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為起點,以推行家庭承包經營責任制為標志,拉開了我國社會主義經濟體制改革的序幕。我國的全面改革首先是從經濟體制改革開始的,而經濟體制改革首先是在農村突破的,在農村的突破又首先是從內陸的貧困山區引發的。
貴州是喀斯特地貌非常突出、巖溶面積占全省國土總面積72%的內陸山區。這里耕地面積稀缺,而且破碎、瘠薄、水土流失嚴重;農業基礎十分脆弱,經不起自然災害特別是旱災的襲擊(因為山谷縱橫,立體結構地形決定了雖年降雨量充沛而不能有效蓄水);農村貧困面大、貧困程度深,是全國集中連片貧困縣數量最多的省份。這里的農民迫切要求放寬農業政策,改變“大鍋飯”、“大呼隆”、“一拉平”的“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人民公社體制。以池必卿同志為第一書記的貴州省委,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指引下,順應廣大農民的意愿,勇敢地掀起了農村經濟體制改革的巨浪。其主要標志是,在吃透上情、熟知下情的基礎上,據理說服一班人,于1980年夏,在全國率先調整農業生產關系,閃電般地在全省范圍內推行以包干到戶為主要形式的家庭承包經營責任制。我當時擔任貴州省委主管文字工作的副秘書長,對這個過程有一定的發言權。下面我想就我的記憶和翻閱的有關資料,記述貴州激動人心的“包干到戶”的誕生。
切記歷史的經驗教訓
池必卿同志從內蒙調貴州工作,一直關注農民、農業、農村問題。他首次到黔南、黔西南自治州調查,看到貴州農業基礎脆弱,生產水平低下,農民生活貧困,嘴里老叨咕:解放幾十年了,貴州農民為什么還是這樣窮?1979年冬,他指示省委辦公廳整理一份全省農業合作化、人民公社化的資料。我們查閱了大量檔案,整理成文,池必卿同志指示印發省委常委參閱。
貴州是1949年11月解放、1952年完成土地改革的新區。資料表明,當時我們忽視了貴州農業生產力水平低下的實際,照搬照套老解放區的做法,一再拔高農村生產關系。就在土地改革剛剛結束的1952年底,全省組織了22.29萬個互助組,入組農戶達142.6萬戶,占全省總農戶的54.4%。事后,省委開始意識到這是不妥的,指出:大約有40%的互助組是強迫命令組成的,要求按照自愿、互利原則,切實做好鞏固工作。但在1954年,省委就又緊跟全國的步伐,提出試辦農業生產合作社。到1956年初,全省入初級社的農戶達41%,入高級社的農戶達52%。同年8月,省委又提出“初級社升高級社”,并要求到1957年春,全省實現“高級農業合作化”。大約半數高級合作社還沒有經過一次年終分配或剛從初級社合并成高級社,就于1958年卷入了人民公社化。接著,就是小社變大社,一般是一鄉一社,個別是一區一社。盡人皆知的“天災人禍”,導致產生了“三年困難”。10年“文革”動亂,又進一步搞所謂“過渡”,即由“隊為基礎”過渡到“大隊核算”,農民稱它為“窮過渡”;到處“割資本主義尾巴”、“打暴發戶”;隨意改變農貿集市的場期,驅趕“勞力歸田”。這些錯誤做法,嚴重脫離群眾,造成不良后果,教訓是深刻的。
經過1979年和1980年的深入調查和民主討論,池必卿同志從生產關系必須適應生產力發展的高度,在1980年7月15日親自簽發的《中共貴州省委關于放寬農業政策的指示》中,深刻地指出:“長期以來,我們往往忽視生產關系必須適應生產力發展的規律,誤認為農業生產關系的改革只能進不能退,公有化的程度只能高不能低,生產隊的規模只能大不能小;集體化就是勞動集中化;分不清私有制條件下產生的‘兩極分化’和公有制條件下富裕程度不同的界限。過去,我們一直把包產到組、包產到勞動力、包產到戶當作‘所有制倒退’,當作‘方向道路錯誤’,甚至當作‘資本主義復辟’,開展所謂‘兩條道路斗爭’,反復進行批判、糾正。粉碎‘四人幫’后,又繼續‘糾偏’。一年多來,省委糾過包產到組,作過不許以小組為基本核算單位、不許包產到戶的規定;糾不過來,才承認現狀,停止‘糾偏’。”也就是這個時候,有的同志說,我們是前進還是后退?池必卿同志說:是前進,也是敗退,而且是節節敗退。
頂云公社的“號角”
