有把書讀透呀。梁元帝一生性格偏狹，處事極端，和他瞎了一眼有著很大的關系。為增強視力，人們發(fā)明了近視鏡、老花鏡，發(fā)明了放大鏡、顯微鏡、望遠鏡，生產(chǎn)出了潤眼液、亮眼膏。不難推測，隨著科學的發(fā)展，還會有更多的相關產(chǎn)品問世。

在生活中，總聽到不少夫妻在吵架時，一方會說：“當初我真是眼瞎了，咋就看上了你？”說這話的人并不是瞎子，可能他或她的視力很好，在1.5以上。可見，眼睛的好與壞、明與暗，雖然要影響到人們的生活，但一個人究竟過得怎樣，眼睛并不是起決定作用的。有很多人瞎了一只眼，甚至是盲人，他們的生活雖然不便，但他們的生活質量卻并不低。比如打敗了拿破侖的俄羅斯統(tǒng)帥庫圖佐夫將軍，就是一位獨眼戰(zhàn)神。中國唐代著名高僧鑒真、現(xiàn)代二胡演奏家阿炳以及美國作家海倫·凱勒，他們都是盲人，卻比許多健全的人都創(chuàng)造出了更大的輝煌。《聊齋志異》上有一則故事，說的是當時文人學子的文章寫得如何，要找一位盲人來評判。盲人看不見，卻將學子的書稿焚掉，他是依據(jù)燃燒時稿子發(fā)出的氣味來判斷的，別人自然是嗅不明白。當他聞到氣味芳香時，便斷定作者寫出的是一篇妙文，當臭不可聞時，那文章也就十分糟糕了。他的判斷十拿九穩(wěn)，屢試不爽。此文雖是荒誕，卻也提醒人們，面對紛繁世事，光靠一雙眼睛是不夠的，許多時候，那是要靠我們的“心眼”的。只有心明才能眼亮，眼疾才能手快。只要心里不瞎，遇事便有主張。

為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人們便為二郎神、馬王爺?shù)燃由狭说谌谎郏瑸閷O悟空設計出了火眼金睛，有時候觀世音干脆以千手千眼的形象顯靈。這些神仙可以通過那“第三只眼”透過重重迷霧抓住事物的本質，也可以透過層層偽裝直指人的內心。也有不少人迷戀這第三只眼睛，便也去苦苦修行，到豁然開朗那一天，他會自稱說是“天目”開了，似乎是說自己已經(jīng)能夠洞察一切了。對于開天目的人，我沒有見過。但孫悟空的那雙火眼金睛卻真的是煉出來的。人們要想擁有一雙慧眼，那也是要煉的。但這煉不是煉丹，不是坐禪，不是閉關修行，而是要深入世道和人心，去細細體會，反復揣摩，世事洞明皆學問，閱歷漸深心自明。見得多了，想得深了，做得實了，你就會看得更全，瞧得更深，望得更遠。待到胸有成竹，目無全牛，一葉知秋，拈花一笑之時，恭喜，你已經(jīng)擁有了“第三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