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樹 [法國]德基Michel Deguy.1930-
我等待,像一個情郎,在僵硬的蘋果樹下的田里守定約會,在發黃的草地上在成噸的云彩下等待整整一下午。心上人沒有來。
什么都不是,可能被圍住——扭曲的腕口的石井欄,繞著圈的許多人的眼睛的發辮,沉下來的烏鴉鼓噪的螺旋線:噪音的圓環;我的痛,我的痛,不屈的卓越,在這里把這一唉聲嘆氣疲憊不堪的證詞扔在地上,鄉野的尤利西斯(他捕獵運動失調的母雞),多肉的眼睛,迎面頂風,昏迷中不斷地問“我在哪里”?謹慎事物贈送的記憶,在世界薄薄的冰層上摸索。
在一棵伸展著的,但對詩歌來說太多嘴的迷人的蘋果樹底下(然而,潮水已經爬上了靠根的樹枝,在綠色的庇蔭中尋找一個巢穴),難道我們命中注定用不著想別的,只想人類的沖突?
(余中先譯)
賞析 許 淇
許淇畫并文
讀一讀法國當代作家的散文詩,可以知道我們之間的距離,并不是說,寫得大家都看不懂就好,而是我們的出發點、角度、視野、乃至感覺,和世界其他國家的人隔著一堵墻,我們還在墻內——琉璃瓦和朱漆的宮墻——周遭踱步,有的年輕人不安現狀跳了出去,但光著身子在漠原奔跑散文詩要突破,安突破詞語的軟桎梏,不必像我那樣,還要披著中國古典“詞牌”的外衣,干脆把寬袍大袖都脫掉,但最好有一件“皇帝的新衣”。
米歇爾,德基是巴黎第八大學的教授,先后獲雅各布獎、馬拉美獎和國家詩歌獎。發表了詩集19部,自1959年起,幾乎每年都有一部詩集出版。他的詩具有創新精神,重視語言探索,所有的獎勵都指向他的先鋒實驗。
這章《蘋果樹》是一幅超現實主義的圖畫,但比達利的圖畫少了弗洛伊德的隱喻,多了一層屬于田野的迷人色調,使我想到前幾年觀看的法國當代畫家彭貢潘(BONCOMPAIN)的畫展,極具裝飾性:畫田野概括幾塊大色塊,云朵和樹木是幾何形的,簡潔而純粹。正如德基的男一章散文詩用不加標點的長句鋪排出純畫家式客觀的紅白對比:“一塊玫瑰花田和隔壁的一塊小麥田隔壁的一塊玉米田以及兩棵老柳樹在它們之間的田埂上”;在蘋果樹下等待,“像”一個情郎,可見不是情郎,而是“守候”。云彩用一個量詞——“成噸的”采形容其疊積厚重。中間自然段完全是超現實的拼貼:發辮如孔雀尾由無數人的眼睛編結:烏鴉的鼓噪聲是一根螺旋線:嗓音如圓環:聽覺的視覺化。使時間轉換成空間。然后,又轉換成形而上的探索,昏迷中不斷問:我在哪里?在世界薄薄的冰層上。然后回到蘋果樹的綠色的庇蔭中,尋找失落的巢穴。也許只有人類的沖突,是我們命中注定的必然。