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腰的腰細與生俱來,長腿蜂的腰似的細若一線。
女人管她叫細腰是揶揄的意思,卻也捎帶了一分嫉妒,男人管她叫細腰,就完全是意淫了,當兩個字櫻桃肌膚般貼著你的舌頭滑出你的舌尖,下體總有一陣莫名沖動。
細腰走在街上,簡直就是工筆淡彩里的人兒,圍觀的人,咂著舌頭,心里又暗暗捏著把汗,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千萬別起大風,不然,那線就折了。善良的人們無法想象,恍若仙子的細腰,身體從腰處斷成兩截,橫陳在街頭的模樣。
都覺得她的身邊非常需要一株大樹模樣的粗壯男人去托襯。
這當然也是細腰迫切渴望的。
但,現實悲涼啊,大樹模樣的男人大多粗魯不堪層次極低。稍稍好那么一點的,不是運動員,就是軍隊里的兵哥哥,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和細腰的生活本就是兩個世界。
后來終于遇到了個大樹模樣的人,魁梧的身材托著英俊的臉,且舉止穩重,但一開口說法,滿嘴里盡是腐朽,典型的爆發戶,開口閉口一個字:錢!
因為悲涼的現實情況,細腰夜夜夢見西楚霸王好像就在情理之中了。
她在夢里做足了虞美人,跟著那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男人南征北戰。只要戰事不緊,男人就總會伸出兩個指頭捏住她的腰,將她整個兒輕輕拋到馬背上,他那孔武有力的雙臂便從背后環了過來,緊緊的將她箍住,偎進男人懷里她就變成了一只溫順的貓。
假如沒有這個粗壯有力的男人,她隨時會如同一朵蒲公英花漂浮不定。
醒的時候,腮上就總有淚。
我的西楚霸王,你到底何時出現?
細腰咬著滾荷葉邊的枕頭,內心是悲愴的。
二十九歲的細腰已經等待得萬分疲憊了,細腰在三十歲到來之前草率地將自己嫁給了陳阿燦。
可惜陳阿燦卻不是大樹,充其量是棵玉米秸。
陳阿燦是摩托車廠的職員,很不起眼,細腰是在負氣之下跟了他的,這在陳阿燦不得不說是件天大的意外驚喜。
陳阿燦還沒從這場驚喜里緩過神來,殘酷的現實就橫陳在他生活的前路上了。
這才知道,細腰名副其實一花瓶,自從結婚后,整個就是一藤,攀緣在男人的大腿上了。
在她那柔情萬分底下,是強烈的被俘獲的心。
可陳阿燦卻無法將她俘獲,這使他男人的自尊受傷不小。
事情發生在他們買了摩托車之后,陳阿燦屬于內部購買,僅用了市場價格一半的錢買了一輛大陽,他對進口的牌子沒興趣,他一向呼吁支持國產,因為他是個愛國的人。
細腰卻喜歡那些身高馬大的進口車,她相中了新款“哈雷”可一看價格,心就徹底涼了,那哪是他們承受得起的。
營業員不合適宜的說某某明星就用的這款,就是這句話卻讓細腰的心酸了一個下午。
陳阿燦對時尚事物非常排斥。
細腰不想繼續呆下去,她怕他選的車會慘不忍睹,就悄然的扭著一線細腰坐到馬路對面的樹陰下等。
陳阿燦推著新車欣喜若狂地來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差點睡著了,恍惚中又看到了霸王,看清楚后卻是陳阿燦那奴性十足的臉,涎著討好的笑,因為新車的緣故,又加了一層炫耀,似乎尋到了男人的尊嚴,有點飄的樣子。
他拍了拍座,示意女人跳上去。
就在這一瞬間女人突然生出讓他將自己抱上車的期待來,她想:陳阿燦,你果真這樣做了,就證明你還算男人。
可陳阿燦想也沒想。
他們就那樣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誰都不動,有點對峙的味道了。
到底還是女人敗了,氣鼓鼓地跳上后座,她的下頜就抵在了男人的后領上,只覺有股腋臭源源不斷地進了她的鼻孔。她的心情糟糕透了!
陳阿燦偏不爭氣,摩托車騎的比自行車還慢,引得路邊的年輕人指指點點,竊竊地笑。細腰感覺到了,臉羞得通紅,就覺得一身狼狽,似乎全世界的嘲笑都盯緊了她。
你屬蝸牛的嗎?她大聲嚷著,快點,開的快點,陳阿燦,你是不是男人?你還算男人?
這話大大挫傷了陳阿燦作為男人的自尊心,他的心迅速跌落谷底,黯然了,絕望了。好!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男人!他這樣想著,突然猛加油門。摩托車飛也似的射了出去。
細腰光顧著叫罵,卻沒絲毫的心理準備,手也攀的不牢靠,借著這股勁一下甩了出去。
這天她剛好穿了白色的裙子,裙裾在風里綻放開來,像一朵蒲公英花,在空里拋出一條美麗的弧線。
她安靜地躺在血泊里,陳阿燦流著淚將他抱在懷中,細腰那空茫的眼睛死死地看著他,突然那雙眼睛變得有內容了,嘴角竟然出現一絲笑來,她顫抖著唇微弱地說了一聲: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