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禍

他從座位上側轉身子，手握著門把，推開車門，讓老手進來。老手接著他推開的車門，順勢拉得再開一些；身體隨之矮下去，矮作一團肉球；肉球一轉，就放置在了座位上，同時用力一拉，把車門關上。老手關車門的那只手，像一團棉花，比女人的手還要白、柔軟，只是粗大一些，顯得特別刺眼。他心中狠狠地罵了一聲：媽的!

他覺得今天的臉皮有些木僵僵的，但還是遞給老手個笑容。不知道老手是否發現了他表情的異樣，老手也遞給他個笑容。他的笑容的意思是報告和請示：我準備好了，走吧?老手笑容的意思是批準和指示：好的，我坐好了，你可以走了。

于是，他啟動了車子。

車子駛離單位大門，穿過市區，上了S08線。

他把車速加上去?？斓绞召M站時，老手看了看他，似乎發現了什么，問：“小舟，昨天晚上沒睡好啊?看你眼睛紅紅的?！崩鲜值穆曇舭阉麌樍艘惶?，他慌忙應著：“啊啊，沒……沒有?！辈还芾鲜职l現沒發現什么，他的心中還是飄過一絲自責，因為他的回答里有一些慌亂。他告誡自己一定要沉住氣，一定不能讓老手覺察，否則，會打不到黃鼠狼反惹一身臊。

其實老手說的沒錯。昨天晚上他的確沒有睡好，旁邊的靜恐怕也沒有睡好，因為他不時地翻身，翻過來掉過去。有幾次翻身，他聽到了靜不滿的嘆氣聲，他知道他影響了她的睡眠。他當時還不懷好意地笑了一聲，是心底發出的冷笑。天快明的時候，他終于下定決心：干，必須干!不能再猶豫了。他又嚴厲地質問自己：要不，你還算個男人嗎!?在下這個決心的時候，決心更加堅定。天快明的時候，他的頭烏龜般縮在被子里面，偷偷地在自已臉上擰了一把，以使自己的決心更加堅定。天快明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這是一條省道，車輛很多。要不時地超車，還要不時地錯開對面駛來的車輛。機會是不需尋找的，車輪每轉一圈兒幾乎就有機會來臨。不存在尋找和等待的問題，關鍵是要看自己有沒有勇氣。他不禁贊賞自己昨晚作出的決定，他知道實施起來非常方便，只要把方向稍微一拉，他的計劃就實現了。勇氣，現在他需要的是勇氣!他知道這個他已經不必擔心，昨天晚上的決定，已經給他注入了足夠的勇氣。

可是現在不行，剛出城上路，不應該是在這里。究竟在哪里合適，他也弄不清楚。反正要走一會兒。這條路他很熟悉，一個月不知道要走多少遍。三個小時的車程，起碼要安排在后半程，也就是要在一個半小時之后，或者放在快到終點的時候。按照一般常識，越走車會越多，人也會越走越疲勞，發生點什么事情，別人會覺得不是特別意外。

這樣想著的時候，迎面駛來一輛小車，它從車縫里鉆出來，迅速超越一輛大車，沒有減速，整個車身都滑到了黃線這邊。他熟練的把方向向外稍稍扭了一下，那輛小車呼地一聲，與他擦肩而過，兩車的后視鏡幾乎相撞。若在平時，這樣的會車極其平常，以他的技術和判斷，沒有絲毫危險。只是現在，他還是有些緊張，車子隨之擺動一下，老手的身子也隨之晃動一下。老手調整一下姿勢，坐穩，然后說：”不急啊小舟，嗯，不急。”他回答：”是是，不急?！?/p>

路面是剛鋪的柏油，很平，像一條黑色的帶子，蜿蜒伸向遠方，看不見盡頭。兩邊是翠綠色的莊稼地，高高低低的莊稼一片一片，分布在遼闊的田野。車子像破浪的舟，在快速地奔跑著。他看了看儀器盤上的電子時鐘，已經走了大半個小時。旁邊的老手，頭仰在靠背上，眼閉著，嘴微微地張開，像一條死魚，似乎睡著了。老手在車上睡覺的時候，總是這樣的姿勢，他兩手握起來，手指交叉，合抱胸前。

