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渝富模式”成功和再造

重慶渝富資產管理公司利用各種地方政府資源，以土地為杠桿，以國開行貸款為樞紐，處置工行重慶分行不良貸款及重組重慶商業(yè)銀行資產屢屢成功，包括對中國工商銀行重慶分行157億元不良貸款，重慶市商業(yè)銀行、西南證券、重慶農信聯(lián)社等金融機構的債務進行了大規(guī)模財務重組等。從不良資產處置，到參與國有企業(yè)的投資和資產重組，再到搭建金融控股公司的成功都獲得成功，喻為“渝富模式”。

渝富模式的成功是偶然還是有其規(guī)律可循，是值得政府、金融機構、企業(yè)思考的。而另一個現象是眾多地方政府紛紛考察學習渝富模式，卻幾乎沒有成功拷貝的案例，例如東北地區(qū)，為什么？這也是值得關注和研究的。

渝富的誕生

渝富公司的誕生，源于中國工商銀行的一次不良資產處置。在上世紀90年代后期的國企改革債轉股中，重慶的各類企業(yè)剝離了300多億元債務，但仍有270億元的不良債務留在銀行，其中僅工商銀行重慶分行(下稱重慶工行)就有157億元。按照常規(guī)途徑，這些剝離的不良資產將被拍賣到資產管理公司，然后由后者按照商業(yè)化程序繼續(xù)處置。然而熟稔市場運作的重慶市常務副市長黃奇帆成立了一家公司即渝富公司，整體打包收購了重慶工行157億元不良資產，然后再由債務企業(yè)回購該公司持有的債權。

渝富第一批收購工行80.1億元不良資產所需17億元來自國家開發(fā)銀行的貸款，國開行對不良資產進行評估之后，將收購所需資金貸給渝富公司；渝富公司收購完不良資產，旋即將所收購債權全部抵押到國開行。渝富公司和相關企業(yè)按照回購協(xié)議處置手中的不良資產，資產被原企業(yè)回購后(如果企業(yè)已經改制，則最大限度追索)，資金回籠；國開行即收回資金，解除抵押。推動這一貸款模型運轉的最關鍵因素，市政府承諾，如果在不良資產處置不能及時變現的時候，政府將給渝富注資。這一承諾的具體形式，是由重慶市政府向國開行出具“安慰函”①。

渝富模式成功的關鍵因素

重慶機電控股公司案例

重慶機電控股公司是重慶國有大型集團之一，集團公司擁有資產110.8億元，同時也是個高負債的企業(yè)，2000年8月，機電控股成立時，負債率高達116%。渝富公司將機電控股旗下24.9億元不良資產承接，再由機電控股回購，支付價格為5.6億元，幫助機電控股大規(guī)模削債。

然而，機電控股無法支付現金，因此在回購這些不良資產時又采取了兩種手段：首先是土地作價轉讓。機電控股將旗下三家子公司在市區(qū)的三塊土地300余畝作價3.7億元賣給渝富，渝富再拍賣土地獲得現金；其次是直接支付現金。以渝富用收購的機電控股的不良債務做擔保，由機電控股出面貸款1.8億元償還給渝富。

從渝富處置工行不良貸款和重慶機電控股公司的不良資產的案例分析可以得出渝富模式在處置不良資產的一般流程為：

·國開行評估企業(yè)不良資產并將收購所需資金貸款給渝富。

·渝富用國開行的貸款收購企業(yè)不良資產。

·渝富將所獲得的不良資產債權抵押給國開行。

·企業(yè)按不良資產的一定比例回購，企業(yè)削債成功。

·國開行收回資金，解除抵押。

企業(yè)回購的方式主要為兩種：現金和企業(yè)的土地作價出售。

重慶市商業(yè)銀行重組案例

重慶市商業(yè)銀行在2003年時，100多億元貸款中有33億元是不良貸款，資本金只有2億元，瀕于倒閉。重組重商行的任務由渝富完成。重組的第一步是注入資本金，經過兩次增資擴股，重商行資本金達到20億元，其中國開行提供軟貸款4億元，通過渝富注入。根據政府承諾，這部分資本金將由財政分八年償還。其次，收購不良債權。2004年9月，渝富公司收購了重慶市商業(yè)銀行(下稱重商行)12.5億元不良債權，這次債權收購由政府出資完成；2005年初，渝富公司再次等值收購重商行21億元不良資產，資金全部來自國開行的貸款。類似處置工行不良資產，貸款的抵押一部分是用收購的不良資產做抵押，另一部分是渝富公司將5000畝土地儲備做抵押。而且市政府亦有承諾，如果上述資產不夠，還將給渝富公司注資。