粉碎“四人幫”后,貴州農村進行了大量撥亂反正的工作,逐步調整了黨在農村的方針、政策,特別是對農業勞動管理形式和經營管理體制作了有益的探索。曾發端于20世紀50年代農業合作化時期的許多農業生產責任制形式“春風吹又生”,相繼在一些地方“復活”,并秘密地發展,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具有代表性的是,關嶺縣頂云公社自1978年3月起,在全社28個生產隊中的16個隊實行了“定產到組、超產獎勵”的勞動管理形式。具體做法是:把生產隊劃分成若干常年作業組,實行“五定一獎懲”,即定勞力、定生產資料、定當年生產投資、定各種作物的產量、定工分報酬,超產獎勵、蝕產懲扣。盡管當年夏收作物遭受冰雹襲擊,秋收作物遇到旱澇災害,但16個生產隊仍然隊隊增產,平均糧食產量比上年增長3成,打破了連續10年徘徊的局面,創造了歷史最好水平。
同年11月11日,《貴州日報》以大標題《定產到組姓“社”不姓“資”》加編者按在頭版頭條報道了頂云公社部分干部的座談會紀要,迅即引起強烈反響,導致一場震動全省的大討論。贊成者認為,頂云公社的做法很好,符合實際,行之有效,能夠調動社員的生產積極性,促進增產增收;《貴州日報》這篇報道,“說出了我們想說而不敢說的話”。特別有趣的是,廣大農民爭相傳閱這張報紙,把這張報紙稱之為“11號紅頭文件”珍藏起來,作為姓“社”不姓“資”的依據。反對者認為,“定產到組的做法是倒退行為,不符合社會主義方向”,“會出現貧富分化,回到舊社會的道路上去”。
這篇報道的編者對“定產到組”的肯定,究竟是對還是不對?僅《貴州日報》社編輯部截止1979年元月8日的統計,共收到農村基層干部和社員群眾對這一報道的來信來稿121件,其中118件贊成頂云公社的做法。這場大討論,吹響了全省農村解放思想和農村改革的“號角”,為包干到戶責任制的誕生奠定了思想基礎。
正當大討論如火如荼進行之際,黨中央召開了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確定把黨的工作重點從過去抓階級斗爭轉向搞經濟建設,并制定了《關于加快農業發展若干問題的決定(草案)》和《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試行草案)》兩個農業文件。廣大干部群眾受到極大鼓舞,思想更加活躍,紛紛仿效頂云公社的做法,因地制宜地實行多種形式的農業生產責任制。1979年4月,省委決定成立農業領導小組,協助省委抓好農業工作。9月,省委在《關于執行中央兩個農業文件的情況和今冬明春農村工作安排的意見》中,肯定了聯系產量的責任制,認為“這種責任制比較適合當前農業生產水平和干部管理水平”。文件指出,在經營管理形式上,只要“有利于鞏固集體經濟,全面發展農業生產,行之有效,得到本隊干部群眾擁護就行,不能強求一律”;并允許“深山偏僻地區的孤門獨戶,經縣委批準,可以包產到戶”。這實際上為“包產到戶”乃至“包干到戶”網開了一面。
當時的責任制形式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不聯系產量的包括定額管理、小段包工、季節包工、常年包工等形式;另一類則是聯系產量的包括定產到組、以產計工,定產到地、責任到人,包產到勞和包產到戶等形式。“定產到組”是多種農業生產責任制的主要形式,覆蓋了全省半數以上的生產隊,它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干活“大呼隆”的問題,克服了組與組之間分配上的平均主義。但是,“定產到組”還有很大的局限性,作業組內還存在“小呼隆”、“二鍋飯”,個人責任不明確,勞動者的物質利益不能直接體現出來,農民生產積極性仍然得不到充分發揮。農民群眾在實踐中很快感受到了“定產到組”的局限性,要求實現更為徹底的生產責任制形式。于是從1979年秋收開始,“包產到勞”、“包產到戶”等責任制形式在一些地方擴散開來,有的地方進而采用“包坨坨”(實為“包干到戶”)的形式。
立即停止“糾偏”
作為一種責任制形式,包產到戶在貴州歷史上從未間斷過,總是屢禁不止。
