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家的創新動力與社會資本

同一個CEO在不同的企業或同一個企業的不同的發展階段，他所表現出的企業家精神也是迥異的。這一點顯然已經在中外企業的實踐中充分表明。然而，不管是經濟學還是管理學領域對企業家的研究，都存在一個共同局限性，即它們難以解釋企業家精神，精神與創新的動力的內在關系。由此，近些年來，對企業家精神研究的視角從經濟學向社會資本轉變。

社會資本視角的企業家

納德在上個世紀30年代就提出組織是一個相互協同的社會系統。管理學者們也一直在關注社會互動及其對個人經濟行為的影響。社會資本概念的提出和網絡分析方法的引入使得這一領域的研究有了進一步深化的空間。

關于社會資本的概念，理論界有著多種認識。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于1980年正式提出“社會資本”的概念，并把它定義為“實際或潛在資源的集合。”①普特南將其界定為“社會組織的特征，例如信任、規范和網絡，它們能夠通過推進協調和行動來提高社會效率，社會資本提高了投資于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收益”。②詹姆斯·科爾曼指出每個自然人一出生就擁有了三種資本：一是由遺傳天賦形成的人力資本；二是由物質性先天條件，如土地、貨幣等構成的物質資本；三是自然人所處的社會環境所構成的社會資本。其中社會資本是“人們在一個集體和組織中為了共同的目的而一起工作的能力”，它們促進了行為主體（無論是個人還是公司）的某些行動。”③林南的社會資本概念最為綜合，強調“社會資本是嵌入于社會關系網絡中的可以帶來回報的資源投資”。

各國學者對社會資本的各種表述在形式上存在一些差異，但都包含了共同內容：社會資本是關系網絡的價值;個體的社會資本是其調動網絡資源的能力。因此，社會資本已成為研究企業家的重要視角。并且，以這種視角研究企業家，擺脫了原來對企業家研究中過于偏重通過企業家的心理特質解釋企業家行為的傾向，而是將企業家的行為理解成為一個與環境互動的動態過程。

關于企業家社會資本的概念，國內很多學者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企業家作為企業與社會環境的關鍵接點，必須有能力為企業獲取相應的資源，這些資源包括：政府行政與法律資源、生產與經營資源、管理與經營資源、精神與文化資源四種。陳傳明、周小虎國內學者認為，企業家社會資本就是建立在企業群體范式上由信譽規范引導下的企業家社會關系網絡，是企業家動員內部和外部資源的能力。[6]惠朝旭提出，它是以企業家個體依附為主要特征，以企業家個體為中心結點的網絡體系、社會聲望和信任的總和。[7]在國外的文獻中，一般采用企業家社會關系網絡這一概念，所以，在很多情況下，企業家社會資本被等同于企業家社會關系網絡。

正如上述分析，不同于企業其他成員，企業家在企業中具有特殊地位，他的活動目的是要組合企業中各種資源和能力創造最大價值，這一過程不僅有賴發揮企業家個人的人力資本，還可以調用企業一切資源，因此，企業家活動是社會化活動，不可能脫離社會關系網絡而獨立存在，同時，也決定了體現企業家精神的創新活動是嵌入社會關系網絡中的。

企業家創新動力的內在結構

企業家創新動力的本質是一種激勵力。關于激勵力，弗魯姆在1964年出版的《工作與激勵》一書中提出期望理論模式，它的理論基礎是：員工要是相信目標的價值并且可以看到做什么才助于實現這樣的目標時，他們就會受到激勵去工作以達到企業的目標。期望理論的主要作用是闡明管理者應該怎樣激勵員工，但企業家創新行為同樣也需要激動才能產生。

人們從事任何工作的動力大小由經其努力后取得的成果的價值和經其努力后將有助于達成目標的信念共同決定組織成員都具有個人目標和組織目標，只有兩者矛盾較小或一致時組織才有效率。但期望理論的激勵對象是員工個人，員工的個人目標和組織目標并非高度一致，組織目標是管理者在激勵制度設計中去考慮。而企業家在企業組織中是一類特殊的群體，企業目標的實現程度是對其個人評價的重要依據，甚至很多為企業死而后已的企業家事例說明：企業目標與個人目標在企業家身上是高度一致的，當兩者發生矛盾時，企業目標甚至會超越其個人目標。因此，對企業家實現創新后的效價要從其個人目標和企業目標兩個層面同時考慮。

企業家創新動力的內在結構

只有在創新機會、創新能力、創新的個人效價和企業效價的四個要素都為正，才會有企業家創新動力產生。這也是分析企業家創新動力與社會資本的關系。

創新機會與企業家社會資本關系

企業家能否通過努力實現工作目標，從而創造外部市場有創新機會，按照熊彼特的觀點，這種機會通常是偶然出現的，而不是可以預先計劃的。很多成功企業家的創業史傳中都驗證了這一點。即既然機會不是預先計劃的，那么它對于企業家和非企業家都是平等的，但為什么企業家會更容易發現和利用它呢？企業家對創新機會的識別能力可以從兩方面分析。