老手睡覺是極佳的機會，他想他的的計劃馬上就可以實施了。他有一種斗士的沖動和快感，他仿佛身處金戈鐵馬，腥風血雨的戰場，馬上將與敵人進行殊死搏殺。有一股火熱的、泛著鐵腥味兒的血沖上頭腦，他的精神緊張而且亢奮。但，現在還不是時機，時間也不到，老手還沒有睡熟。

他又向旁邊的老手瞟了一眼，老手正一層層地向夢中沉下去、沉下去。在收回眼光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那棉花一樣又白又嫩的手。他又在心中罵了一句：媽的!也包括恨老手的手，因為，老手的手玩弄過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叫靜。令他惱怒的是靜也成了老手的女人。靜的辦公室副主任就是老手提拔的，大概在提拔之前靜就成了老手的女人了。老手可是玩女人的老手，這是機關的人們所公認的。機關里稍稍有些姿色的女人，老手毫不客氣地都把他們弄到自己床上，而靜又是一個漂亮風騷的女人。老手借工作之便，經常帶著靜吃飯、打牌、出差。他頭腦中經常出現老手和靜在一起時赤身裸體的情景，每當這樣的情景出現，一瞬的閃念之間，他就試圖殘忍地掐斷他的想象，像一部剛剛開始放映的電影，他用剪刀吃力地去剪斷膠片，不讓那樣的想象展開馳騁，因為那樣的情景太令人不忍卒讀。但是，如此的想象總是頑固地在他的頭腦里出現，把他折磨得痛苦之極。

更加不能忍受的是眾人的目光，那一束束目光躲躲閃閃，鬼鬼祟祟，看似并不剛勁，卻異常歹毒，異常堅韌鋒利，直刺進他的心窩。他在這樣的目光中矮下去，矮成了人們腳下的侏儒。

有心事的人總是耽于回想，他是什么時候產生的這種念頭?大概很早了，應該很早了吧。有一天晚上，他夢見老手站在他的面前，嘿嘿地笑，笑里滿含傲慢、嘲諷和奸詐。他終于發恨說：我要殺了你!

他的話驚醒了靜。靜驚怔地問他：你說什么?你要殺誰?

他說：我夢見我變成了一只螞蟻。有一只腳像山一樣踏過來。我馬上就要在那只腳下變成齏粉，我是要殺那只腳的。

靜聽了覺得好笑。說：什么亂七八糟的!快睡吧。事實是，那一夜他再也沒有睡著。

他曾經明確地與靜談過老手的問題，他提出要靜與老手一刀兩斷。靜根本不跟他談，說你神經什么呀!我們是工作，我在老手手下工作，你是司機，你不也在老手手下工作嗎?你不要胡思亂想啊。老手可是領導，領導是有形象的。你不相信我可以，但你不能損壞領導的形象。老手可是個好領導呢!人家幫了我們多少忙啊。

他有些憤怒，從牙縫里斥罵她：吃里扒外的婊子!

靜聽了不但不惱，反而嘎嘎大笑，笑得彎著腰，捂著肚子，差點就要躺在地上打滾了。靜的笑令他尷尬萬分，他站在那里無所適從，像被人肆意玩弄的傻子。靜一邊笑一邊說：我吃里扒外?要不是我，要不是我纏著老手，要不是老手點頭，你能調到這里嗎?你從開不出工資的企業調到機關，你憑什么呀?你沒有看看，機關里人滿為患，多少人想往里邊擠!還有多少人連想都不敢想啊。那么多企業里的職工，一個月就拿幾百塊錢，還不愿意下崗。你憑什么能調到這里!