大的浪潮曾出現過兩次:第一次是1960年,全省農民自發實行包產到戶的生產隊占生產隊總數的25%。到1962年春,發展到占生產隊總數的40%,有的地區達60%至70%。當時省委把它定性為“單干半單干”。但是,這次包產到戶使農村經濟很快得以復蘇,渡過了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三年困難”時期。第二次是70年代末,廣大農民不顧省委1977年“堅決糾正單干半單干”、1978年“堅決打擊所有制倒退”、1979年“限期糾正包產到戶”等三令五申的指令,包產到戶擴散的勢頭依然很猛。一些地方的農民實施硬頂軟抗兩手對付省委、省政府。
1979年4月,省委《關于貫徹執行中共中央批轉國家農委黨組<關于農村工作問題座談會議紀要>的通知》中,對中央明確指出的“深山、偏僻地區的孤門獨戶,實行包產到戶,也應當允許”的規定,指示各地“目前暫緩執行”。可見,當時省委一班人對包產到戶仍然是一種談“包”色變的心態。
5月和7月,省委召開了兩次會議。根椐大家的意見,省委采取了調整農業內部種植結構和撥出資金培訓基層干部這兩種辦法,企圖以此穩住集體經濟原來的經營模式。事后,池必卿同志說,由于農民早就對“大鍋飯”、“大呼隆”、“一拉平”的模式喪失了信心,“這些辦法收效甚微”。當時,他的反思還沒有被一班人所接受。9月,省委在《關于執行中央兩個農業文件的情況和今冬明春農村工作安排的意見》中仍然規定:“對少數滑向以組核算、分田單干和不應包產到戶而搞了包產到戶的”,要“引導他們恢復生產隊統一核算”。但是,秋收后,“定產到組”繼續向“包產到戶”、“包干到戶”發展。12月,省委在《關于搞好國民經濟調整工作的決定(草案)》中,進一步提出“三不許”,強調要堅持人民公社“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體制,“不許以作業組為基本核算單位,不許分田分土單干,不許超出中央規定的界限搞包產到戶”。盡管省里三令五申不準搞“包產到戶”,但群眾堅持要搞,形成了“頂牛”、“拔河”的局面。各級派出大批工作組“糾偏”,結果是“糾而不正”、“堵而不死”,甚至更加蔓延。
1980年春耕大忙之前,貴州農村“包產到戶”、“包干到戶”形成了不可阻擋之勢。有些地方試圖壓制這一趨勢,但農民卻針鋒相對鬧“罷耕”。各地紛紛向省里“告急”,使省委越來越被動(所謂鬧“罷耕”,就是1979年秋后,許多地方大片大片的稻田變成“板田”、“泡冬田”,農民拒種小麥、油菜等越冬作物)。
在這種嚴重對峙的情勢下,池必卿同志順應農民的意愿,說服省委一班人,果斷地指出:“不能再同農民對立下去”,“不能敬酒不吃吃罰酒”。根據池必卿同志的建議,省委于3月17日召開全省電話會議,明智地宣布:立即停止“糾偏”。為了保證春耕生產的順利進行,“群眾已經采取的辦法,不管什么形式,目前一律不動”,“油菜的管理,可以實行包產責任制”。這次電話會議,標志著省委的態度進一步松動,放寬農業政策的工作真正起步了。
為期32天的調研
深入調查研究是堅持群眾路線、堅持實事求是的基本方法。池必卿同志非常重視調查研究,特別提倡領導人親自深入基層、深入群眾,掌握第一手資料。
1980年4月和5月上旬,在池必卿同志的帶動下,省委常委分別下到地、縣進行了一個多月的農村政策大調查。
我隨池必卿同志一路。參加這一路的同志,都是省委辦公廳的工作人員和省級“農口”職能部門的中層干部,共10人。包括池必卿同志在內的全體同志共乘一輛中型面包車;我們的行程,事前不通知地、州、市、縣,免除他們迎來送往和一切事前安排,有時在路旁小飯店吃飯,有時在鄉村住宿。到了調查點,不分白天晚上,往往分為2—3個小組下去開座談會,廣泛聽取農民的呼聲;我們的碰頭會,往往利用乘車行路的時間在車上進行,池必卿同志稱這樣的會議為“過電影”。在調查組的會議上,池必卿同志靜聽各種觀點及其闡發觀點的依據,并作筆記,有時簡潔地插話,或明事實,或點分歧,引導大家求是爭辯。在調查中,池必卿同志從不長篇大論,占用他人發言時間,也不隨意下結論,中止求是爭辯。