政府提供的12億元中，有價值為6億元的2000畝土地儲備，還有重商行六年的地方稅收豁免，合計6億元；剩余的21億元不良資產中，不良資產處置后約回收9億元，剩余的12億元缺口由渝富公司承擔。如何消化這12億元？渝富公司、商業(yè)銀行股東共同縮水25%即出售4億股，渝富公司通過引進戰(zhàn)略投資者，向戰(zhàn)略投資者溢價轉讓，重組后的重慶市商行的資產質量和規(guī)模進入了全國商業(yè)銀行的前20位。

從上面這個案例可以看到，渝富在重組重商行時主要涉及兩方面：一方面需要處置不良資產，另一方面需要幫助重商行獲得資本金的注入。在處置重商行的不良資產方式與處置工行和重機類似，不同之處在于這次在處置不良資產后仍有資金缺口，渝富則通過引進戰(zhàn)略投資解決了這個問題。在資本金的增資擴容方面則同樣利用了國開行的貸款，并且再次以土地為杠桿作價注資。此外，把未來的地方稅收資金也作為資本金注入。由此可見，渝富具備靈活的調動地方政府的多種資源和通過多渠道獲得資本金的能力。

從以上案例分析可以看到渝富模式的成功，主要在于通過調動各種地方政府資源，以土地為主要杠桿，以國開行的貸款為樞紐來處置高債務企業(yè)、金融機構的不良資產，為金融機構注入資本金，最終幫助企業(yè)、金融機構減少不良資產，優(yōu)化資產結構。成功的必要條件在于地方政府調動的財政資金，土地儲備、稅收等資源，以及國開行的貸款。而充分條件則是有地方政府支持的渝富的組織協(xié)調。

渝富模式為何難以復制

世界銀行在2005年底發(fā)布的《中國經濟季報》中認為，重慶“渝富模式”倘若成功，其打包處置不良資產的方式可能成為一個頗具價值的樣板，特別是對于東北地區(qū)很多破產國有企業(yè)的重組、關閉和轉型，可提供借鑒。但是現實情況是渝富模式在東北“水土不服”，幾乎沒有成功的案例。其中的原因何在？

首先，渝富的誕生主要是抓住國務院批準的一次削債安排，這種歷史機遇，東北地區(qū)很難復制。比如，中央政府至今仍沒有出臺專項核銷政策，對于因政策性原因形成并事實上已經損失的不良資產予以集中核銷。

第二，重慶地方政府得到國開行貸款的支持，并且其資源調配能力強，資產處置手段靈活。而東北地區(qū)國資公司沒有尋求到較強的金融支持，他們從銀行獲得貸款收購不良資產是難以實現的，而更關鍵的是它們的處置手段也因當地的社會經濟狀況而受到限制。在東北一些地區(qū)信用狀況不好，地方財政基礎薄弱，資產管理公司經常是贏了官司，但法院卻無法執(zhí)行，使得通常的處置方式很難奏效。

第三，東北很多地區(qū)經濟并不發(fā)達，土地在短期內并不具備升值潛力，不能發(fā)揮在渝富模式中土地起到的杠桿作用。而且欠債的企業(yè)歷史包袱相對于重慶地區(qū)國有企業(yè)更重，很難拿出現金回購資產。

不具備渝富成功的必要條件即地方政府調動的財政資金，土地儲備、稅收等資源，以及銀行的貸款和充分條件即像渝富一樣的公司。簡單的仿效渝富模式，東北地區(qū)能解決當地企業(yè)大量的不良資產。

渝富模式較之四大資產管理公司在化解國有企業(yè)不良資產方面有三個優(yōu)勢：作為收購者，渝富公司擁有債權；政府擁有被處置的國有企業(yè)的股權；以及政府擁有對國有企業(yè)行政的調控權。三權合一，執(zhí)行的效果、力度比資產管理公司僅僅擁有債權的處置力度更大。

要想成功的處置企業(yè)的不良資產，東北地方政府需要考慮以下三個方面：

·充分認識幫助欠債企業(yè)處置不良資產這一方向不能動搖，因為這些企業(yè)不僅起著穩(wěn)定社會的作用，而且也是實現東北振興不可或缺的力量。

·抓住國家支持東北振興的歷史機遇，爭取中央政府的政策支持，核銷由于歷史原因遺留的不良資產。

·東北地區(qū)應該在渝富模式的基礎上因勢利導進一步創(chuàng)新，因地制宜，而不是簡單的仿效渝富模式。由于東北地區(qū)企業(yè)資產質量不高，重組的難度更大，當地政府在處置不良資產時需要更大的決心、信心和高超的智慧，要充分利用當地可以一切利用的資源，調動國內中小投資者與民營資本，尋求各種類型戰(zhàn)略合作伙伴，設計適宜的重組模式，多渠道化解歷史包袱，最終幫助欠債企業(yè)重獲新生。

（作者單位：重慶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