靜說的是實情，他啞口無言。媽的!原來理在她那邊!按靜的道理推測，自己成了忘恩負義的家伙。但無論怎么說，老婆鉆到別人床上，總不是一件令人快慰的事情，心頭的氣兒總在憋著，不僅難以消除，而且越憋越大了。

老手的車是固定的，司機也是固定的。今天老手的家里有事，車子讓他老婆用了，才臨時用他的車。老手老婆隔三岔五地用車，所以老手就要隔三岔五地用他的車。昨天下午靜通知他，要他跟老手出差，他開始不愿來，心中別別扭扭的，主要是不愿見到老手。他跟老手處在一起，肯定沒有好心情。老手是他和靜的領導，他領導得太具體了，不僅工作，還有生活，連同他們的床，都領導了。這樣老手就成了他的雙重領導。下級在領導面前都是直不起腰的蝦米，所以他在老手這樣的雙重領導跟前，簡直就是斷了腰桿的蝦米了。

不過，昨天晚上的決定，使他的心情有所安慰，有所改觀。他把這次跟老手出來，看作是在執行一項重大決定，他是這個決定的策劃者和指揮者，完成如此重大的任務，必須有老手的參與和配合，老手今天成了他的配角。如此說來，目前情況下，他成了老手的領導。既然是這樣，那他今天就要直起腰桿子，咔嚓——把老手做了。

他又看了旁邊的老手一眼，老手真的睡著了，隨著呼吸，傳出微微的呼嚕聲。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再等一會兒就可以下手了。

這個時候，他發現有一個問題，昨天晚上沒有認真考慮，那就是實施的方法。怎樣既懲罰了老手又不傷及自己?他還沒有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他想起了一個案例：是在報紙上看到的，那是一位全國著名的英模人物，在快速奔馳的小車上，急轉彎時被甩出車外，因公犧牲，司機卻毫發未損。他知道這種事情真實可信，車速太高，轉彎時離心力很大，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身體突然砸向車門，人就有可能破門而出。不同的是，那是在山路上發生的，山路盤盤繞繞，急轉彎很多，平地的大道就難找那樣的彎了。

想著的時候，前面這一路段車輛忽然稀少了，他下意識地把方向輕輕撥了一下，140碼的車速，車子反應非常靈敏，呼地沖近右邊的護欄，再輕輕回撥，車子又貼著護欄沖向快車道。車身的擺動是顯而易見的，離心力使老手的身體先向他擺過來，又迅速游離過去，重重地抵在右邊的車門上。

老手被驚醒了，問：怎么回事?

他輕輕地嗯了一下，作為回答。看來這樣的方法是管用的，但遺憾的是，這里不是山路，沒有太急的彎道可以利用，他又有些懊喪。

老手又一次交代他：慢一點啊。就又閉上了眼睛。

懊喪歸懊喪，從這里還是顯示出了自己的力量。從過去在老手跟前的唯唯諾諾，到剛才把老手甩到車門上，說明他是有力量與老手抗衡的，過去自己真的太窩囊了。他看到老手擺來擺去身不由己的樣子，覺得老手也并沒有原來想象的那樣強大。這樣想時，又陡然增加了幾分信心，他暗暗地說：等著吧老手，我要讓你白棉花一樣的手，變成血兔的爪子!

如果與左邊的來車相撞，倒是非常方便。但是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方案，那樣的話自己要首當其沖，事情發生后，自己肯定是主要的受害者。他的目標是老手而不是自己。再說，事故鑒定時自己也逃脫不了完全責任，賠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償失。左邊機會隨時就有，但從現在開始，萬萬是不能再考慮的。