調查組經過為期32天的調查,親眼看到實行“包產到戶”的生產隊和經過“糾偏”的地方,農業生產形勢大不一樣。經過這一輪調查,加深了我們對包產到戶生產責任制生命力的認識,得出了以下兩條基本結論:一是包產到戶是廣大農民的自主選擇。對于廣大群眾來說,停止“糾偏”則皆大歡喜,硬要“糾偏”則叫苦連天;對于黨委、政府來說,停止“糾偏”則工作主動,硬要“糾偏”則處處被動。二是包產到戶不改變土地公有制性質,只是生產勞動、經營管理、收入分配形式的變動,不能說是“單干”、“倒退”。
正在這時,中央和國務院領導同志在全國長遠規劃會議上指出,“貴州可以搞包產到戶”。一些長期在貴州工作的省委領導同志,總結20多年來的經驗教訓,也積極主張省委下決心放寬農業政策,允許“包產到戶”。
5月中旬,由池必卿同志主持,連續召開了長達9個半天的省委常委會。圍繞一個問題,連續開9個半天省委常委會,在貴州歷史上還是第一次。與往常不同的還有,吸收參加調查的工作人員列席會議。因為有分頭下去調查的基礎,大家的共同語言多了,回顧了貴州農業發展的歷史,檢查總結了粉碎“四人幫”以后的農村政策上的失誤和教訓,決定在全省范圍內有步驟地放寬農業政策,調整農村生產關系。會后印發了《關于立即制止糾正包產到戶、分田分土單干的錯誤做法的通知》。為了統一地、州、市委一班人的認識,6月,省委召開了地、州、市委書記會議(池必卿同志多次說,我沒有本事開大會,開小會比較好)。這次地、州、市委書記會議,決定尊重農民的自主選擇,允許因隊制宜地采用生產隊統一組織生產、定產到組、包產到勞、包產到戶等靈活多樣的經營管理形式。與此同時,省委決定由省委辦公廳組織一個起草組,起草一個正式文件。7月15日,我把幾經修改的送審稿送到池必卿同志手里,經他親自逐段逐句逐字敲定,簽發了《中共貴州省委關于放寬農業政策的指示》,即著名的省發(1980)38號文件。文件指出:“居住分散、生產落后、生活貧困的生產隊,可以實行包產到戶”;“對于少數經營管理水平極低,集體經濟長期搞不好,實行包產到戶也有困難的生產隊,允許實行包干到戶”。“包干到戶”一詞,第一次在貴州省委的正式文件上出現。這是調整農村生產關系的一個重大突破,是池必卿同志深思熟慮后勇敢的一跳。
由“副冊”進入“正冊”
1980年9月,中央召開各省、市、自治區黨委第一書記座談會。提供會議討論的《關于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的幾個問題》的稿子,只說“允許包產到戶”,沒有“允許包干到戶”的字樣。會議開始前夕,負責文件起草的中央農村政策研究室主任杜潤生同志來京西賓館看望池必卿同志,我在場。杜潤生同志征求池必卿同志對討論稿的意見,池必卿同志說,貴州搞包干到戶的生產隊已經達30%左右,討論稿上沒有態度,我們回去是否要糾正?杜潤生同志反映了貴州省委的意見。但是,會上有一位領導同志對允許“包產到戶”提出異議,說他們不僅不搞“包產到戶”,而且要升級,搞“以大隊為核算單位”。會議經過充分討論,中央吸取了池必卿同志的意見。在正式發出的中共中央《印發<關于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的幾個問題>的通知》中明確指出:在邊遠山區和貧困落后地區“可以包產到戶,也可以‘包干到戶’,并在一個較長的時間內保持穩定”。至此,“包干到戶”作為一種制度被正式確立了。
同年12月,貴州省委向黨中央作的《關于建立農業生產責任制情況的報告》中,將“包干到戶”由“副冊”轉入“正冊”,并定性為“社會主義的一種生產責任制形式”。當時的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同志在這個報告上批示:“應該同意他們的看法和做法。”省委認識的提高,推動了“包干到戶”責任制的發展,不僅貧困落后地區的社隊實行了“包干到戶”,相對富裕地區的社隊也紛紛起而效仿,而且大都取得了明顯的效果。到1981年4月底,貴州農村實行“包干到戶”的生產隊增加到占總隊數的86.8%。
針對部分干部和農民認為“包干到戶”是“權宜之計”而擔心政策會變的思想顧慮,省委于1981年5月14日在向黨中央作的《關于穩定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的情況報告》中明確提出:“在貴州,‘包干到戶’不僅是當前解決農民溫飽問題的有效措施,也是實現社會主義農業現代化的新起點。既不要把‘包干到戶’說成是權宜之計,也不能認為‘包干到戶’萬歲。”