一方面，無論是企業制度關系還是企業家個人關系網絡，都為企業家識別創新機會提供了重要的信息通道。它同時還提供給企業家專業的信息篩選機制，使企業家不僅能及時獲得信息，并且能充分認識信息的價值。這一方面從根本上增加了企業家較早的識別創新機會的概率，由此，增加了創新機會的相對價值，所謂的“先進入者優勢”或“速度經濟”等都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另一方面，社會資本為企業家提供了知識和資源共享、組合及合作的可能性。機會在被識別之前通常以隱性知識和無形資源的方式存在，這些知識和資源往往看似零亂，但一旦其在更大范圍內被組合，就會發揮戰略性力量，而企業家社會網絡提供了這種有利隱性知識和無形資源傳遞和共享的機制，網絡中多樣化的知識為企業家建立了突破常規的認知模式，多樣化的資源和能力為企業家提供了超越現有的組合模式，使企業家可以識別及可能擁有更多的創新機會。布迪厄認為社會資本具有高度的自我增值作用①。因此，企業家一旦建立了有利于創新機會識別的社會網絡，就會有更多的機會獲得有價值的信息和資源，因而擁有更多的創新機會。

創新能力與企業家社會資本關系

有創新能力的企業家不僅要能提前預見到機會的存在和機會的創新價值，還要能夠尋找、發現和運用新的知識和新的資源。

很多學者一致認為，企業家為企業服務的過程是其人力資本的利用過程，具備較高的人力資本是企業家進行創新活動的重要前提。因而，企業家社會資本是其人力資本的重要部分。管理學教科書中對管理者技能的表述充分體現了人際技能和概念技能在高層管理者技能要求中所占比重取大，人際技能的要求反映出企業家工作的主要內容是建立、管理和發展企業內、外部各種關系網絡，它是企業決策能否順利實施的基礎。

然而，從資源的存量來看，企業家社會資本又是同人力資本相互獨立存在的。人力資本是指企業家知識、技能、體能等的總和，它歸企業家個人所有，但企業家同時又從其所處的社會網絡中調用資源，這種來源于社會網絡的資源價值是存在于網絡中，由網絡中所有行動者共同行動而產生，它的產權不歸企業家個人所有，而在一定意義上具有公共物品的價值。甚至在有些時候，企業家社會資本可以完全不依賴人力資本而存在，并彌補企業家人力資本的不足，如家族企業繼承關系產生的企業家。

創新的個人效價與企業家社會資本關系

創新的個人效價是由企業家的個人目標決定的，作為特殊的群體，企業家個人目標往往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它至少包括成就需要和權力需要兩個方面的滿足。

企業家成就需要表現為，他們通常尋求那種能發揮其獨立處理問題能力的工作環境，設立具有適度挑戰性的目標，具有強烈的事業心和進取心，喜歡在克服困難、承擔風險的過程中體會成功的樂趣，并且希望得到有關工作績效的及時明確的反饋。而企業家社會資本與其成就需要滿足的關系非常密切。對于企業家而言，擁有社會資本更是其取得成就的重要表征，只有成就較高的企業家才可能長期保持較高水平的社會資本，反之，社會資本長期處于較低水平，一定是由于企業家能力或取得成就水平較低。

另一方面，企業家權力表現為他們在制定和實施決策時，具有強烈的影響和控制他人的愿望，他們追求出色的成績的目的更傾向于獲得地位和權力或與自己已具有的權力和地位相稱。按照麥克利蘭的觀點，需要高權力的人喜歡具有競爭性和能體現較高地位的場合或情境。從組織結構來說，企業家已經處于擁有最高權力的最高地位，但現代社會，權力控制已經從發號行政命令這種簡單行為向更無形的層面遞進。特別是通過社會資本來實現。“社會網絡是企業家身份和地位的一種信號” 。在信息和資源的流動的關系網絡中存在一些特殊結點，它比其他結點在競爭中擁有特殊的優勢，處于結點的中間位置，在網絡中有更多享用信息的機會，其他網絡成員往往通過他才享受這些信息和資源。按網絡分析理論的說法，企業家與下級雇員、企業管理人員、董事會、銀行、股東、顧客、供應商、競爭者還有政府、新聞界、公眾等方面建造了社會網絡，他處于關系網絡中間結點位置。

創新的企業效價與企業家社會資本關系

所有權和經營權分離之后，企業經營環境日益復雜化加劇了企業所有者和企業家之間的距離，雖然實踐中產生了多種方式來解決兩權分離所產生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如審計和會計規則的建立、投資咨詢服務等。但最關鍵的還在于企業家不得不向外部聽眾清晰而系統地說明其經營目標和經營效率性。有了這樣的論述空間，企業家需要向外部利益相關者解釋他正在做什么，為什么這樣做。

正是這個基于表達理性的論述空間，要求企業家一方面要在企業外部與其他社會成員主要是利益相關者之間建立并維護良性的關系網絡，包括顧客供應商銷售商等構成的市場網絡、與政府銀行等組織構成的環境網絡、企業家個人的血緣、地緣、學緣關系組成的個人網絡。

另一方面，企業家要擁有較高的需要內部員工接受其按照外部評價者認可的標準塑造的形象，因此，他需要通過內部關系網絡傳遞和影響員工的價值判斷。在此過程中，語言和修辭是非常關鍵的方式。從實質層面來說，企業制定和實施決策實踐性的過程，企業家要對沒有對行動主體不斷的信號刺激，否則將出現目標退化或消失的現象。但如果有了情感、意志、信念等非理性因素對內在動力的強化，行動主體的思維就會保持高度的緊張或興奮狀態，積極選擇對企業家有意義的信息。因此，企業家在組織內部要與員工建立良好的關系網絡，達成集體信任和對外一致。

（作者唐震為河海大學商學院管理系講師、廈門大學管理學院工商管理流動站博士后。廖泉文為廈門大學人力資源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