各種各樣的車輛像成群結隊的蝗蟲，爭搶著向前飛奔。迎面開過來的車，都從左邊呼嘯而過。如果有一輛車，違反交通規則，突然斜刺里沖到道路的右邊，與他的車猛然相撞，這樣最好不過了。當然他不能放任不管，他需要作一下避讓，避讓要恰到好處，只能避開自己的半個車頭，正好右半部與對方相撞，造成車的右側嚴重損毀，坐在副駕駛位上的老手，便會隨之灰飛煙滅。這樣既沒有他的責任，又實現了他的目的。自己呢，不可能安然無恙，可能會受一些傷，也排除不了是重傷。但是，只要能干掉老手，自己受了重傷也無所謂。即便干不掉他，干殘他也行。自己即便付出些代價，只要比老手的代價小就行了。

這樣的結局應該是不錯的，但想了半天，他覺得這是一廂情愿，天隨人意的事情很難發生。除非有預謀，并有同伙，相約實施。而預謀實施的事情很容易暴露。再說，他又向哪里找這樣的同謀?他嘆了口氣，終止了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

或者，恰巧在路的右邊停靠一輛車，最好是一輛大車。他的車沖上去，速度要快，只聽喀地一聲，他的車被刷去了半邊，正好是右邊。這樣也能達到目的。

一廂情愿的，不切實際的想象都與事無補，都解決不了問題，還是來一些實際的。他沉浸在苦苦的思索中，他要找到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

走了一會兒，又走過一個村莊，遠處真的停了一輛大車。他立即振奮起來，難道是上帝的安排?上帝也知道對我太不公了，幫助我實現懲治老手的計劃?陡然的興奮刺激著他，他的身上起了一層密密的雞皮疙瘩。腰有些困，他扭晃幾下，坐直身子，長出一口氣，平息一下嗵嗵狂跳的心。準備妥當后，他把檔位調高一些，車子立即箭一樣向前駛去。

遠處的車輛在視野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他瞄準那輛越來越近的大車，調整一下方向，車子在快速過去，車頭的右側正對著大車的左尾。

他像個視死如歸的英雄，他的眼睛瞪得滾圓，他要看著他的車子是怎樣撞上大車的，他要看清老手是怎樣毀在他的手里的!他想好了，在老手意識到的一瞬，他要看著老手，同時發出一聲大笑。他要讓老手最終明白：老手生命的結局是他精心安排的!

就在撞上大車的瞬間，他又猛然把車子拉開了。原因是車的后面站著一個人，車下還鉆著一個人，兩人正在修車。這兩個人與他無怨無仇，他們是無辜的，他不能對無辜的人實施戡害。

車子又離開那輛大車，向前面飄去。從后視鏡里，他看到修車的兩人平排站著，車下的那人顯然也站了起來，他們對著他指指戳戳，也許是在罵他——肯定是在罵他。但是他已經走出很遠了。罵就罵吧，剛才一定把他們嚇得不輕呢。

老手又醒過來，這一次受到的驚嚇更大。他的臉色有些陰沉，有些不滿。老手捋了捋身上的安全帶，按開扣子，看了看，又按上，拉了拉松緊，好像意識到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威脅。他不由地罵了一句：這個老狐貍!老手看著他，似乎真的已經發現了什么，眼光很毒，像一柄帶倒刺的針，要從他的心底勾出他那些陰暗的秘密。他有些不敢面對老手，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目光直視前方。

可是老手說話了，老手問：小舟啊，昨天晚上幾點睡下的?我看你精神不好啊。

老手的話題直奔他的床上，問得令人惡心。有一股酸水漫延上他的心頭。他支吾地回答：啊，睡得不晚啊。他覺得老手是在有意嘲笑他，他經常出差，老手一定到過他的家里，對他的床一定熟悉。他在對老手的極度厭惡里，又一次堅定了實施報復的決心。

其實，靜與老手的關系，在他與靜、與老手之間都是心照不宣的。他記得很清楚，那天他沒有出車，在局辦公室看報紙。辦公室的女老王說她有點事兒，讓他代勞把報紙送到老手的辦公室。他不知道女老王是在惡作劇。老手的辦公室是兩間，里間的門虛掩著，閃開一條細小的縫隙，他聽到里邊有暖昧的聲音，還有靜慌張責怨的呢喃：門沒關啊，上班時間，會有人來的!