這段時間里省委下達的各項指示,消除了干部群眾對“包干到戶”的疑慮。1981年,貴州遇到了解放以來最大的一次旱災,但“包干到戶”責任制經受住了嚴峻的考驗。實行“包干到戶”的地方,大大減輕了災害造成的損失。農民群眾經過對比得到啟示,原來實行其他形式責任制的生產隊,紛紛改為實行“包干到戶”。到年底,全省實行“包干到戶”的生產隊進一步發展到占總隊數的98.2%。
“包干到戶”是“陽關大道”
“包干到戶”的發展歷程,總是伴隨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爭論。正當“包干到戶”在全省乃至全國發展方興未艾之際,發生了一場關于推行“包產到戶”是“陽關道”還是“獨木橋”的爭論。這是繼圍繞“定產到組”姓“社”與姓“資”和包干到戶“可以”與“不可以”爭論之后的第三次大爭論,其影響超過了前兩次,震動了全國。
1980年9月,在各省、市、自治區黨委第一書記座談會上,池必卿同志針對貴州允許實行“包干到戶”而據理力爭:“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吳象同志得知會議上這一爭論后,于同年11月,將自己已經寫成的一篇論文改名為《陽關道與獨木橋》,發表在《人民日報》上,引起了全國上下的普遍關注。文章評述了“包產到戶”的由來、利弊、性質和前景,指出“包產到戶并不是什么獨木橋,它同各種形式責任制一樣,是集體經濟的陽關大道”。
包產到戶不是獨木橋,那么,“包干到戶”是不是獨木橋呢?各級領導、干部群眾、新聞單位進而又展開了激烈的辯論。1982年春,新華社記者與《人民日報》社記者在貴州進行了長達兩個多月的調查,提出“包干到戶”也不是什么“獨木橋”,而是花了很大代價,費了很多周折,用了很長時間才摸索出的一條社會主義的“陽關道”,即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農業的新路子。這個結論,不是哪一個人做出來的,而是黨的領導與群眾的實踐相結合的創造。
1982年元月,黨中央發出的(1982)l號文件,正式明確“包干到戶”“是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生產責任制”、“是社會主義農業經濟的組成部分”。這為“包干到戶”在全國的推廣打開了“綠燈”。于是,“包干到戶”迅速“跨越長江,渡過黃河”,在全國蓬勃發展起來,并逐步走向完備。
家庭承包經營責任制的主要形式是“包產到戶”和“包干到戶”。包產到戶是怎么回事,當時幾乎是盡人皆知的。但是,“包干到戶”一詞,對于許多地方來說還是耳生的。一些地方推行的是“大包干”,也有一些地方說的是“雙包”。其實,這都不甚準確,還是分別講“包產到戶”和“包干到戶”較好。
“包產到戶”和“包干到戶”各自的含義是什么,區別在哪里?長期未取得一致的認識,全國上下都是用“聯產承包責任制”概括的。后來,還是黨中央、國務院把“聯產”二字從中央文件中去掉了。筆者一直認為,“包產到戶”和“包干到戶”之間的區別在于:前者聯產,后者不聯產;前者是農戶對所種植的作物產量的承包,后者是農戶對土地經營權的承包;前者是60年代初、70年代末就曾出現的由暗轉明的制度擴散,后者是80年代初產生的新制度創新。
實踐證明,“包干到戶”對農民有著更大的吸引力,“完成國家的,交夠集體的,剩下都是自己的”,“直來直去不拐彎”,較之包產到戶的“三統三包”(生產隊統一計劃、統一核算、統一分配;農戶包工、包產、包費用;雙方簽訂合同,超產者獎,欠產者罰)而言,“包干到戶”對勞動者的責任更明確,利益更直接,方法更簡便,深受廣大農民和基層干部的歡迎。當時遵義地區的兩副具有代表性的對聯,就是對農民選擇“包干到戶”責任制的真實寫照。一副對聯是:“包干到戶,迎來春花萬朵;政策放寬,呈現瑞氣千祥。”另一副對聯是:“戊戌變法,維新百日;庚申改革,流芳千古。”大量事實說明,從“包產到戶”發展到“包干到戶”,具有歷史性意義,是一次大飛躍。
(責編 周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