同時，他看到老手的手插在靜的衣服里面，靜在老手的懷里扭動，扭出了一身的腥氣。他沒有繼續看那場戲演下去，他覺得自己留在這里很不妥當，就輕輕地走了。當然不是縮頭縮腦地逃開，而是把外間的門用力帶上，表示他的不滿。他聽到身后的門哐地一聲，響聲很大，這響聲肯定會驚醒靜和老手。

接著他就出車了。

據說，他走了沒多大一會兒，老手到局辦公室詢問誰到過他的辦公室。女老王是個長舌婦，與老手年齡差不多，前些年與老手打得火熱。后來老手專吃嫩草，就把她打入冷宮了。但女老王似乎與老手結了怨，看到老手與年輕女人在一起就泛酸，嚼舌頭，尋茬子。老手一問，她就告發說小舟去送過報紙，這老女人幸災樂禍地把他出賣了。

晚上，老手請他和靜吃飯，席間歷數老手為他調來所做的工作，說他怎樣到人事局要編制，怎樣找常務副市長批編制。為他調來，他請了無數的客，為他自己孩子的工作，也沒有下這么大功夫。老手的意思很明確：搞搞你的女人，與我給你做出的貢獻相比，杯水車薪，我還沒有收回成本昵!讓他記他著的好處，別光記著他的壞處。

吃了飯回到家，靜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旁若無人地抽出里面的錢，一五一十地數。那疊錢足有一萬。他不傻，他知道那錢是老手給靜的。與其說是給靜的，還不如說是給他的。靜的意思也是讓他明白，那是老手對他的補償。目的是要用錢堵上他的嘴巴。

老手問他走到哪兒了，他給他報了地方。再有半個小時就到了。老手認真看了看他，問他說：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累了就休息一下再走，反正我們不急。

他說：不累，有點兒熱，沒事的。

老手又說，在前面那個加油站停一下，我去個廁所。

出人意料的是，老手去廁所回來，順便走到車的左邊，拉開了左側的車門，鉆進來坐到了他的后面。他心中慌亂不堪，莫非老手真的看穿了他的險惡用心?即便老手是無意的，他的計劃實現也就難了。他突然有些灰心喪氣，怨恨自己優柔寡斷，剛才沒有抓住時機，煮熟的鴨子眼看著就撲棱棱地飛了。

這一會兒他的車開得有些慢，他在思索，看還有沒有機會。

老手在后面說：對對，慢慢走，我們中午趕到就行。老手對他這時的表現提出表揚。

他心不在焉地應著：好好。同時，抬頭從頂鏡里看了看身后的老手，老手的覺似乎睡完了，這會兒目光炯炯地坐在后面，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老手的監控之下。這令他的情緒更加沮喪：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想哭。

他扶著方向盤，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知不覺間，他的車子越過了超車道，越過了中線。迎面過來一溜兒大車，陸續擦肩而過，大車的后面突然鉆出來一輛吉普車，迎頭飛來……

他以為躲不過去了，這樣也好，他閉上了眼睛，頭腦里一片空白……

好像做了一場惡夢，醒來后他的衣服濕透了。他的車還在路上奔馳。他發現并沒有與那輛吉普車相撞，也沒有發生刮擦。這應該得益于他嫻熟的技術，出于本能，及時地作了避讓處置。

只是老手在后面責怨那輛吉普，說：他媽的，這車開得太野!遲早要出事的。現在的亡命徒真多!

他不禁渾身打了個激靈。老手說的亡命徒是指誰的?指我嗎?老狐貍!這個老狐貍!看來領導就是領導，靜也許說得對啊。

他回老手說：是啊，現在二把綽子司機太多了。

說著，車子已經駛進市區了。他發現他的心情突然輕松起來，下一步他該做的，是到了賓館以后，為老手登記房間。老手到這里住的賓館是固定的，房間的標準也是固定的，老手住的是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